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章 調虎離山 惡鬼進家宅

  姚爺爺一句調虎離山,瞬間讓氣氛變得格外緊張起來。

  同時也讓我聽出,似乎姚爺爺與紅娘子之間,早有恩怨,說不定便是死對頭。

  只是眼下姚爺爺兩條雪白眉頭都完全擰成了一根繩子,臉上更是寫滿了擔憂、不安。

  姚雀兒也是攥著拳頭連連跺腳,嘴裡嚷嚷著。

  「紅娘子這是沖我們來的嗎?」

  我心頭對這紅娘子縱使有萬千疑問,也只能強壓下去。

  「走,先回家再說。」

  沖我和姚雀兒招呼一句後,姚爺爺便毅然決然轉身朝著東南方狂奔而去。

  沒錯就是狂奔。

  姚雀兒口中已經一百多少的姚爺爺,在狂奔。

  其速度讓我這堂堂大小伙子瞠目結舌之餘,都有些望塵莫及。

  姚雀兒對此卻表現的早已司空見慣,只是催著我快些趕路,千萬跟緊她,別走岔了路。

  四十多分鐘後,我們到了距離上陳家灣村大概有六七里路的一處山林。

  姚爺爺、姚雀兒爺孫兩人,就住在此間山上。

  穿過鬱鬱蔥蔥的林子,不一會功夫我就看到了一處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小院。

  砰砰砰…

  一個看背影約莫四十多歲,體型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揮舞著斧頭。

  一下接著一下,奮力砍伐著小院裡一棵樹幹筆直,枝繁葉茂的桃樹。

  「爺爺…爺爺!壞了!他…他在砍桃樹!」

  「快住手啊!」

  見到這一幕,姚雀兒先變了臉色,急的好似熱鍋上螞蟻一樣,手足無措的大聲嚷嚷起來。

  然而任由姚雀兒怎麼使勁大喊,想要阻止,中年男人就好像喪失聽覺一般。

  依舊是一下一下奮力揮舞著斧頭,猛砍著那一顆桃樹,仿佛那顆桃樹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不知道那株桃樹到底有什麼門道。

  但我看得出來,那株桃樹對姚爺爺、姚雀兒來說格外重要,對紅娘子而言似乎是天大的威脅。

  正在院子裡砍伐桃樹的中年男人,顯然是被迷惑了神智。

  讓我沒想到的是,意識到紅娘子在調虎離山的姚爺爺,一路上都在狂奔趕路。

  此刻看到這一幕,卻停了下來,沒有要立馬衝上前去阻攔的意思。

  這可讓姚雀兒更火急火燎起來。

  「爺爺,你為啥不上去阻攔啊?這一株桃樹你細心呵護了十多年,是紅娘子的命門所在!」

  「姚爺爺不然我去阻止吧?」

  我也只以為姚爺爺是一路奔襲,已然沒了多餘力氣,畢竟他已經過了百歲。

  這時候姚爺爺卻抬手攔下了我和姚雀兒,重重嘆了一口氣,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吶,一切皆有定數。」

  「這一株桃樹,已經刀斧加身,泄了靈氣,壞了根本,縱使救下也無用了,反倒是那人被紅娘子迷住神志,只怕是拼死也要砍倒桃樹。」

  「現在出手阻攔,一個不小心說不得就傷了那人元氣、性命。」

  「既然已經無用,何不舍了桃樹,確保那人安然無恙、萬無一失呢。」

  姚爺爺一番話,姚雀兒聽得有些一頭霧水,我卻聽出了其中深意,當下心頭對姚爺爺更多了幾分敬重。

  從小師父便教我,修道一途戒律千千萬、規矩萬萬千,但最忌見死不救、枉顧性命。

  姚爺爺此時此刻,毅然決然捨棄悉心照顧十幾年的桃樹,便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走吧過去看看,等會小心些,莫要驚了此人,神智被迷,受不起驚嚇。」

  「尤其是你雀兒,得平心靜氣,切記桃樹沒了重新再種便是,性命若沒了,便真的沒了。」

  一直緊握著拳頭銀牙緊咬,隨時準備動手的姚雀兒被一語道破心頭盤算,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也閃過一絲不服。

  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細如蚊蠅的嗯了一聲。

  姚爺爺領著我兩緩步走到了小院門口時,再次停下了腳步,朝著院門口一掃、又抬起頭看了一眼院門頭上。

  我順著姚爺爺視線一看,一眼便看到院門頭上扎有紅布、用來克凶鎮宅的一面鏡子已經崩裂開來。

  院門左右兩邊,原本用紅繩串好,埋入地下鎮宅的銅錢,也被挖了出來,紅繩、銅錢皆是一片焦黑,好似被大火燒過一樣。

  實際上,紅繩、銅錢,包括鏡子,都是被一股極其強橫的鬼氣衝擊損壞。

  門上左右懸掛的桃符門神,也被人用狗屎糊了眼、封了嘴,手腳上被用烏黑、發臭的黑血彎七扭八畫上了一團線條。

  那些彎七扭八的線條,其實便相當於繩索,死死鎖住了門神的雙手雙腳。

  黑血其實就是污穢之物天葵。

  天葵這種污穢之物,不僅山精鬼怪這些髒東西不喜歡、厭惡,神明也厭惡。

  甚至有些落後地方,自古就認為女人來天葵時,代表著不詳、會給家裡帶來霉運。

  這一說法自然是空穴來風,不過天葵的確是屬於污穢之物。

  姚爺爺嘆息一聲走上前,恭恭敬敬朝著神茶鬱壘兩位門神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有勞兩位神官大人多年來替吾家鎮守門關,今日兩位神官大人遭逢此難,理當劫數已滿。」

  說完姚爺爺便脫下外套,小心翼翼揭下兩幅桃符門神,用外套包裹好,遞給了姚雀兒,並囑咐道。

  「雀兒小心收好,回頭尋個黃道吉日,送兩位神官歸天。」

  這裡說的歸天,不是指人死了,而是字面意義上的歸天。

  民間家家戶戶都有新年換門神、貼門神的習俗,門神、門神作用便是護佑家宅平安、抵禦外邪進宅。

  天下那麼多人家都貼門神,所以有一種說法便是,每家每戶的門神,只要誠心,其中便會蘊含一道門神意念。

  正月三十換上新門神、揭下舊門神,連同舊春聯一塊小心收好,過完春節送去河邊。

  敬上三柱清香、放上一掛鞭炮,在將揭下的舊門神燒了,便是送門神歸天。

  言歸正傳。

  請下門神之後,姚爺爺領著我和姚雀兒,走進了小院。

  就在我們剛剛踏進小院的同一時間,伴隨著咔嚓一聲。

  那一株樹幹筆直、枝繁葉茂的桃樹應聲倒地。

  姚雀兒眼中心疼、憤怒的神色壓根遮掩不住。

  說了要舍了桃樹,救人為本,也付出了實際行動的姚爺爺,眼眸里也還是閃過了一絲惋惜。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跡不論心世間無君子。

  姚爺爺的反應,在我看來沒什麼好奇怪的,相反這才是應該有的真實反應。

  十多年悉心呵護、傾注大量心血留有大用的的桃樹就這麼在眼前被砍了,要是一點不心疼、惋惜,那才該讓人覺得古怪。

  「雀兒,去屋裡倒一碗雄黃酒出來,順便把兩位門神放好。」

  姚雀兒咬著嘴唇點點頭,抱著門神轉身朝不遠處的竹樓跑去。

  「小友勞煩你將牆角的草繩取來,咱們合力先制住此人。」

  我順著姚爺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看到院牆角落掛著一圈草繩。

  草繩也就是用稻草編的繩子,以前經濟條件差,農村家家戶戶都會編草繩,用來捆東西、製作草凳、草蓆。

  除此之外,其實草繩對於邪祟冤孽來說,也有不小的克製作用。

  用一句話來說,草繩其實相當於簡易版捆屍索、捆妖索。

  因為草繩原料取自稻草,稻子屬於五穀之一,承受風吹日曬,本身陽氣就很足,其中更蘊含有三皇五帝之一神農氏一絲淵源。

  若是再用秘法浸泡、鍛造,再供奉與神農氏前七七四十九日。

  小小一根草繩,對於山精鬼怪來說,簡直相當於加粗版鋼絲繩作用在活人身上。

  我取來草繩,按姚爺爺交待,系了一個大大的活扣。

  「桃樹已然倒,紅娘子你還不肯走嗎?」

  「非得傷及無辜性命,徒增殺孽不成?」

  姚爺爺背負雙手,眯起雙眸盯著不遠處那提著鋒利斧頭,自從砍倒桃樹以後,始終背對我們,僵如木樁的中年男人大喝一聲。

  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喝,隱隱約約竟有一股滾滾天雷之威,連我都聽得不由心神一盪。

  僵入木樁的中年男人身形一震,依舊沒有立馬轉身回頭,而是咯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極其詭異。

  不男不女、尖聲細語,還捏著嗓子。

  「咯咯咯姚老頭,陳家灣方圓幾十里,人人稱你為真神仙,這麼多年你處處與我家娘娘作對。」

  「可料到會有今日啊?」

  我百分百確定,這聲音絕對不是中年男人自己的聲音,他被髒東西附了體。

  更讓我心頭一震的是,附體到中年男人身上,借活人口說陽間話的髒東西,總讓我莫名有種在什麼地方接觸過的熟悉感。

  「看來你已經歸了紅娘子座下,當真是執迷不悟,要自斷退路。」

  被髒東西附體的中年男人猛地轉過身來,一張臉猙獰扭曲,嘴角上揚掛著一抹陰狠、森冷的笑容。

  看到那一抹笑容的一瞬間,陳小海這個名字猛地從我心頭冒了出來。

  眼前這附體的中年男人,臉上陰狠笑容,與昨晚陳小海屍體從糞池浮出時,臉上的笑容一模一樣。

  「陳小海是你!」

  「是你!你真該死啊!若非你帶著那該死的差人去了山坳,下一個月圓之時,我便能在娘娘幫助下,徹底脫胎換骨。」

  「陳小海你活著喪盡天良、壞事做盡,死了還要霍亂人間,你可真該灰飛煙滅啊!」

  我忍不住一聲怒吼,反手握緊七星劍,便準備出鞘斬邪。

  姚爺爺不著痕跡朝我使了個眼色,他擔心貿然出手,會傷了被附體的中年男人。

  我冷靜下來,悄無聲息鬆開了握緊七星劍的右手。

  「姚老頭、還有你,還有陳家灣那些人,該死!全都該死!」

  被陳小海惡鬼附體的中年男人突然面目更加猙獰扭曲起來,一聲咆哮。

  舉著斧頭朝著我和姚爺爺沖了過來。

  寒意森森的斧頭,直奔我們腦袋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