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葫蘆尋屍

  「是他親口說的,不拉他做替死鬼,我如何投胎!」

  翻騰水霧中,水鬼嘶吼連連。

  水鬼不找替死鬼沒法投胎。

  這其實完全是以訛傳訛。

  之所以水鬼要尋替死鬼,是因為水鬼大都是橫死、枉死。

  即便是投水自盡,也必然是帶著怨氣。

  怨氣趨勢下,水鬼便會覺得憑什麼它們要忍受日日浸泡在水中的痛楚。

  這就像現實生活中,看不得親朋好友發達、出息一樣。

  一來二去,它們被怨念蒙蔽,認為只要找到替死鬼,便能脫離苦海。

  久而久之,水鬼找替死鬼,也就陷入了死循環。

  其實上天有好生之德,豈會讓水鬼找替死鬼。

  水鬼升城隍的故事,簡單來說是水鬼心善感動上天。

  往深處說,其實就是水鬼擺脫怨念魔障。

  只是這些,和算命天機不可泄露一樣。

  一旦說破,也就沒了效用。

  非得水鬼幡然悔悟。

  「我沒答應過,我那就是脾氣上來,隨口一說。」

  「幾條魚要我做替死鬼,天底下哪有這種交易!」

  不用我開口,謝叔忍不住破口嚷嚷起來。

  禍從口出。

  隨口一句話,有時候就會惹來生命危險。

  一點也不開玩笑。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放過謝叔,我們替你打撈屍身入土為安。」

  「你若不答應,太陽一出便叫你就此消散。」

  「不!是他答應的!是他答應的!」

  水霧翻騰的更加厲害,霧氣中那隻水鬼也顯出了原形。

  腐爛脹開的臉龐、不停往外滲水。

  「指地為牢、急急如律令!」

  我沒繼續浪費口舌,一掐手印、口念法咒。

  偷偷藏在柳紙下的五帝錢,瞬間爆發陽氣。

  形成囚籠,將水鬼困在其中。

  破曉時分,太陽升起。

  隨著一聲慘叫,水鬼消散無形。

  只剩下一堆濕漉漉的柳枝。

  「許仙,這…這算是完事了?」

  「以後這水鬼是不是不會纏著我了?」

  「那這麼容易,謝叔你釣了這麼多魚,算起來是你欠了這隻水鬼。」

  一聽還沒徹底擺平,已經提心弔膽一整晚的謝叔。

  再也忍不住,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

  我沒搭理謝叔,只是從八卦袋裡拿出早準備的葫蘆。

  葫蘆上沾了一些水鬼留下的水漬。

  念了幾遍法咒,便將葫蘆輕輕拋入了水庫。

  葫蘆尋屍。

  這是專門用來尋找溺水者的一種風水秘術。

  葫蘆拋入水中,隨著水波一上一下浮浮沉沉。

  看似是在水波推動下漂浮。

  其實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驚訝發現,葫蘆並非一直隨波逐流。

  它時而逆流而漂、時而隨波而漂。

  看似毫無規律的漂來漂去,實際上更像是在尋找某一方位。

  我用露營探照燈,一直照著葫蘆。

  目不轉睛盯著。

  大概四五分鐘後,葫蘆漂到水庫東南方一處山坳,便不再四處漂動。

  而是停在了一片水草上,開始緩緩滴溜溜旋轉起來。

  任由風吹波推,也不再移動分毫。

  「屍體就沉在此處?」

  這葫蘆尋屍,我也是第一次施展。

  為求萬無一失,我又仔細看了那片水域、看了周圍環境。

  重重論證後,方才徹底下了定論。

  知曉沉屍地點,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讓屍體浮出水面。

  溺水而亡的人,一般過幾天屍體大都會自行浮出水面。

  但凡是總有例外,比如被水草纏住、卡在水底、甚至是被兇手以重物墜住。

  這種情況下,屍體便不會自行付出水面。

  往往就需要人為打撈。

  我從八卦袋裡拿出三炷香、一對白蠟燭、一把黃紙錢一些簡單貢品。

  香燭點燃、貢品擺放到水邊。

  手持三炷香,恭恭敬敬朝著漂在水中不在移動的葫蘆鞠了三個躬。

  「葫蘆葫蘆、立水中央、遁水而入,光耀四方,接屍引渡,諸邪避讓。」

  我一邊念動法咒,一邊拿起黃紙錢,揚手朝著水面撒去。

  紙錢、貢品、香燭其實並非是供給沉屍於此處的死者,而是供給水中諸多生靈。

  有點先禮後兵,買路錢的意思。

  風一吹,黃紙錢飄飄忽忽雪花一般落到水面。

  停在水面滴溜溜轉個不停地葫蘆。

  也旋轉的更加急切起來。

  最終嗖一下,整個沒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葫蘆是空的,也沒破損,常理來說是不可能沉入水底。

  但這世界上有些事,沒法以常理解釋。

  空葫蘆沉水,這便代表水中萬千生靈收了買路錢,願意放屍體歸來。

  在水邊等了大概十多分鐘。

  平靜的水面開始咕嚕嚕不停往上翻起水泡。

  水泡越翻越大,最後嘩啦一聲破水聲響起。

  一張像是完全泡發開的大白面饅頭的死人臉,從水裡浮現了出來。

  跟著便是肩頭、雙手。

  被泡脹開的屍體,像是大蘿蔔似的,臉朝上、腳朝下直挺挺漂在水中。

  沉入水中的葫蘆,也隨之浮出水來,就飄在屍體腦袋旁邊。

  一直跟在我身後,親眼目睹了一場葫蘆尋屍的謝叔。

  這會已經驚的瞪大眼睛、半天說不話來。

  也不敢多看一眼已經浮出水的屍體。

  「報案吧謝叔,回頭你幫著衙門尋找一下這屍身家屬。」

  「若是能找到,便幫其入土為安,找不到恐怕就得謝叔你花錢操辦。」

  「一定一定,許仙小師父,按您說的辦完是不是以後就沒事了?」

  我搖了搖頭。

  謝叔隨口一句話,水鬼當了真,偏偏謝叔收了水鬼的魚。

  等於這筆交易已經促成。

  我今天雖說收了水鬼,等於強行解除這筆交易。

  謝叔不會再被水鬼纏身。

  但天道輪迴,他始終欠了那隻水鬼。

  若是不還,註定這輩子霉運纏身、災厄不斷,恐怕死後下了陰司,也得算這筆帳。

  替水鬼尋到屍身,幫其尋找家屬入土為安。

  只能算是償還了一部分。

  聽完我的解釋,謝叔面色十分難看,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謝叔,等這屍體身後事辦完,你多準備些香燭祭品,我在陪你來水邊祭拜。」

  「另外你得賣一批魚,放回水庫,以後不能再釣魚,儘量別再去水邊,希望這樣能保謝叔你往後不會霉運纏身。」

  釣了一輩子魚的謝叔,這次沒有任何猶豫,立馬點點頭保證道。

  「我以後再也不釣魚了,不釣了!」

  不一會,已經時值中午,警笛聲響起,衙門的人也到了。

  釣魚佬發現浮屍,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按照慣例,我和謝叔還是被帶回衙門例行盤問。

  兩天之後,衙門傳來喜訊,死者身份已經確認。

  就是本市的人,生前也和謝叔一樣酷愛釣魚。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家屬便已經知道死者溺亡。

  奈何水庫水太深,幾次打撈都沒找到遺體。

  家屬也無奈只能聽天由命。

  謝叔也按我交代,忙前忙後幫著操辦後事。

  後事辦完,我陪著謝叔,帶著很多香燭祭品又一次去了那個水庫。

  就在尋到屍體的水邊。

  用一個大竹匾擺放好紙錢祭品。

  點了香,我念了法咒後,讓謝叔跪地磕頭、誠心祭拜。

  至此,水鬼纏身一事算是告一段落。

  謝叔從那之後,也沒再碰過魚竿,他的運氣也變得很差。

  這也是沒法的事。

  欠了債,總得還。

  隔天,謝叔、梅姨請我到家裡吃了一頓飯,感謝這次的救命之恩。

  飯桌上,已經完全恢復如初的謝珍珍,神色格外複雜的看著我。

  尷尬、疑惑,更多的其實還是好奇。

  水鬼纏身也好、葫蘆尋屍也罷。

  樁樁件件,都打破了這位女博士的認知。

  「珍珍。」

  梅姨瞪了一眼謝珍珍,還用手肘碰了一下。

  「許仙,對不起,這次是我誤會你了,還把你趕了出去。」

  「我也得多謝你這次救了我和我和爸,那個鋪面你要想用,可以再搬回來,房租水電全免。」

  我來吃這頓飯,說句心裡話,還真就是想看一看謝珍珍的反應。

  「既然謝老師道歉,我也不是啥小肚雞腸的人,咱們扯平。」

  「鋪面就算了,我幫你治好鬼氣沖體、退了高燒,權當抵了那二十天房租,謝叔這事還得收錢。」

  「這是肯定的。」

  吃完飯,梅姨塞給了我一個牛皮紙袋。

  我看了下一共小十萬。

  也許有人會覺得十萬多了。

  但要我說,十萬塊換回謝叔一條命,還真不貴。

  多少富豪、巨賈,豪擲千金,就為了能多活幾年。

  那天之後,我店裡生意好了不少。

  不過大都是些上門算命、看相、取名的。

  幾十幾百的掙著,杯水車薪。

  期間梅姨給我打過電話,說她家有個親戚過世,正好缺一個幫忙操辦的道士。

  要是我肯去,價錢好商量。

  操辦後事,大概流程我知道。

  不過想了想,我還是給拒絕了。

  一來一回起碼得三四天,我那有這時間。

  謝珍珍從那之後,也沒事就往我店裡跑。

  也不算命、看相,就拿個筆記本在旁邊等著。

  有人找我算命、看相,她就往筆記上寫寫畫畫。

  「不是,謝老師您這天天沒事就跑我店裡泡著,難免讓人傳閒話。」

  「我是無所謂,您可還是黃花大閨女。」

  「您要實在對這些感興趣,乾脆拜我為師,我教你咋樣?」

  最後一句話,我就是開個玩笑,或者說拐彎抹角下逐客令。

  誰曾想,謝珍珍一聽竟然點了點頭。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