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登天台綠柳蔭 冤魂渡

  下車,我帶頭朝著距離路邊不遠的那片墳地走了過去。

  相較於公路,那片墳地地勢顯得有些低洼。

  公路邊修了台階下去,奇怪的是台階修的格外平緩,高度也很低,王城一個不小心險些摔倒。

  「我去這台階修那麼低幹啥?!太不方便了吧?」

  「就這點高度,修啥台階,弄個斜坡不就好了?」

  確實,修築台階就是為了方便行走。

  從建造風水來說也有講究,一般來說高度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若是落差不大,也就三個台階。

  從實用性來說,三個台階是為了防止有人下意識踩空,從風水來說,單數為陽。

  落差太大,也不會超過十九個台階。

  那片墳地與公路的落差其實並不大,真要修台階,三個足夠。

  偏偏修了九個台階,這就導致每個台階高度很低,人走上去很容易踩空。

  我伸手以手指為尺,大概丈量了一下每個台階的高度,果不其然剛剛好九厘九毫。

  「這台階不是給人走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隨口一句話嚇得張隊長、王城面色一白、大眼瞪小眼看著彼此。

  片刻後張隊長吞了口口水,試探著問我:「我們上次在這碰到鬼打牆,墳地就在前頭。」

  「這台階不是給人走的?難道是給鬼走的?」

  我搖了搖頭,給張隊長解釋。

  自古雙數為陰、單數為陽,天為乾、地為坤,乾坤即陰陽。

  故而人死之後,魂歸地府,而非魂歸青天。

  天有九重天之說。

  這地方修了九個台階,每個台階高度都是九厘九毫。

  說直白些這台階變相當於登天之階,既然是登天,死後歸陰曹的鬼魂可走不了。

  至於民間有說只要生前行善積德,死後能登天堂、位列仙班。

  其實這是西方那邊傳來的理念,在與本地生前死後一些民間傳說結合後的扳本。

  生前行善積德,死後必然是由黑白無常接引,魂歸地府,不可能登天、

  就算能成就鬼仙,其實也歸於地,而非天。

  「這台階不是給人走、也不是給鬼走,而是讓鬼無法離開墳地。」

  說著,我又抬起手指了指那片新墳地四周栽種的三排柳樹。

  「墳地一般都栽種松柏,你們見過栽種柳樹的?」

  張隊長、王城瞪著眼睛想了半天,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好像真沒有。」

  不是好像真沒有,而是一定沒有,柳樹屬陰、喜陰、喜水,更有聚陰之效。

  若是栽種在墳地四周,一旦綠樹成蔭墳地就成了聚陰池。

  不過凡事都並非一塵不變、黑白分明。

  柳樹能聚陰,也能擋陰,或者說吸收陰氣。

  就像小時候在河溝里修築土壩,泥土擋住水流,同時也吸收了一部分水。

  「你兩再看這條路,是不是也很奇怪。」

  張隊長、王城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看,再次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許仙你不說還沒覺得,你一說還真奇怪。」

  「直接一條直路修過去不就得了,非要弄得彎來繞去。」

  從路邊下了台階後,就有一條水泥鋪砌的路通往那片墳地。

  距離不遠百十米,偏偏一條路修的彎來繞去。

  只不過因為路邊栽了不少柳樹,綠柳成蔭、道路蜿蜒迂迴,有些園林意境。

  一般人被表象迷惑,第一眼看過去不會感覺不對勁。

  「老王你再數一數,這條路是不是一共九曲十八個彎。」

  王城點點頭,生怕數錯了,還抬起手指著那些拐彎挨個數過去。

  片刻後王城瞪著眼睛,一臉驚駭看著我:「還真是九曲十八彎,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許仙你怎麼瞟一眼知道了?」

  我沒立馬回答王城的追問,而是抬手指著不遠處的墳地說。

  「沿著這條線一直往前走,墳地最後面還有一個台階,一共八台,每一個台階高八厘八毫。」

  「而且那個台階下面就是荒地,壓根不會有人走。」

  「不可能吧?許仙你都沒進去看過。」

  饒是王城對我十分信賴,這會也忍不住質疑起來,張隊長就更是如此。

  還嚷嚷著非要和我打個賭,要是墳地後面沒有台階,高度也不像我說的那樣,這次幫忙我得不收費。

  「好啊,如果真有費用翻番。」

  「成,我不信真有這麼玄乎。」

  張隊長不假思索便答應了下來,他初次認識便尋求我幫忙,是死馬當活馬醫。

  其實他心裡頭,對這些神神鬼鬼之事,多少還抱著一絲質疑。

  我帶頭沿著那條九曲十八彎的水泥路,大步走進了那片墳地。

  柳樹這東西只要水分充足、背陰,長勢很快。

  不大的一片墳地,柳樹也明顯栽種沒多久,卻已經綠柳成蔭。

  踏進墳地,立時便讓人覺得涼意嗖嗖。

  墳地里那股聚而不散的怨念,比起十字路口也更加強烈。

  我仔細掃了一圈那些墓碑,上面寫了名諱、生死年月,也寫了孝子賢孫的名字。

  和我猜測的如出一轍,這是一片新墳地,絕不是陳家灣祖墳。

  葬在這片新墳地里的人,死亡時間都非常接近。

  全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人。

  張隊長也仔細看了墓碑,不過他沒發現問題所在,只是下意識撓著腦袋嘀咕了一句。

  「都是些老人吶,去世時間還都挺接近,算起來前不久這陳家灣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老人去世。」

  「張隊長,這些老人全都是陳家灣下村的人?」

  張隊長被我沒頭沒腦的一問,搞得一時間也有些轉不過彎。

  不過他還是又仔細看了一遍那些墓碑,然後很篤定的搖了搖頭。

  「不是,很大一部分是下村的,其他的上村、大小村都有。」

  「哎,這墳地不是陳家灣祖墳啊?」

  這時候張隊長也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

  「陳家灣雖然大部分都姓陳,屬於一個宗族,沾親帶故,可幾個村子都有各自的墳山,怎麼給埋一塊了?!」

  「因為埋在這片新墳地的老人,都不是壽終正寢。」

  我回過頭咧嘴勾起一抹笑,直勾勾盯著張隊長,一臉嚴肅說。

  一句話讓張隊長瞪大了眼睛,隨即情不自禁渾身一激靈,王城更是嚇得原地蹦起老高。

  「不是壽終正寢?!許仙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這裡埋的老人,都是被人害死,死於非命?」

  張隊長緩過神來,也是咔嚓一下握緊了拳頭,眼睛也跟著眯了起來,眼神瞬間變得如同鷹隼一般犀利、敏銳。

  「許仙你最好別亂開玩笑,這片墳地十六個墳頭,那就是十六條人命,要真像你所說,全都死於非命!」

  「人命關天,這可是天大的事!」

  「張隊長我只說這些老人不是壽終正寢,可沒說他們是被人殺害。」

  世間萬物,包括石頭沙子,都有壽數。

  安安穩穩享受完壽數,便是壽終正寢。

  反之那就能說是死於非命。

  「不是許仙,你這雲山霧繞的,到底幾個意思?」

  「一會不是壽終正寢,一會死於非命,一會又不是被人殺害?!」

  「是啊許仙,你丫的別賣關子了。」

  「如果我告訴你們,埋在這片墳地的老人,極可能是被髒東西害死,還是同一隻髒東西。」

  有道是夜半莫提鬼,墳地不妄言。

  這片墳地本就陰氣森森、怨氣聚而不散,我一句髒東西,讓王城、張隊長同時面色一變。

  王城更是抱著胳膊,不停哆嗦,一臉警覺環視著四周。

  「許仙你這麼說可有證據?」

  張隊長好歹是衙門差人,專門負責辦案緝兇,終歸是要比王城冷靜、敏銳的多。

  「你們仔細看看這些墳前的祭品。」

  十六個新墳,埋的老人死亡時間都十分接近。

  墳頭上都插了招魂幡,墳前擺了不少香燭祭品。

  並且這些香燭祭品,擺放的時間都不久,水果還沒有腐爛。

  在我指引下,很快張隊長就發現了問題。

  「這片墳地經常有人來祭拜,而且香燭祭品這些東西一模一樣。」

  墳地里十六個墳頭,並非是來自一個村,或者說就算來自一個村。

  前來祭拜的人,除非是事先商議好,否則也絕不可能拿一模一樣的香燭祭品來祭拜。

  「來祭拜的是同一個人?!」

  張隊長意識到這一點,驚的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讓他吃驚、不可思議的不是來祭拜這些新墳的是一個人。

  而是這些新墳屬於陳家灣好幾個村子,屬於不同人家。

  既如此,為什麼會是同一個人來祭拜?

  恐怕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是這些新墳的家人一起請了某個人,定期來墳地祭拜。

  要麼就是前來祭拜的人,與這十六個墳頭裡埋葬的老人死於非命,有莫大關係。

  甚至可能就是幕後真兇。

  如果是這樣的話,十六個墳頭,便代表十六家人,怎麼會沒有一家人尋麻煩。

  人命關天,自古都是大事。

  之後我領著張隊長、王城在這片新墳地最後面找到了我說的台階。

  不多不少正好八階,每個台階高八厘八毫。

  台階下頭一大片荒地,一看平常就沒人走動,台階也嶄新如初,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拾階而下,我沿著台階走向,撥開荒地齊腰深的野草,果然看到了石灰粉撒過的痕跡。

  有些地方有習俗,頭七回魂要在屋裡撒石灰粉。

  若是有腳印,就代表死去的親人回來過。

  故而石灰粉,有指引亡魂回家,別走錯路的效果。

  我又取出羅盤仔細看了看這片荒地。

  「還真是陰陽路。」

  見我羅盤都拿出來了,剛剛又說過這片墳地里埋葬的老人,全都死於非命,不是壽終正寢。

  害人性命的可能是同一隻髒東西。

  張隊長那還沉得住氣,立馬開口追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登天階、綠柳蔭、十八彎,這些是既是為了擋這片墳地中聚而不散的怨念、陰氣不擴散,也為了擋住這十六隻死於非命冤魂。」

  「若沒有這些,恐怕上次張隊長你在十字路口遇到的不是鬼打牆,而是冤魂纏身。」

  說完這些,我又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八個台階,和草根下石灰粉撒過的痕跡。

  「這八個台階,名為下陰台。」

  「下陰台供冤魂拾階而下,又撒了石灰粉引路,這片墳地有能人指點,布了局,目的嘛便是讓這些冤魂能走上陰陽路、早入陰司。」

  「說直白些,就是超度冤魂。」

  張隊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呢喃說:「超度冤魂啊,這不是行善積德的好事?」

  「呵呵,張隊長你忘了這些老人之所以死後成為冤魂,是因為死於非命啊,超度它們也許是擔心冤魂纏身呢?」

  張隊長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額頭上豆大的冷汗珠子開始撲簌簌往下滾落。

  一片新墳地、十六個死於非命的老人,墳地被懂行之人布置了風水局。

  一口咬定哥哥陳小海被人殺害、死於非命的凱麗陳。

  陳家灣這地方,還真是讓我都感覺匪夷所思。

  至於兩件事有沒有關聯,一時間我也不敢妄下定論。

  不知為何,我心頭總有一種感覺,這兩件事一定有某種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