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側身朝一旁閃躲,姚爺爺也連連退後。
斧頭結結實實一下劈砍在了竹籬笆上,瞬間砍的竹籬笆四分五裂。
「咯咯咯…」
一擊未中,被陳小海惡鬼附體的中年男人,歪著腦袋,臉頰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緊緊貼在肩頭上。
五官扭曲、嘴角上揚,咯咯笑著。
姚爺爺穩住身形,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找機會制服中年男人。
我點了點頭,姚爺爺往前走了一步,不著痕跡將我身形擋在了後頭。
被惡鬼、怨靈這些髒東西附體的人,五感靈識被暫時蒙蔽,雙眼相較於活人,會顯得空洞無神。
同樣的聽覺、視力也會出現暫時性的大幅度下降。
攻擊人也只是依靠髒東西對活人生機、陽氣的敏銳感覺。
我利用這一特點,乘著身形被姚爺爺遮擋,忙偷偷掐了個法訣,暫時拍滅了雙肩兩把火。
「你這孽障,如此這般執迷不悟,今日休怪老頭子無情。」
「必將你徹底鎮壓,教你永世不得翻生!」
見我準備好,姚爺爺不停用言語激怒著陳小海。
惡鬼這種東西,因為某些極端強橫的執念存在,說白了執念就是情緒。
又豈能受得了姚爺爺如此言語相激。
頓時陳小海一聲尖叫,揮舞著斧頭猶如發狂的野獸一般,朝著姚爺爺劈頭蓋臉砍殺而去。
別看姚爺爺已經百歲高齡,身形卻極其敏捷,體力更是讓我都嘆為觀止。
一頓砍殺,絲毫沒傷及到姚爺爺,反倒是讓姚爺爺抓准機會,一把扣住了手腕。
我也瞅准機會,一甩手用草繩系成的繩扣牢牢套住了被陳小海附體的中年男人。
雙手一較勁,用力一拽,被陳小海惡鬼附體的中年男人應聲倒地,斧頭掉落到了地上。
不過它也隨即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力度之大,簡直比過年的豬還要難按住。
這倒不是因為被髒東西附體,人會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樣力氣暴漲。
之所以被髒東西附體的人,會讓人覺得力大無窮、難以制服,也是因為五感、靈識被蒙蔽。
被附體的人會肆無忌憚迸發力量。
正常人迸發力量的時候,身體自身會存在某種限制,比如跑步,跑一段距離就會感覺腰酸疲軟。
好在這次用的稻草繩,草繩還被姚爺爺祭煉過,要是用的尋常繩索,即便是栓牲口的大麻繩。
恐怕也早被陳小海掙扎斷了。
見我成功絆倒中年男人,姚爺爺一個箭步衝上前,咬破中指猛地點在了其眉心之上。
「靈血驅魔、保我本心、助我真我,復歸清明,誅邪離體!」
「敕令!」
法咒落地,被附體的中年男人像是正在經歷重大折磨,整個人開始劇烈扭曲、痙攣起來。
嘴裡更是一邊不停發出極端痛苦的哀嚎聲、一邊往外吐著腥臭無比的黑色粘液。
「誅邪離體!」
「敕令!」
姚爺爺擰著眉頭,再次大聲念誦法咒,手上法印加重了幾分。
又是一陣劇烈痙攣,中年男人身子猛地繃直起來,雙眼瞪的老大,嘴巴大張著。
一個模模糊糊,渾身籠罩在鬼霧中的人影也被逼了出來。
正是惡鬼陳小海。
「狗東西,今日要你魂飛魄散!」
我一聲怒喝,反手拔出七星劍,手指往劍刃上一抹,淬血開封七星劍光芒大作,爆發出一陣極強陽氣。
腳下踏著七星罡步,口念七星神咒。
一劍遞出,劍罡勢如破竹刺破了陳小海周身籠罩的森森鬼氣。
「咯咯咯…你殺不死我!殺不死我的!」
陳小海咯咯陰惻惻笑著,不閃不避任由七星劍洞穿了它的身體。
跟著讓我詫異的一幕出現了,風一吹陳小海消散不見。
可我確定,它並沒有被我那一劍斬殺。
以我現在的道行來說,就算陳小海是惡鬼,一劍沒有刺中鬼門,也絕對能讓其元氣大傷、鬼氣散盡。
偏偏一劍沒有傷及絲毫。
「這陳小海死後化為惡鬼為禍鄉鄰,眼下已經成了紅娘子座下鬼童子。」
「紅娘子調虎離山,命令它來破壞桃樹,眼下桃樹已伐,它應當是被紅娘子及時召了回去,並非是你一劍威勢不足。」
見我皺著眉頭,一臉自我懷疑姚爺爺抬起頭柔聲解釋著。
在姚爺爺提醒我,我也瞬間反應過來。
陳小海此時此刻與紅娘子之間的關係,就好比之前我和佛珠邪靈。
收納祭煉佛珠邪靈的本命符在我手裡,只要在一定範圍內,我可以隨時將佛珠邪靈召回本命符,確保其安然無恙。
想要殺死佛珠邪靈,除非是道行遠高過我。
紅娘子是鬼仙,道行自是不用說,絕非我能夠比擬。
陳小海如今成了紅娘子座下鬼童子,紅娘子施法召喚,我想一劍滅殺,自是不大可能。
「原來如此,是小子糊塗了。」
「年輕人總歸欠缺了些許耐心、細心。」
這時候姚雀兒小心翼翼端了一碗用熱水燙過的溫熱雄黃酒出來。
我幫著姚爺爺將被陳小海惡鬼附體的中年男人攙扶到了屋裡坐下。
「把雄黃酒給他灌下去。」
酒乃糧食精華,本身就是至陽之物,雄黃也有驅邪可凶之功效。
被髒東西附體還復真我、暈厥之後,本體陽氣虛弱,一碗溫熱的雄黃酒,絕對是能保命的。
灌了雄黃酒,姚爺爺又拿來艾草放到火盆里點燃,放在中年男人身旁燻烤著。
「雀兒,你在旁邊看著點,艾草燒完記得添,人醒了立馬來叫爺爺。」
「知道了爺爺。」
又叮囑了姚雀兒幾句,姚爺爺領著我去了旁邊屋子。
坐下後姚爺爺給我端了一杯熱茶,我知道他把我單獨帶到這邊屋子裡,是想與我商談如何對付紅娘子。
紅娘子是鬼仙,道行深不可測,與之鬥法必然是危險重重。
姚雀兒年紀比我還小,道行更是比我低微不少。
姚爺爺是不希望把姚雀兒攪和進來。
「姚爺爺,您真疼雀兒。」
「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女,能不疼嘛。」
「行了,你小子應該也知道我叫你來此是何意,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吧。」
我心裡頭一肚子疑問,早就想跟姚爺爺當面問清楚。
只是一連出現了太多突發狀況,沒機會開口詢問。
「姚爺爺,我想知道紅娘子究竟是何來歷?」
姚爺爺捋著鬍鬚,微微張著嘴昂頭看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可我看著卻更像是陷入回憶。
「有關紅娘子的來歷,說起來話就長咯。」
隨即姚爺爺告訴我,約莫是大明洪武年間,陳家灣一帶就有村莊、集鎮。
當時鎮上有一戶姓劉的人家,家中只有一獨子,到了適婚年紀,劉家老兩口便替獨子尋摸了一門親事。
女方便叫做竇紅娘,三媒六聘、十里紅妝,親是辦得很隆重。
誰曾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紅竇娘嫁入劉家沒到一年時間,丈夫便身染惡疾,沒多久便不治身亡。
就此竇紅娘成了寡 婦,舊時候條條框框對於女性來說遠不及現在友好。
竇紅娘為丈夫守節,更替死去的丈夫盡孝道、任勞任怨操持家務、伺候公婆。
一晃過了很多年,漸漸地竇紅娘守節、盡孝一事也被傳播開了。
人人爭相歌頌,就連當時的衙門也下了文書褒獎竇紅娘。
「這故事倒是沒啥新意,後來這竇紅娘失節了?」
姚爺爺眼神閃爍了幾下,苦笑著點了點頭。
一位路勁此地的趕考書生,打破了竇紅娘平靜的日子。
有句話叫捧得有多高,摔得便會有多慘。
因守節、盡孝聲名鵲起的竇紅娘,不可自拔愛上了那個書生,頃刻之間所有的褒獎,都變成了指責、羞辱、痛罵甚至是毒打。
就連竇紅娘不辭辛勞,數年如一日伺候的公婆,也覺得竇紅娘不知廉恥、對不起他們,更加對不起死去的丈夫。
毅然決然加入了討伐竇紅娘的隊伍當中,衙門也摻和了此事。
「哎,也是可憐人,最後竇紅娘被逼上吊自縊,死後被棄屍亂葬崗,任由風吹日曬、野獸啃食。」
其實故事很老套,就是一位生活在封建時期,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無辜女人。
老套歸老套,聽完以後我心裡頭依舊是久久無法平靜。
「是啊,是個可憐人,要是竇紅娘生在現在,也不會出現這種悲劇。」
再後來,竇紅娘頭七回煞成了惡鬼,開始向所有人報復。
一位雲遊到此的老道士,看出竇紅娘除了憎恨之外,其實還懷著對書生強烈思念。
老道士利用這一點,成功勸說竇紅娘放下仇恨。
並為其修廟封正,許諾只要竇紅娘護佑一方平安、不在為禍,廣修功德,終有一日她能與書生再次相見。
一開始大傢伙怨恨竇紅娘,廟裡不僅沒有香火,更是屢次險些被拆毀。
不過歷史就像是個小姑娘,任何人都可以對其進行精心打扮、裝飾,是好是壞、是丑是美,除了親歷者沒誰感打包票。
隨著時間推移,竇紅娘成了追尋愛情的奇女子。
廟裡香火也逐漸鼎盛起來,竇紅娘也著實替鄉親做了不少善事。
「紅娘娘之名由此而起,紅娘娘廟也一直存在,香火不斷。」
「四舊風波以後,紅娘娘廟香火斷絕,如今早已無人問津,十里八鄉也只有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還記得有個紅娘娘。」
說到此處,姚爺爺又是一聲嘆息,神色更是落寞、哀傷。
不知為何,我總感覺姚爺爺不像是在談紅娘娘的來歷,更像是在說自己的故事。
「這紅娘娘現在搞出這麼大動靜,是因為被人忘記,香火斷絕,廟宇破敗?」
「還是因為現如今還沒等到書生?」
「也許都有吧,總之說一千道一萬,紅娘娘已經變了,已經從護佑一方的鬼仙,成了為禍一方的千年惡鬼。」
「陳小海一事,其實已經不是紅娘娘第一次作惡。」
姚爺爺這話並未出乎我的預料,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姚爺爺和紅娘娘之間,積怨已久,必然不止一次鬥法。
院子裡那一株桃樹,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姚爺爺你的桃樹細心照顧十幾年,我所料不差,栽下桃樹那一年,便是紅娘娘第一次作惡為禍吧?」
「你到是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