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二章 眾口成爍

  「尋親案有什麼好詭異的?!」

  王城撓著腦袋,一臉不解的嘟囔說。

  他問的,也正是我想問的。

  「張隊長,你是想讓我幫忙算一下那人的下落去向?」

  「當然不是,人我們已經確定就在本地,並且我們已經找到家裡。」

  這一番話讓我更納悶了,既然都尋到家裡了,親人相見大團圓不就得了,還有什麼好詭異的。

  「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也很詭異,兩位聽我慢慢說。」

  隨後張隊長告訴我們,大概是三個月前,有一個叫凱麗陳的外國女孩,來到衙門尋求幫助。

  請求衙門幫她尋找十幾年未見的親哥哥。

  或者說準確些,凱勵陳不是讓衙門幫忙尋親。

  而是報案,兇殺案。

  讓衙門幫她哥哥伸冤。

  「不是張隊長,這又是外國友人,又是尋親、又是兇殺伸冤的,你說的有點亂啊!」

  王城抬手撓著腦袋,一臉迷茫,小心翼翼試探著追問了一句。

  其實我也是這個感覺,只是我沒來得及問。

  「所以說這案子詭異,當時這凱勵陳來到衙門報案,開口就說她夢到哥哥被人砍了腦袋,就剩個無頭屍體,向她求救,讓她申冤報仇。」

  「託夢這事咱們國內那是由來已久,可這外國人信這些?隔著汪洋大海呢。」

  說這話時,張隊長也是一臉迷茫奇怪。

  託夢一說,確實由來已久,亡者有心愿未了會給活人託夢,亡者記掛、放不下親人也會託夢。

  國內到國外,相隔何止千里,要說託夢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任何怪力亂神的力量,都有其能夠影響的範圍。

  不過如果真是骨肉血親、血脈相連,亡者又確實死的過於冤屈,倒也不是沒可能託夢。

  凱勵陳也並非是正兒八經的外國人,她原名叫陳麗花,就是本地人。

  只不過據凱勵陳親口闡述,她是小時候和哥哥一塊趕集,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之後兜兜轉轉被一對外國夫婦收養,自此便移居海外。

  大概是三年前,凱勵陳通過網絡尋親,根據小時候的記憶,成功找到了親人。

  不過當時這凱勵陳也剛上大學,學業繁重,便一直沒有回國相認,只是通過電話、網絡和這邊的家人聯繫。

  其中就包括她親哥哥陳小海。

  「凱勵陳一口咬定,她哥哥陳小海被人殺害。」

  「雖說因為一個夢有些匪夷所思,也沒啥確鑿說服力,終究人命關天,人家又是遠渡重洋而來,我們當天就組織人去了陳家灣。」

  「很順利便找到了陳小海家,人確實沒在家,經過一排查,從陳小海家人、到親戚朋友、村民,都能證明陳小海半年前就去外地打工了。」

  張隊長說到此處,王城撓著腦袋嘀咕一句八成人就是去外地打工了,我卻聽出了其中一些端倪。

  首先如果真的有確鑿證據能證明陳小海去了外地打工,或者說就算陳小海去外地打工,家人也應該能聯繫上才對。

  所以陳小海現在應該是處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態。

  「這不應該定性為失蹤案嗎?」

  張隊長揉著太陽穴,一臉無奈搖了搖頭。

  「我也是這麼說的,凱勵陳不認同啊,她一口咬定陳小海就在老家,並且已經被人殺害。」

  「既然人家堅持,你們找找看有沒有屍體不就得了?」

  一直插不上嘴的王城,忙見縫插針,插了一嘴。

  「陳家灣大大小小四個村子,上千戶人,占地面積更不用說,一點線索沒有,怎麼找?」

  「合著總不能把整個陳家灣掘地三尺吧?」

  聽到這我算是明白了張隊長為何要求我幫忙了。

  趙金順就是被親生兒子殺害,死的冤屈,冤魂不息,結果被我利用冤魂,替他沉冤得雪。

  如果陳小海真是被人殺害,死的冤屈,是不是我一樣可以利用冤魂來尋到屍體,最終沉冤得雪。

  可惜啊這些只是張隊長一廂情願的美好想像罷了。

  就算陳小海真是被人殺害,死的冤屈,也不見得就能利用冤魂探案緝兇。

  不過既然已經答應幫忙,總得有個交代。

  「張隊長,這事暫時我也沒什麼頭緒,你先安排我見見那位外國友人凱麗陳。」

  「行,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們。」

  做完筆錄,張隊長親自開車給我兩送回了炸串店。

  路上我也問過張隊長,既然陳小海一案,目前只是口說無憑,為什麼他這麼上心?

  難不成就因為報案人是外國人?這不崇洋媚外嘛。

  張隊長的解釋是,陳小海是否被人殺害暫時無法妄下定論,不過失蹤是必然。

  這案子確實有一點,再一個嘛就是那位報案人凱麗陳,著實不是吃素的主。

  說話辦事邏輯嚴密、一絲不苟,而且絲毫不講國內這一套人情世故。

  有問題就得查、報了案就得查,不查人家就安排律師、安排記者。

  「這姑奶奶不好惹啊,我們衙門也是頂著壓力。」

  「何況如果真是兇殺,不查清楚的話,心裡頭也過不去。」

  「無頭懸案本就很多,不知知道多少死者得不到公道,能少一樁是一樁吧。」

  張隊長那些話說的有些冠冕堂皇,不過我看的出來,他是發自肺腑。

  倒是和牛隊長一樣,有一顆秉公執法的正義心。

  回到炸串店已經是半夜,王桂花兩口子也沒敢睡,一直在等著我們。

  王大年被送去了醫院,我那一腳踹斷了他兩根肋骨。

  不過這事也是事權從急,王城姐弟也沒放在心上。

  凍過趙金順屍體的冰櫃,也被衙門當做證物給帶走了。

  趙德寬弒父一案,通報出去已經夠引起社會震盪,王城姐弟開炸串店,買個二手冰櫃,買到藏屍冰櫃,也就被壓了下來。

  這事要一併爆出去的話,只怕整個縣城的人都不敢吃炸串,家具家電、二手市場,也得遭受波及。

  王桂花一家也非得被食客堵到門上尋麻煩。

  他們自己也吃了炸串,購買二手冰櫃也不是想坑食客、賺黑心錢,僅僅只是為了節省成本。

  有些事需要真相大白,有的是真相大白,反而對誰都不好。

  世間之事本就不是純粹的黑與白。

  「許仙小師父,這次多虧您了。」

  「許仙謝謝你,多的話我也不說了。」

  我趕忙起身扶住了想給我下跪磕頭的王桂花兩口子,順帶瞪了王城一眼。

  「桂花姐,我和王城是兄弟,兄弟有難,豈能不幫忙。」

  「這事啊總算過去了,你兩以後有何打算?」

  炸串店肯定是沒法繼續開下去了,王桂花兩口子多年積蓄,算是打了水漂。

  好在兩口子也看得開,只是笑了笑說。

  「哎,大概我們兩口子沒有做買賣當老闆的命,回頭還去南方打工。」

  沒有做買賣當老闆的命。

  王桂花兩口子說著無意,我卻是聽者有心。

  命又是命。

  王桂花兩口子、包括王城,都只是普通人,也許一輩子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但也絕對談不上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人神共憤的惡事。

  他們想要的也僅僅只是靠打工攢錢,然後開了一家炸串店掙些錢,維持一家生計。

  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普普通通的想法、普普通通的追求。

  就因為一個二手冰櫃,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險些鬧得家破人亡。

  「許仙你想啥呢?怎麼臉色怪怪的?」

  王城冷不丁的一句話,將我從失神中驚醒出來。

  「沒什麼,桂花姐我祝你們早日打工掙夠本錢,然後東山再起,做老闆!」

  我笑了笑舉起了酒杯,王桂花兩口子也笑了,只不過笑的有些勉強,更有些黯然神傷。

  兩口子也沒接我那句話,大概他們兩口子以後都不會在想著開店創業。

  至少不會再想開炸串店吧。

  難道真是命運使然,讓王桂花兩口子一輩子註定只能打工過日子?

  想到這些,又想到狗妖、李婆婆、毛靜彤,不知為何我的情緒也不知不覺中低落了下去。

  平常不怎麼愛喝酒,那晚卻喝了不少。

  酒過三巡,王城開始吹噓今晚去衙門協助調查,張隊長還請我們幫忙。

  我還挺羨慕王城這傢伙心大、想得開。

  明明昨天還被冤魂纏身,事情一完就能拋到腦後,大大咧咧喝酒吹牛。

  第二天早上八點剛過,張隊長就開著車到了炸串店。

  昨晚喝了不少酒,睡得又晚,我是沒多少精神。

  王城倒是精神滿滿,還特地換了一身行頭,估計要不是擔心走大街上被人當奇葩。

  這孫子非得弄一身古代俠客的行頭扮上不可。

  收拾下傢伙事,我帶著王城一塊去了衙門。

  來到衙門,大老遠我就看到一個戴著遮陽帽、戴著墨鏡,穿著一件米黃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門口等著。

  只是隔著老遠打眼一看,我都能從女人身上感覺到一股一絲不苟、生人勿進的氣場。

  來到張隊長辦公室,凱麗陳摘下墨鏡,不出意外不算的驚艷一張臉,全是嚴肅默然的神色。

  「張隊長,我哥哥的案件有進展了?」

  剛坐下,張隊長都還沒說話,凱麗陳便開門見山追問起來。

  一句話搞得氣氛,立馬有些壓抑起來。

  「咳咳,凱麗小姐,陳小海一案目前只能說失蹤,並不能定性為兇殺。」

  張隊長話音剛落,凱麗陳黛眉一挑,翹著的二郎腿也放心了下來,儼然要拍桌子。

  「不過凱麗小姐別著急,我已經請了專家協助調查,不管是失蹤,還是兇殺,我想很快便能給你一個確鑿答覆。」

  見狀張隊長忙補充一句,總算暫時穩住了凱麗陳。

  隨後張隊長便把我以專家身份介紹給了凱麗陳,王城成了我名義上的助手。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凱麗陳僅僅只是看了我一眼。

  絲毫沒有因為我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便質疑我專家的身份。

  反而是開門見山給我詳詳細細重述了一遍陳小海一案。

  凱麗陳所說,大體上和張隊長沒有出入,也聽不出更多有用線索。

  她也的確是一本正經認為,陳小海就在老家,並且已經被人殺害。

  我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追問:「凱麗小姐,你一共做了幾次噩夢,夢到陳小海被人砍頭殺害?」

  「夢的細節,你是否全部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