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破雲劫(二)

  一場大雨洋洋灑灑而過,暖陽爬上枝頭,溫熱與潮濕交融,伴著一股子涼氣。

  水位退去,露出河床上的泥沙。

  魏意去尋了廖大夫替軒朗拿藥,正淌過河往回走,路上遇上王進與村裡的村民一齊往下遊走。

  「王大哥,你們這是做什麼去?」

  「哦,村長說下游處有什麼堵住了田裡的缺口,水出不去,讓我們去瞧瞧。」王進指著遠處拐彎就看不見的地方。

  「怕是什麼死豬爛樹。」魏意扯著臉皮笑一笑。

  王進只顧著往前去,絲毫沒有察覺魏意微變的臉色。

  等人都走遠,魏意才回過神來,帶著藥急步往回走。

  她留在這兒已有足足半月,軒朗在幾日前已然甦醒,卻因傷勢過重提不起力氣說話,她想問的一些事,全然無法。

  如此她只好去尋廖大夫抓些固氣止血的藥,免得軒朗還要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

  回到院中時,王竹正曬著被褥,見魏意來,趕忙拍拍衣裳上前,笑道,「藥給我吧,你去看看他。」

  王竹的高興不亞於魏意,二人於此而言,都是往一處想的。

  只要軒朗一好,魏意便可即刻動身去益州。

  於王竹而言,便是送走兩尊惹不起的佛。

  二人各帶著心思去做自己的事。魏意進屋坐在軒朗床前,收起方才那抹笑,「好些了嗎?」

  「嗯。」軒朗聲音很輕,卻足夠讓魏意聽見。

  果然魏意聽見他悶悶的聲音有些訝異,挑眉仔細看他一陣,不太確定道:「你能出聲了?」

  軒朗動動略微發白的唇,艱難擠出一句話,「扶我起來。」

  魏意呆愣一瞬,很快回過神來,不過她卻沒有立刻去扶軒朗。

  「還是躺著吧。」她替他掖一掖被子,「傷口剛好,別在扯開了。」

  聲音淡如涼水,毫無感情。

  兩人十分清楚,現下這種冷漠的相處方式,全歸咎於先前二人的一番互相威脅。

  如今倒是沒有個話頭將其打破,只能任由這麼尷尬著。

  軒朗也不強求,他知曉自己傷勢並未痊癒,無非是躺著與魏意說話,總有種氣勢不足的錯覺。

  沉默良久,二人一齊出聲。

  尷尬對望,魏意率先別開眼去,「你先說吧。不過提一句,若是不能說就先好好將養,不要逞強。」

  軒朗聽著話中夾著幾分不耐,心下頓時又不想開口。

  好一陣才緩緩道:「你到這種地方做什麼?你走了我祖母怎麼辦?」

  魏意看他一眼,「我到這地方定然有我自己都要做的事,恕我無可奉告。於婆婆那廂有人照顧著,比我照顧得好上百倍,這你大可放心。」

  軒朗蹙眉道:「讓我怎麼信你?」

  話音甫落,魏意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無奈和慍怒。她雖曉得他確實是擔心於婆婆,但也不必這麼強硬。

  「軒公子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於婆婆那廂我比你有分寸。」她扭頭看向床尾灑進來的陽光,心中悵然,「倒是你,不是要去接人,怎得成了這副模樣?接的人呢?」

  語氣里微微的嘲弄,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軒朗卻聽的用鼻息重重吁出一口氣,闔上眼眸不去看她。

  「你早就猜到我並非是去接人。」他啞著嗓,聲音嗡嗡,「何須如此嘲諷。」

  經軒朗提醒她,魏意才忽覺自己語氣過重。之前軒朗要挾她的場景歷歷在目,恍惚間就想到那出去。

  隨即,她面色柔和,語氣輕緩道:「今日化干戈為玉帛,既往不咎。如此你可願告訴我,你到底去了何處?」

  「你還沒告訴我。」軒朗睜眼斜睨她。

  魏意嘆氣。如果軒朗身子好了回到杏園,想必於婆婆也會告訴她。

  「那便互相坦言相告。」她看著他的眼,語氣沉著冷靜,「我是為了一些私事,要去益州尋陸豐年。」

  她輕抬下顎,示意軒朗。

  只是陸豐年三個字,讓軒朗瞳孔驀然放大一瞬,連同不能用力動的手都輕握成拳。

  他閉了閉眼,輕哼一聲,「我這一身傷,就是拜他所賜。」

  「你去,不就是羊入虎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