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疑無路(五)

  幾人順著燭火看去,一枚玉白圓滑的玉佩,正躺在於婆婆手中。

  魏意瞧著有幾分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這玉佩……與您給軒公子的是同樣的。」

  於婆婆將玉佩翻來覆去看著,略略點頭,「不錯。這兩枚玉佩,軒朗帶的那枚略大些,這枚略小,這二者,叫同心玉,可以鑲嵌在一起。」

  她這麼一說,魏意頓時明了她寓意為何。

  果然,還在魏意想著如何推脫時,於婆婆已然拉過她的手,將玉佩放在她掌心,柔聲道:「你此番前去,定是凶多吉少,這與交於你,望能護你周全。」

  於婆婆別過眼,望天而嘆,「軒朗也不知何時能歸……」

  見於婆婆自顧自發愁去,魏意也不知怎得將玉佩還回去。她知於婆婆脾性,若是私自替她放回去,必然要惱。

  無奈只得攥著玉佩,安撫道:「軒朗公子走前說月余便能回,如今已過去半月,日子眼看著就到,您在等等吧。」

  「我並非在愁此事。」於婆婆搖首,「軒朗歸期在即,我並不擔憂,只是……」

  她看向眼池清婉,面色略憂,「意兒父母故去,也沒個人操心她的婚事,既然池娘子與意兒母親是閨中好友,想必,如今也是能做的了這個主的吧?」

  池清婉猶豫一瞬,心中驀地想起宋知玄來,點頭笑道:「這是自然。」

  她復看一眼魏意,「此間唯余我與她最親,自然是做的了主。只是不知婆婆您,說的是誰,可是見到了……」

  話已說到此處,她固然想到於婆婆已經見過宋知玄,且又見魏意到了年紀。而於婆婆又視魏意如親孫,這才拉著她與她一起說這個事。

  她正靜靜等著。於婆婆卻道:「既池娘子做的了主,那我便有話直說了。」

  「我有一孫,名軒朗,年十七。我想,想與你做個見證,讓意兒與軒朗成婚。」她眼切切的望著,滿眼期盼,又蘊藏著幾分暖人的笑意。

  池清婉半僵著笑,木怔怔看向魏意,眼睫撲的看不見影。

  月色撒下,柔光撲在魏意面上,照的她半側臉泛著月白,仔細瞧卻看的出她輕抿著唇,有些尷尬地一動不動。

  池清婉將魏意的狀態快速掃一眼,面上立馬哄出一抹笑來,半推道:「哎呦呦,您、您這說的,也是有些突然,我,我這也沒見過軒公子,這不好說啊。」

  「我知曉你現下不好替她拿主意,也不著急這一時,等軒軒回來你見過了,視察他一番,再做決定也不遲,反正往後你要住這杏園,與此無妨。」於婆婆拍一拍魏意的手,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

  池清婉眼在對面二人間轉一轉,一個祥和滿是笑意,另一個尷尬滿臉退拒。

  如此她也看的明白,魏意雖見過軒朗,不過怕是早已心屬宋二公子,她若擅自替她做了決定,怕不是拆了鴛鴦又得罪了人。

  「咳,我就是替她瞧瞧,這人,還是得意兒看上才行,畢竟我也不是她的生身父母,不好叫她為難。」池清婉替魏意開脫著。

  不過她也怕於婆婆轉頭去問魏意作何感想。

  沉默之際,於婆婆此時也略略想明白,軒朗常在外做活,與魏意也未見過幾次,現下說這個事,顯得她有些逼著別人似的。

  「嗯,也是我唐突,他們二人攏共也沒見過幾次。」她眸中略帶欠意回首瞧一眼魏意,「那此事你先知道知道,咱們就暫且不論,等兩個孩子都歸了家,在細論此事。」

  魏意回想起他與軒朗兩三次相處,並非不愉快那麼簡單。他們二人各有所需,各有各的把柄在手,無論怎樣,都不會以那種方式相處。

  餘下的,唯有互相利用和對於婆婆的欺瞞相似外,別無其他。

  如軒朗這般,由於婆婆撫養長大的人,大體不會因成親的事反對於婆婆,確切來說,只要於婆婆開心高興,他娶誰都一樣。

  她不想!不想大仇未報就被拘於院中。

  思及此,她不得已開口,「婆婆,我大體,不能和軒公子成婚。」

  話罷於婆婆和池清婉都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這是為何?」於婆婆焦急問道,方才臉上的笑都垮了下去。

  池清婉坐在於婆婆身後,見於婆婆急切激動,趕忙對魏意搖首,示意她目下不要如此說。

  魏意瞧著二人不同的反應,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再說下去。

  見人不說話,於婆婆便下意識回首看向池清婉。

  「她這意思,就是說,她現下要去辦那件事,不知何時能回來,怕耽誤了軒公子。」池清婉拉過於婆婆的手,一邊說一邊朝魏意使眼色。

  聞聽此言,於婆婆恍然大悟,擺手道:「不怕的!軒朗還未及冠,等個兩三年也無妨。」

  「我就是瞧著意兒與我投緣,才厚著臉皮現在就提了。」她笑的略沒底氣,對方才魏意的話便無暇追究了。

  三言兩語間將人哄好,池清婉就將人送回了屋子。

  於婆婆一走,魏意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池清婉手握著冷茶,嘆一聲,「我知你心不在此處,也不在軒公子身上,不過你也瞧著,於婆婆近來身體有恙,今日提及軒朗父母,又傷心神,若是再聽你一句嫁不了,怕是……」

  魏意不是不懂,只是她怕自己現下不說,往後再拒絕,又惹得於婆婆說她出爾反爾,亂氣一通。

  與其那時惹得大家不高興,不如現在就說清楚。

  「我大體知曉你擔心什麼。不日你便要走,也來不及提。」池清婉思忖半晌,「你且安心去,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再向於婆婆說。」

  此法當是無奈之下的首選,由池清婉轉述,總比她自己狠心拒絕的好。

  夜涼如水,遠山朦朧,期期艾艾的貓叫,一晃又變得悽厲無比。

  雞鳴時分,細雨綿綿,淅瀝瀝地雨聲,讓人聽不太真切。

  清晨墨霧瀰漫,雨氣未歇,隱隱綽綽的樹梢隱在一片無際的白浪中。

  姊妹二人站在城外與於婆婆、池清婉道了別。

  嘈雜的人聲中,她們互相聽不真切彼此說著什麼,朦朧的霧氣遮住了面,幾經躊躇,隔著人群,魏意朝那二人揮揮手,便牽著景笙轉了身。

  她一手牽著池清婉與於婆婆一早便去買的騾子,心中感慨。

  此行不知何時歸,她心中始終念著於婆婆與池清婉的好,對此,她依依不捨回頭一望,又決然回首往前去。

  景笙緊攥著魏意的手,咬著唇,嗅著四周陌生的氣息。

  二人雖穿著樸素,卻是這路途中少有的女眷。

  路人稀疏,草木深。

  其中危險魏意嗅的到。

  「別害怕!你只管抓好它。」魏意警惕著四周,一邊安撫景笙。

  抬眼對上路旁兩批來去不同方向的人。

  騾子甩一甩鼻,噗嚕嚕的聲音仿佛是一道暗令。

  迎面的三人中,有一婦人手握生鏽的匕首,指向二人,「錢留下!不殺你!」

  「還有那騾子!!!」婦人身後有著齙牙的男人用長刀指著騾子,「把、把它也留下!就不殺你們!!」

  語氣略凶,武器敷衍,無殺意。大體瞧見她們有幾分肉可刮,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大半是趕鴨子上架,想詐些錢財。

  如此魏意倒是一點不怕。

  她斜晲一眼身側的另一路的四個看戲的男人,身型高,瘦卻精,無兵器,除了乾癟的包袱外,更為惹眼的便是他們令人噁心的眼神。

  她別過眼,看著眼前要搶劫的三人,心下快速思考一番。

  目下此景,斷不能硬來,即便她有把握捏掉搶劫的三人,卻無把握能打壓住身後的四個男人,且還有景笙要護。

  「你們想要錢。」魏意啟唇,聲音輕卻異常清楚。

  「廢話少說!錢拿出來!給、給了就讓你倆走!」齙牙十分不耐煩,眼卻一直盯著騾子。

  「要錢,咱們就得談談條件了。」她下顎一揚,點一下定定站在不遠處的四人,「瞧見他們幾個沒?你猜他們是做什麼的?」

  「他娘的,你還跟我們談條件談條件??!」齙牙不耐地向前兩步,揮舞著手中的刀,「我呸!老子管他們做什麼的?老子只知道要錢!快拿來!別廢話!!」

  「快把錢留下,連這騾子!」婦人氣洶洶的上前兩步,又往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