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苑屬於王城老家縣城裡,比較高檔的小區。
趕到小區門口,王城原本想要直接進去,被我給攔了下來。
我拿出提早買好的幾盒煙,先去了小區保安亭。
倒是沒費多大力氣,就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天星苑小區一梯兩戶,8棟6樓兩戶人家,其中一戶姓趙的便是這次我們要找的目標。
據保安所說,那戶姓趙的人家,老人家叫趙金順,是之前縣城某部門的二把手,算是有權有勢。
兒子趙德寬則是典型敗家仔,吃喝膘賭抽、五毒俱全,早些年結了婚,很快就離了婚,也沒個子女。
這些年一直和趙金順爺倆一塊過日子,或者說啃老。
小區裡的街坊四鄰,幾乎都見過趙德寬、趙金順爺倆爭吵,有時候更是大打出手。
平常趙金順經常在小區里溜達、鍛鍊身體,這段時間一直沒露面。
街坊四鄰也有人問過,趙德寬統一說辭老爺子去外地旅遊散心了。
「我呸!還去旅遊散心,老頭現在還擱冰櫃裡凍著呢!」
王城攥著拳頭低聲罵了一句,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別大張旗鼓。
謝過幾個保安後,我便帶著王城,帶著那隻怨鬼,直奔8棟6樓。
來到6樓,602門口,隔著門我便聽到屋子裡一陣打麻將的嘈雜聲。
都不用我發話,王城已經忍不住,抬手拍起門來。
「開門!」
「給老子開門!」
「媽的誰啊?想死啊!」
屋子裡很快傳來了一道極度不耐煩的怒罵聲。
王城也不搭話,只是不停拍門。
咔擦一聲,門拉開了一條縫,一個矮矮胖胖,有些獐頭鼠目的中年男人瞪著眼睛,一臉厭煩、一臉警覺看著我們。
「媽的你兩誰啊?幹啥的?」
「你……」
王城攥著拳頭,就想要開門見山,被我一個眼神給打斷了去。
「請問您是趙德寬先生?」
「你認識我?!」
趙德寬眼神里警覺之色更加濃郁了幾分,語氣也變了。
「是這樣的,趙金順老先生昨天委託我們給您捎一樣東西過來。」
提到趙金順三個字,趙德寬臉上瞬間閃過了一絲驚慌,只是很快又掩蓋了過去。
「什麼東西趕緊拿來。」
趙德寬一伸手,一臉巴不得我們趕緊放下東西走人的迫切樣。
至此我徹底確定,趙德寬就是冰櫃藏屍的正主。
我也不再遲疑,拿出裝有趙金順冤魂的空酒瓶遞了過去。
一看我遞過去的是個空酒瓶子,趙德寬瞬間勃然大怒。
「媽的耍老子?找死呢!」
嘴上罵著,趙德寬一抬手便將空酒瓶拍落到了地上。
啪嗒一聲。
空酒瓶應聲而碎。
趙金順的冤魂脫困而出,樓道里憑空掀起一陣陰風。
照明燈也突兀開始滋啦啦閃爍起來。
下一秒趙德寬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在原地,臉上表情都徹底凝固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著正前方。
豆大的冷汗珠子不停從他額頭上往下滾落。
「鬼……鬼啊!」
都說做賊心虛,心中有鬼自然害怕鬼。
伴隨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大喊,趙德寬一屁股摔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就往屋子裡逃。
這時候屋子裡另外三個賭鬼,也聽到了動靜,忙跑過來查看情況。
他們看不到趙金順的冤魂,可也能感覺到周圍陰氣森森、怨氣盎然,再一看趙德寬嚇破膽的模樣。
三個人那還敢逗留,互相看了一眼後,忙朝著電梯口跑去。
我則順勢進了屋子,左右一掃果然其他房間要麼是關著門、要麼是虛掩著。
唯獨有一間門是鎖死。
「許仙讓我來!」
我點點頭退到一旁,王城咬著牙暴起幾腳,門鎖應聲而開。
看著陳設這間房以前是書房,不過這會裡頭已經被搬空了,只有一個白森森、冷冰冰的大冰櫃擺在裡頭。
冰櫃還用鐵鏈纏了一圈,上了鎖頭。
書房裡擺這麼大一個冰櫃,本就奇怪,還用鐵鏈鎖住。
這不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許仙,屍體就在裡頭凍著嗎?」
王城往後退了幾步,神色複雜的看著冰櫃,說不上是害怕,是憤怒,還是同情。
我點了點頭,抬手掐了個法訣,口念落鎖咒,朝著鎖頭一指,大喝一聲。
「落!」
啪嗒一聲,鎖頭應聲落地,鐵鏈也嘩啦一下散了一地。
王城不敢去開冰櫃,其實我也有些不大敢,不是害怕,是不忍心。
可世上萬千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決問題。
我閉著眼睛咬牙掀開了冰櫃,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睜眼一看,裡頭趙金順的屍體捲縮著、嬰兒一般躺在裡頭。
頭髮上、眉毛上已經全部結滿了白色冰霜。
凍的太久,屍體一張臉已經不是純粹的毫無血色,而是慘白中透著青黑。
更讓人不忍直視的是,趙金順屍體的雙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臉上的神情,也永遠定格在了悲憤之上。
屍體脖頸上還有幾個清晰可見的烏黑指印,額頭上也有傷口。
「這畜生!畜生!」
王城拳頭攥的嘎嘎作響,牙齒也咬的咔咔作響,臉上的皮肉都因為過於憤怒,一直在顫抖。
甚至於因為過於憤怒,他已經想不到用什麼髒話來咒罵,只是不停重複畜生兩個字。
「上報衙門吧。」
我抬手拍了拍王城的肩頭,轉身走出書房來到客廳。
客廳里燈泡已經滅了、陰氣森森,牆上、玻璃上掛滿了冰霜。
趙金順的冤魂就飄在客廳里死死瞪著兒子趙德寬,趙德寬跪在地上不停磕著頭大喊著。
「爸…我錯了!我對不起您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啊!」
「我不孝順,我該死!」
……
一邊喊著,趙德寬一邊不停抽著嘴巴,抽到半個臉完全腫了起來,嘴角不停往外流血,也不敢停下。
我攥著拳頭幾個箭步衝上前去,一腳狠狠將趙德寬踹趴下,又結結實實朝著肚子猛踹了幾腳。
「老爺子,您的冤屈我替您洗刷,您的公道我替您找回。」
「我一定不會放過這畜生,現在您可以安心上路了。」
說完我便就地盤膝而坐,念誦起玉皇經。
真相已經解開,趙金順冤屈得到伸張,很快便在一聲聲玉皇經中魂體黯淡了下去,直至最後化作點點亮光飄向窗外。
這時候,一個五十多歲、瘦瘦高高,一張國字臉、絡腮鬍,透著幾分兇狠、嚴肅的中年男人,領著一群差人沖了進來。
進屋一看趙德寬正跪在地上,不停抽著嘴巴磕頭認錯,一群差人一時間也是大眼瞪小眼看著彼此。
「你們誰報的案?屍體在哪兒?」
「我們報的,屍體就在書房冰櫃裡。」
很快法醫便完成了初步勘驗,屍體也被衙門帶走。
我和王城也被請到衙門配合調查,大概是因為這一起案件不僅滅絕人性,更來的突兀、詭異。
負責訊問我和王城的差人問了一些基本情況以後,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最後還是帶隊衝進屋子的中年差人遣散了手下,親自拿著筆錄本坐到了我們對面。
「你叫許仙?」
我點了點頭,中年差人咧嘴笑了笑說:「白娘子那個許仙?還真有意思這名字。」
對此我早已經習以為常,也只是跟著笑了笑。
確認我和王城的身份信息後,中年差人合上筆錄本。
「我姓張,你們可以叫我張隊長,法醫已經查驗清楚,死者趙金順死於機械窒息。」
「趙德寬也全都交代了,上個月八號他在外面賭錢輸了個精 光,喝了不少酒,回到家想拿房產證去抵押,為此和趙金順起了爭執。」
「天星苑物業也能證明,趙德寬和趙金順父子矛盾由來已久,這案件算是告破。」
「張隊長,既然已經真相大白、鐵證如山,我兩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站起身招呼王城就準備離開,張隊長這時候開口叫住了我。
「案件告破不假,不過有點問題我想弄清楚。」
「據趙德寬交代,你給他送了個空酒瓶,摔碎以後他就看到了趙金順的鬼魂,到現在為止趙德寬還在一個勁嚷嚷見鬼了。」
「我想知道為什麼?」
眼見不說已經糊弄不過去,無奈我只好把王城購買二手冰櫃,惹來冤魂纏身,我順藤摸瓜查到趙德寬弒父一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張隊長聽完以後,也是驚訝到瞪大了嘴巴,猶如聽了一段精彩至極的評書故事一般。
「事情就是這樣,張隊長你信嗎?」
說老實話我挺不樂意跟衙門中人打交道。
人家吃的皇糧,崇尚科學,與我這種人背道而馳,甚至我這種在他們眼裡,就是神棍騙子。
接觸多了難免有些不必要的麻煩。
誰曾想張隊長卻蹭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勾勾盯著我,一臉嚴肅說:「我信!」
「我當然信,這就叫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更何況類似事件,我也不止碰到過一次兩次。」
「既然張隊長相信,那我們就先走了,筆錄的事我想張隊長應該能應付。」
「等等,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聊聊,不過你得你先告訴我,你是陰陽先生還是道士?」
這問題倒是讓我一下時間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並不屬於陰陽先生,嚴格算起來也不屬於道士。
「算是吧。」
無奈我只好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覆。
張隊長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小跑過來一把抓住了我手。
「我手裡正好有件案子,也跟趙金順一案有些類似,想求你幫個忙可以不?」
我有些無語了。
果然和衙門的人接觸多了,容易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牛隊長如此,眼前這張隊長也這樣。
「當然沒問題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都沒等我開口,王城這孫子便攥著拳頭,一臉躍躍欲試替我答應了下來。
顯然這孫子是因為順藤摸瓜偵破趙金順一案,替趙金順沉冤得雪,激起了心頭那股熱血,那份俠義心腸。
王城都已經替我答應了下來,師父也從小教我,玄門中人若是路遇不平,理應盡一份綿薄之力,這也算是一種修行。
「張隊長,有什麼能效勞的你說吧,只要能幫得上我一定盡力而為。」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幫忙不免費,你給顧問費也好,給獎金也行,我都可以。」
張隊長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還真是直爽,放心吧不會讓你白出力的。」
隨後張隊長跟我大概說了一下需要我幫忙的事。
其實也是一起案件,一起十分詭異的尋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