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 狐禍

  昏暗燈光下,根叔、根嫂黑白色遺像,不知何時竟然咧嘴朝我們笑了起來。

  原本平視前方的眼睛,也極其詭異的調轉方向,無論從那個方向看,都是直勾勾盯著我和孫祖耀。

  「還真是怨氣衝天。」

  我眉頭微微一挑,忙從八卦袋裡取出一個紅色小布包打開,裡頭是混入了五穀的香灰。

  用香灰在東南角撒了一個擋鬼圈。

  「阿祖,你就老實在圈子裡待著,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別大喊大叫。」

  「實在不行,你就盤膝坐下,照我教你的念清心咒。」

  「清心咒你還記得吧?」

  孫祖耀點了點頭,忙快步走進擋鬼圈。

  這時候廚房裡突然響起了叮里哐啷的聲音,聽聲音像是有人用菜刀在廚房剁肉餡。

  這會根叔家,除了我和孫祖耀之外,那還有第三個活人。

  「老根,這肉快剁好了吧?別讓阿祖和他朋友等著急了。」

  「放心吧,馬上就好了。」

  根叔、根嫂談話的聲音也隨之從廚房裡飄了出來。

  陰氣森森,又顯得極其飄忽不定的聲音,像是鐵絲硬生生往你耳朵眼裡鑽一樣。

  讓人渾身都難受。

  我慢慢轉過頭朝著廚房看過去,就在我看過去的瞬間,啪嗒一聲。

  廚房裡的燈突然自己亮了起來,燈光卻極其詭異的變成了幽綠色。

  隔著玻璃,我看到根叔、根嫂就在廚房裡,站在灶台前,根叔正舉著菜刀在剁什麼東西。

  一下、一下,砰砰砰的聲音格外沉悶、刺耳。

  每一下菜刀提起來,明晃晃的刀身上,都沾滿了殷紅鮮血。

  又一次提起來,刀身上沾著一個滿是鮮血的眼球,嗖一下立了起來,隔著玻璃滿眼怨毒盯著我。

  根叔也停下了剁肉的動作,慢慢抬起了頭,然後猛地轉過頭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根叔壓根沒有眼球,只剩下兩個不停往外流出烏黑血液的空洞眼眶。

  就站在根叔旁邊的根嫂,也慢慢轉過了身。

  幽綠色燈光下,根嫂慘白的臉,說不出的滲人。

  一開始根嫂耷拉著雙手,面無表情、陰森森盯著我,突然嘴角極其機械的往上一挑,朝我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雙手也捧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慢慢抬了起來。

  「別急,馬上就可以吃了。」

  話音剛落,根嫂手裡捧著的血淋淋人頭也猛地轉過頭來看向了我。

  人頭的五官長相不能說我和相似,只能說一模一樣。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頭直勾勾盯著我,嘴巴一張一合,像是要說話,只是一張嘴,嘴裡便不停往外滲血。

  換了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恐怕不被當場嚇到肝膽俱裂,也得當場暈厥過去。

  我只是搖了搖頭。

  怨鬼害人,最常用的把戲,便是製造各種陰森嚇人的幻象,只要你被嚇到。

  心神失守,陽氣自然衰減,屆時這些髒東西也就有了可乘之機。

  要判斷鬼物道行,有一個很模糊的標準,便是看這隻鬼物怨念、製造出的幻象,有多大影響範圍。

  就和是磁場覆蓋範圍一個道理。

  根嫂、根叔怨念挺強,可惜終究只是新死之鬼,幾乎談不上道行。

  它們能影響的範圍,也僅限於廚房、客廳這樣一小塊區域,最大也不過覆蓋整個後院。

  我祭出一道破煞符直接打進了廚房裡。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伴隨法咒落地,破煞符爆發出一陣極強陽氣。

  菜刀叮噹一聲掉在了砧板上,廚房裡血腥恐怖的剁肉幻覺,也瞬間煙消雲散。

  一聲鬼叫,根叔、根嫂化作兩股陰風,從廚房裡竄了出來。

  餓狼撲食一樣,朝我撲了過來。

  我退後一步,腳下罡步生風,咬破中指,掐起劍指朝跟前一指,嘴裡大喝。

  「指地為牢!」

  地面上指尖血撒過的地方,猛地爆發出一陣陽氣十足的赤芒。

  對於鬼物來說,這一道赤芒那就是銅牆鐵壁。

  鐺的一聲,好似腦袋撞到金鐵上的聲音。

  根嫂、根叔被再次逼回到了廚房,廚房裡陰風翻騰,鍋碗瓢盆叮里哐啷摔了一地。

  我也不再留手,忙拿出提早準備好的白燈籠,一掐法咒朝著燈芯一指。

  燈籠里混入了七星草等特殊草藥的白蠟燭蹭一下亮了起來。

  燭火也不是常見的紅色,而是藍色。

  「黃雞引路、白燈照魂,速速現行。」

  白燈籠往前一照,根叔、根嫂的冤魂無處可藏,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了藍色燭光下。

  其實只要我願意,完全可以強行抓住根嫂、根叔的冤魂。

  以白燈籠照魂,是最為柔和的一種方法。

  藍色燭光下,根嫂、根叔滿臉怨毒盯著我,不停朝我怒吼、質問。

  他們都已經償命贖罪了,為什麼我還要把真相說出去。

  還要讓他們死了,被人指指點點。

  尤其是根嫂,若不是被燭光照住無法動彈,恐怕早就不顧魂飛魄散,也要撲上來吃我肉、喝我血了。

  阿秋之死的真相,並非是我們三人爆料出去。

  而是那位不知是何方神聖的金泉少俠。

  對於這件事,我也想不到有什麼合理的解釋。

  大概只能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搖了搖頭,也沒和根嫂、根叔爭辯、解釋,只是提著白燈籠轉身朝著法壇走去。

  被藍色燭光照住無法反抗,只能像是飛蛾一樣,跟著燭光往前飄的根叔、根嫂,依舊是在不停怒吼、質問。

  到最後乾脆就是咒罵。

  我以白燈籠將根叔、根嫂引渡到院子裡時,站在擋鬼圈裡的孫祖耀也看到了。

  「根…根叔、根嫂,你們……」

  「小阿祖啊,我和你根叔對你那麼好,你快幫幫我們,去打爛這白燈籠。」

  見咒罵、質問絲毫影響不了我心境、神志,根嫂轉過頭看著孫祖耀,可憐巴巴哀求起來。

  說是哀求,其實就是蠱惑人心。

  孫祖耀眼神一陣迷茫,神色也變得有些呆滯起來。

  「阿祖,鬼話連篇可聽不得,你要真為了根叔、根嫂好,就該勸他們放下執念。」

  「別忘了,他們已經死了!」

  很多人被去世親朋蠱惑,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心神失守,迷迷糊糊忘了對方早已經離世這一事實。

  只要你能時刻牢記對方已經死了,也就很難被蠱惑心神。

  試問一個死人說的話,你會信?

  我氣沉丹田,以獅子吼的功夫朝孫祖耀大喝一聲。

  滾滾音波,直接單方面碾壓了根嫂蠱惑人心的鬼話。

  孫祖耀身形一顫,回過神來。

  「是啊根叔、根嫂已經死了。」

  「根嫂、根叔阿秋的事本就是你們有錯在先,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們何必在執著,讓許仙送你們安心上路吧!」

  說著孫祖耀已經流下了眼淚,人也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將白燈籠放到了法壇上,以燭火照住根叔、根嫂,示意孫祖耀繼續勸說。

  我則盤膝坐下,開始念誦玉皇經。

  以我的道行想要超度根叔、根嫂,單純念誦玉皇經是辦不到的,一定要生前與他們親近之人。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其放下執念。

  這也是我為什麼今晚一定要帶上孫祖耀的根本原因。

  我和根叔、根嫂說白了,不過是萍水相逢。

  我在念誦玉皇經的時候,耳畔根叔、根嫂怒吼、質問、咒罵的鬼哭狼嚎聲片刻未停。

  隱隱約約還夾雜著孫祖耀哭嚎、勸說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聲音還是沒有消失。

  我睜開眼一看,白燈籠里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燒殆盡,搖曳不停的燭火愈發微弱。

  孫祖耀也已經無力再勸說,只是聲音沙啞低沉的在哭。

  燭火微弱,根嫂、根叔笑的愈發陰森、猖獗起來。

  七竅流著烏黑血液的五官,猙獰扭曲。

  「執迷不悟,那也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我冷呵一聲,不再遲疑,抬手拿起法壇上提早讓孫祖耀準備好的一塊玉石邊角料。

  咬破中指往上一抹,同時祭出一道收鬼符。

  根嫂、根叔感覺不到不對,開始瘋狂怒吼、拼死掙扎反抗。

  啥時間整個後院陰風大作,耳畔全是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好似那一瞬間,整個後院變成了幽冥之地。

  等到風平浪靜,根嫂、根叔已經被強行收到了玉石之內。

  「許仙,這…這就算完事了?根嫂、根叔去陰曹地府了?」

  我拿起那塊玉石邊角料,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兩在這裡頭鎮著,那有這麼容易完事。」

  雖說強行收了根叔、根嫂,可也不能一直將它們鎮壓。

  怨鬼這種東西,就像大壩,若是不能及時疏導,堵的太久,一旦脫困,勢必會鬧出大亂子。

  超度我本就不在行,強行超度我是辦不到。

  該怎麼處置根叔、根嫂一時間到真讓我有些犯了難。

  聽完我的解釋,孫祖耀也神情低落了下來。

  「要不然,把根叔、根嫂送去寺廟讓人超度?或者我讓我爸問問看,有沒有高僧?」

  「高僧?」

  孫祖耀這句話倒是一下子提醒了我。

  算算時間慧明小和尚,以身下地獄,超度放下佛珠,拿起屠刀的大通和尚,也該回來了。

  我認識的人中,要說超度,慧明小和尚無疑最強。

  「阿祖放心吧,我還真是個小和尚,回頭我把根叔、根嫂交託給他。」

  「他應該有辦法超度。」

  孫祖耀朝我深深鞠了個躬,沒有在言語。

  想好如何處理根叔、根嫂,阿秋之死也算徹底落下序幕。

  唯一讓我擔心的,也只剩下羅芳身上的鬼紋。

  鬼紋已經出現反噬跡象,若不及早解決,我也不知道會惹出多大亂子。

  可正主不願意,我也沒法強求。

  之後架不住孫祖耀一家熱情挽留,我又在潮州呆了三天。

  便買了機票,提前返校。

  欠了殷森二十多萬,還得賺錢,這次來潮州幫著孫祖耀他們村解決厭勝之術。

  最後也只收了六萬塊,根叔、根嫂、阿秋三人是一分錢沒賺到,還倒貼進去不少材料費。

  算起來還差十多萬外債,狐九妹那邊什麼情況,也讓我擔憂。

  等我火急火燎趕回租住的城中村,還沒上樓放好行李,黃莉莉就抱著小寶從超市里跑了出來,興高采烈的朝我喊。

  「許仙小師父你可回來了,我告訴你個天大的好消息啊!」

  「那個什麼狗屁胡仙姑原來真是個狐狸精,她的算命館黃了!」

  一聽這話,我心頓時涼了半截,該來的還是來了。

  只是黃莉莉怎麼知道狐九妹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