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

  薛無漾先於宋知玄開口。

  「誰是兇手?怎麼做的案?誰查出來的?」他興致勃勃,眼神直勾勾盯著越祈寧。

  宋知玄也抬頭看向對面的人,雖然沒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涼亭外秋蟬嗡嗡,此起彼伏,越祈寧見二人眼中滿是探究,終於興奮地說:「城中已經貼了告示,兇手你們猜是誰?」

  ………

  別說薛無漾與宋知玄,連魏意都覺得越祈寧實在是太能賣關子了。

  「是另一個大鹽商,齊濟州!」

  齊濟州,是和秦頌一起從小商販做起來的,二人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歷盡許多磨難,才一路成為京中屈指可數的大鹽商。

  「可是秦頌死在自己宅子中,怎麼會是一個外人所為?」薛無漾問。

  越祈寧說:「聽說是買通了秦頌院子裡的小廝,用那個什麼磷粉作的案。」

  魏意心中瞭然,磷粉雖是關鍵,可是怎麼這麼快就查到了兇手。

  「至於過程我也不知道,嗯……這個問題還得問知玄兄。」

  在場的人都明白其中緣由,畢竟此案就是由宋知玄那錦衣衛總旗的兄長所破,過程自然也是宋知玄問最為合適。

  「待我問過後,會告知二位。」

  餘暉傾斜,蟬鳴聲也漸漸消失在密林中,切磋的三人已是滿臉泥灰,有人衣袖殘破,不過他們各有分寸,不會傷到肌理。

  宋府的馬車走在最後面,魏意抬頭挺胸,目不斜視地走在馬車右側。山路不大,也只剛好適合一輛馬車的寬度,她被擠在車身處,每一步都要踩在灌木叢中,走的十分艱難。

  宋知玄掀起窗錦,微微垂眸看著走在灌木中的魏意,看了一會兒,只見魏意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撲在了灌木上。他緩聲道:「上來。」

  魏意整理好衣服,轉頭看向車窗後的人,他垂眸看著她,面上別無表情,凜冽的風吹進車內,掀起了他垂在肩上的髮帶,她趕忙將頭轉回去。馬車停下後,她爬上馬車,推開門向車內看了一眼,他也正看著她。

  魏意低下頭進去,像之前一樣,縮在馬車一角,兩腳併攏,將手放在膝蓋上,定定地看著腳下印著纏枝松竹梅的地毯。

  宋知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半晌後說:「你可知兄長如何破的案?」

  魏意回神,轉過頭看了一眼宋知玄,又轉回來繼續盯著腳下,想了想才說:「秦頌與齊……」

  「齊濟州。」

  「與齊濟州二人皆為大鹽商,奴婢猜測,齊濟州殺人動機可能與官鹽有關,這是二人在利益上唯一有牽扯的東西,至於內情奴婢不太知道。而秦頌特殊的死狀,除了磷粉外,我想,還有一種東西,才促使他沒能自救。」

  「什麼東西?」

  「不知公子是否還記得大公子說過,秦頌確實是要去往池塘的?」

  「記得,只是我當時並沒有想通是為何。」

  魏意點頭,說:「對了,公子你想,一個正常人在自家宅子怎會分不清池塘在何處,住了那麼多年,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才對,如果說當時秦頌身上的火勢已經十分大了,那也會辨的清方向才對。」

  「他被人下了幻粉。」宋知玄說。

  「按奴婢猜測,是這樣的。那日我觀察過秦頌屍體周圍,公子可還記得,屍體朝向於他們的臥房,而那條路往前,就是白玉路面,且十分寬敞,如果那夜月光西斜,在加上宅子裡微弱的光,公子您想,那白玉路面像什麼?」

  「你是說,秦頌誤將白玉路面當做了池塘,才往那去的。」

  「是,如果秦頌中了幻粉,且火勢漸大,慌不擇路誤將白玉路面當成池塘,說的過去。」

  宋知玄看著她,眼中有些許讚許之色,如果不知道這其中內情,也能將事情經過猜個五六分,也算是有些本事。

  「那幻粉從何處而來?」宋知玄又問,「是怎麼讓秦頌在那個時辰喝下的?」

  魏意脊背一僵,抬頭看向坐得筆直的宋知玄,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地說:「我想,幻粉應該下在了秦夫人的水裡。」她繼續看著他,他眉間微皺,不說話,她低頭看向自己腳尖,說:「奴婢聽見了您與大公子的談話,也聽見了大公子給您講述的過程,當時秦夫人說秦頌還與她倒了水,所以奴婢想,秦頌也該是喝了那水才出的門,秦夫人也並非只睡了一盞茶的功夫。」

  「若是這樣,作案的人不止那小廝一人。」宋知玄說。

  「嗯,至少三人。」

  秦夫人有頭風,如果夜裡實在睡不著,用一些助眠的藥無可厚非,若有人將助眠藥換成幻粉,必須得是秦夫人貼身的人。此外除了撒磷粉的小廝,必須還得有一人,才能促成此案。那就是秦頌為何要在那時出門,出門去做什麼。

  「那秦頌要見的人,或許就是齊濟州。」

  魏意沒想到宋知玄腦子突然靈光了。

  「也或是齊濟州派來交涉的人,總之,這二人之前或許已經有了矛盾,且多次談和未果,而秦頌是真的觸碰了齊濟州的利益,所以才釀成此果。」她說完抬頭看向宋知玄,馬車搖晃,車內昏暗,她看不清此刻他什麼表情。

  宋知玄現在實在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看向眼前的朦朧的人,心中思緒翻湧,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她太不尋常,如果久夏有她一半聰慧,或許他也會另眼相待。

  魏意的猜測對了八成,秦頌與齊濟州的確因為一批官鹽翻了臉,一個想交與官府,一個想私買私賣。齊濟州怕秦頌將他供出去,先開始還讓秦頌與他一起將那批鹽私吞,不料被秦頌拒絕,因此二人生了嫌隙,秦頌還與齊濟州翻了臉。齊濟州更怕秦頌會將他私吞鹽的事告到錦衣衛,這才狠心出此下策,用磷粉特性,偽造成秦頌被鬼神所殺的假象。而那小廝與秦夫人身邊的丫鬟,更是用了易容術頂替原來二人,摸清了秦夫人與秦頌的作息,聯合將人殺害。

  待齊濟州被帶回詔獄後,錦衣衛才在齊宅找到小廝與那丫鬟,二人雙腳被砍,眼窩處結著厚厚的血痂。

  人被送回秦宅時,秦夫人拉著那丫鬟的手哭地驚天動地。

  幾人看著這副場景,心中五味雜陳,面色各異。只有魏意雙眸濕潤,眼中似是被蒙了細紗一般,朦朧地看不清眼前任何東西。她何曾不想像秦夫人這般,在沉冤昭雪後痛痛快快哭一場,再為自己父母建墓立碑,訴說心中思念。

  「觸景生情?」宋知逸負手而立於魏意身前。

  魏意聞聲猛地抬頭,飛魚服映入眼帘,她望向那張俊郎的臉,他眸中深邃滿是探究,面上顯露出堅毅與果斷,那不羈的語氣,如天威般震懾著她。

  風中泛起金色波浪,枯黃的樹葉隨風起舞,飄飄灑灑絢爛如虹,兩人衣袂翻飛,他盯著她,等著她回答。

  「只是覺得他們看不見,有些可憐。」

  魏意低下頭,隱去眼中淚水。

  宋知逸只嗯了一聲,駐足片刻,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