我沒想到,車子裡的那位好心給我衣服的孕婦,竟然會成了我替身,讓陸宴臣誤以為我死了。
這樣也好,我心裡默念了一句。
至少,陸宴臣以為我死了,便不會再找我,我的世界,得以安靜。
男人回來了,見我滿臉憂傷,他的目光,看向牆上的熒幕。
看了好一會,也許,我的身份,讓他太過於意外,屋子裡,響起了他驚訝的聲音,
「原來,你是天盛總裁的老婆。」
我默然了會,低聲說,
「是前妻,我與他已經離婚了。」
男人的視線,落到我肚子上,「孩子是他的嗎?」
對一個陌生人,我向來不喜歡說得太多。
但是,這個男人沒有任何惡意,且還是我救命恩人,所以,我如實相告,
「是的。」
男人沒有過問太多。
「如果陸宴臣知道了,我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他隱約有些擔心,忌憚陸宴臣的身份。
是呵,整個海城,有誰不忌憚陸宴臣,畢竟,他那麼優秀,又權勢薰天。
我的心驀地往下一沉,在我安靜的等待中,我聽到男人緩緩又說,
「不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放心,我不會出爾反爾。」
男人的意思,很明顯。
既然決定救我,他就不會再改變主意。
「我叫薄寒之,我女友病得很重,這段時間,我都不會待在家裡,我會讓人送食材過來,你就安安心心住在這兒。」
這話,是薄寒之第二次說。
「謝謝。」
雖然這句話,微不足道,但此時此刻,我除了這句感謝的話,似乎也無法向他表達的我感激之情。
薄寒之,「我是回來拿換洗衣服的,我還得回醫院照顧我女朋友。」、
他拿了換洗衣服,離開前,給了我他的聯繫方式。
讓我有事聯繫他。
薄寒之走了。
偌大的房間,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薄寒之能住這麼寬敞的房子,說明還是有實力的。
我不小心掃到了他放到茶几上的工作證,某某醫院海歸:醫學博士。
我並不想知道陸宴臣的消息。
然而,鋪天蓋地關於他的消息,滿屏都是。
在這個信息發達的時代,我想不知道他的消息都不行。
天盛總裁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見任何人,守著他妻子的屍骨,不肯讓他妻子下葬。
任何人也沒辦法阻止……
我扯唇,輕輕笑了,陸宴臣,你在立什麼人設?
我甚至在猜想,陸宴臣表演出來的情深似海,是不是因為天盛內部出現了什麼問題?
當然,只是我的猜測。
畢竟,我被陸雪艷陷害入獄時,他並沒有為我請律師,甚至只能見了我一面。
也從沒向我表白過。
哪怕我在他身邊呆了四年,哪怕我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仍舊沒有表現過對我的喜歡。
所以,我又怎麼會相信他對我的愛。
我的眼睛,酸澀地疼,不想再看到關於他的隻字片語,我關了手機。
靜靜地躺在床上,四周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鳥鳴聲,以及潺潺的流水聲,腦子裡,一遍遍回想,回想著我對陸宴臣的初遇,暗戀他的那些歲月,很晦澀。
那些被歲月埋葬的時光,直到鍾卓與我打賭,我仗著酒勁,堵住了他,仰頭吻住了他。
我與他的糾纏,就此開始。
而後,我如願以償,終於嫁給了陸宴臣,我對陸宴臣的痴戀,那麼強烈,那麼勢不可當。
如飛蛾撲火。
初婚的那段歲月,如今,細細回想,的確是我最美好的時光。
好景不長,我在得知他與倪雪還有聯繫後,如墜冰窖,那天,我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省人事,我希望自己就那樣死去。
宿醉後的清醒,頭痛欲裂,我絕望的心,對陸宴臣又有了新的希望。
我想我加倍努力,陸宴臣的心,一定會被我捂熱,我也暗下決心,哪怕陸宴臣是石頭做的,我也要用自己一顆火熱的心,把他給融化,把他給燃燒。
此後,我對陸宴臣的愛變得卑微。
變得小心翼翼。
可是,我終究是捂不熱,陸宴臣那塊堅硬的石頭呵。
所以,在倪雪回來時,我選擇了離婚。
淚水順頰而落,順著我發尖,落到了我脖子上。
那液體溫溫熱熱的。
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短短的時間,我已回憶完與陸宴臣的所有人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總之,沒睡一會,就醒了過來,一晚上,反反覆覆,做好多好多的夢。
夢裡,陸宴臣知道我沒死,把我抓了回去,甚至用鏈子把我鎖了起來。
接著,畫面切換,是江安寧,她指著我鼻子罵,說我不配是阮家的人。
配或是不配,我都是阮家的人。
江安寧後悔生下了我,可,我還是阮家的人。
清晨,我醒來,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光線,我的世界,就此黑暗。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恐懼充斥在我四肢百胲里。
一聲門響,我知道是薄寒之回來了,我慢慢起身,摸索著往樓下走去,由於看不見,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下,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摔了出去。
與此同時,薄寒之聲音響起,
「小心。」
我沒有摔到地面,而是落入薄寒之溫暖的懷抱里。
薄寒之抱住我的手臂,很有力量。
溫熱的氣息,也噴到了我臉上。
畢竟,男女有別,我掙扎著,待我站穩後,薄寒之鬆了手。
看不見薄寒之,我沒有焦距的目光,到處亂瞟,薄寒之可能是意識到了我眼睛出了問題,他忙問,
「你……看不見了?」
我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陣後,他幽幽開了口,
「阮深深,你怎麼會失明的?」
薄寒之的聲音,帶著驚訝,還有不可思議。
我苦澀一笑,
「陸宴臣眼睛失明,我把眼角膜捐給了他,然後,我找不到與自己匹配的眼角膜,只能用了醫院的捐贈眼角膜。」
薄寒之是醫學博士,我相信他能聽懂我的話。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後,薄寒之的聲音,緩緩在我耳邊響起,
「你給了他眼角膜,他心裡卻愛著別的,你說,你有多可悲,阮深深。」
這是薄寒之第二次喊我的名。
我想,他應該是去調查過我了。
而網上,關於陸宴臣的新聞,他不可能不知道。
薄寒之頓了頓,問我,
「想重見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