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啊,聽得我差點沒當場從椅子上蹦起來。
謝珍珍卻一點不像是開玩笑。
她抬手推了下眼鏡腿,很認真的想了想後,抬起頭一臉嚴肅看著我追問。
「拜師之前是不是還要擲聖杯、抽籤啥的,看是否與祖師有緣分?」
「不是謝老師,你這些是從哪兒聽說的?」
一時之間,我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謝珍珍所說,到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不過一般外門弟子、記名弟子之類的不用如此繁瑣。
牽涉到衣缽傳承、或者決定正是出家修行,便需要請示祖師。
風水堪輿也一樣,拜師傳承前,師父會將徒弟領到一座大山前。
讓徒弟隔著這座山,審視描繪出山後另一座山的形狀、走向。
這算是看有沒有學習風水堪輿的天分。
「我是在圖書館一本雜記上看到的。」
「我看你這地方也沒聖杯、簽筒之類的?」
「是不是我們這門派,有別的方式?」
謝珍珍一本正經的刨根問底。
簡直快把理性求真四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好在這時候,店裡走進來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的老婆婆。
「阿婆,您是要算命看相?還是給家人算前程運勢?」
我忙站起身迎上前去,直接把謝珍珍晾在一旁。
老婆婆顫顫巍巍坐下後,左右看了看,眼神里透著些狐疑。
顯然是見我這店面過於簡單樸素,也沒供奉滿屋子神像。
我又二十出頭。
我也沒催促,更沒去賣力推銷。
只是到了一杯水。
算命看相、批八字、解運程這些東西,就算是當代神算子。
也不敢說百分百準確。
當然這不是精於此術的高人算不准。
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說的太清楚明白、過於準確,自己會遭反噬。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算命先生,說起話來雲山霧繞。
他們是通過這種方式,一定程度減緩泄露天機帶來的弊端。
而這也恰恰給了那些神棍騙子,裝神弄鬼的理由。
我呢對這些又只學了些皮毛,客人本就將信將疑。
若我在賣力推銷,回頭出入太大,豈非自找麻煩。
老婆婆喝了幾口水後,抬起頭看著我小心翼翼試探著問。
「您叫許仙對吧?」
「我聽人說這邊您最有本事。」
人的名樹的影。
各行各業,有了名氣自然事半功倍。
「阿婆我是許仙,有什麼需求您不妨說說看。」
「我想麻煩您替我算算,我啥時候死。」
嘴上說自己不怕死的人不計其數。
真正能坦然面對生死的,少之又少。
算命看相,也有一句老話叫算生不算死。
並非不能算死期,是因為一旦算出來。
你知道自己幾時會死,我想大多數人,都會不由自主掰著指頭算著還有幾天可活。
久而久之,心裡頭便只剩下了對死亡的恐懼。
那還有心思拼事業、照顧家庭。
更有甚者,知曉自己死期後,恐怕會生出惡念。
想著反正明天就要死了,我今天就算做了惡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這也是師父教我算命看相時,千叮嚀萬囑咐過的一條規矩。
「阿婆,您好端端的為啥老琢磨啥時候死。」
「這我沒法給您算,您啊放寬心踏踏實實過好當下比算啥都強。」
我願意寬慰幾句,也就能打發過去。
誰曾想,老婆婆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我手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求起來。
「許仙小師父,都說您有本事,您就行行好給我算算吧。」
「我感覺我快死了,可我還有孫女,我要死了就沒人管她了。」
這下子,我也左右為難起來。
算,便是壞了規矩。
不算,眼前這老婆婆實在可憐。
「許仙,算命是不是有算生不算死的說法?」
「沒法算死的話,你可以替宋婆婆算生,她老人家一個人拉扯孫女,確實可憐。」
謝珍珍冷不丁的一句插嘴,到讓我有些醍醐灌頂。
是啊。
算死壞了規矩,完全可以反過來算生。
明天就是死期,與你不會死。
意思相差並不大。
只要我不透露對方還有幾天可活。
從某種角度說,也不算替對方算了死期。
「謝老師,沒看出您還真有些這方面的天分。」
我也沒想到,這由衷一句誇讚,能給我惹下大麻煩。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重新招呼宋婆婆坐下後,我仔細端詳起她的面相。
要從面相判斷一個人壽命長短
粗淺來說,就是看這人是否有眉長、耳大、唇厚、臉長、齒堅、鼻直、雙目帶神、枕骨、天庭是否飽 滿。
往深了說,那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
宋婆婆天庭、枕骨都很飽 滿,眉毛也是典型的長壽眉。
雙目雖因年歲呈現凹陷狀態,目光卻並不渾濁失神。
就這面相,不說長命百歲,也絕對是壽終正寢。
讓我有些納悶的是,宋婆婆明明是長壽麵相,氣色卻一點也不好。
臉上的倦容、疲態一眼可見。
這讓我想起來,宋奶奶一開始說過的一句話。
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老狗、老貓、老牛這一類家畜,大限將至時,會有感應。
有的人,也會有這種死亡感應。
「許仙,你沒算出來?」
見我盯著宋婆婆,眉頭緊皺,又半天不說話。
謝珍珍沉不住氣開口打破了沉寂。
宋婆婆也顯得萬分緊張,手都攥成了拳頭。
「許仙小師父,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我孫女怎麼辦吶。」
說著說著,宋婆婆就哭了起來。
「宋婆婆您不會死,不出意外一定可以壽終正寢,還能看孫女結婚生子,抱上重孫子。」
這些,我是依照宋婆婆面相直說。
然而宋婆婆卻並不相信,她不是不信我,是不信自己不會死。
急的就跟無頭蒼蠅似的。
這下不要說我,就連謝珍珍也看出來宋婆婆最近遇到糟心事了。
「宋婆婆,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糟心事了?」
「或者說是因為什麼事,讓您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都不用我開口,謝珍珍便問出了我心頭所想。
有那麼一瞬間,我還真有些動了心。
要不真收謝珍珍做徒弟,別的不說。
這女博主,在看相算命這方面比我有天賦太多。
恐怕只要我稍加教導,不出幾個月,她就能來店裡替人看相算命。
不說有多準確,至少跟我半斤八兩。
不過我也只是想一想。
真收謝珍珍為徒,我都不敢想回學校上課,那畫面該是何等精彩刺激。
「宋婆婆,面相上您確實沒問題。」
再三追問下,宋婆婆告訴我和謝珍珍。
她之所以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全是因為最近半個月以來,每天晚上她都會夢到靈堂、夢到棺材。
而她就躺在棺材裡,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在棺材前頭哭喪。
更詭異的是,不僅宋婆婆自己夢到。
她孫女這半個月以來,也天天晚上夢到宋婆婆死了,躺在棺材裡,有人哭喪。
好幾次,她孫女在夢裡,也披麻戴孝給宋婆婆哭喪。
解夢我也略懂一二。
若只是宋婆婆自己夢到,其實問題並不大。
怪就怪在,她孫女也夢到了。
這的確能算一種死亡預兆。
偏偏宋婆婆,面相上又沒問題。
見我皺著眉頭、摸著下巴沉思不語。
宋婆婆更焦急不安起來,好在有謝珍珍從旁安慰。
「宋婆婆,麻煩您把生辰八字告訴我。」
我又拆解八字,重新替宋婆婆算了一遍。
還是長壽的結果。
測字、問卜、算卦結果也都一樣。
這下,我還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難道今天要自砸招牌不成?
我正有些抓耳撓腮時,一個背著書包、扎著馬尾,圓圓的臉蛋有些雀斑,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奶奶。」
「珍珍老師您也在這啊?」
女孩叫宋滿,是宋婆婆一手拉扯大的孫女。
也住在這城中村,只不過我不認識,今天也是頭一次見。
謝珍珍與她們奶孫倒是相熟。
「小滿放學了?」
「是啊珍珍老師。」
「奶奶您啊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身體硬朗又熱心腸,肯定得長命百歲。」
「走,我陪您回家。」
「不好意思,我們不算了。」
說完宋滿攙起宋奶奶便要離開。
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
眼神欲言又止。
「小滿真是個懂事孩子,她不是不想算,是擔心奶奶。」
「許仙你真沒看出問題?」
我搖了搖頭。
「那這事還真奇怪了,會不會是跟我和我爸一樣,被髒東西纏上了?」
「謝老師,光天化日那有這麼多髒東西。」
宋婆婆奶孫兩人身上都沒有鬼氣、妖氣纏身的跡象。
她兩進店時,我掛在門頭上的風鈴也沒有響。
並非是有冤孽糾纏。
「那還真奇怪了。」
「也許是宋婆婆年歲大了,放心不下孫女,小滿也是看奶奶歲數大了,兩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解釋勉強說得通,但我心頭卻說服不了自己。
「但願如此吧,宋奶奶一個人拉扯小滿不容易。」
謝珍珍呢喃一句,接了個電話,好像是學校有事。
收起筆記本就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我趕緊準備下,她回頭好正式拜師。
我只能裝聾作啞。
等到晚上八點多,我準備掛門打樣時。
宋滿又來了,這次是她一個人。
「許師父對不起啊,白天我怕奶奶多想,老人想太多對身體不好。」
「我奶奶她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只是一個怪夢,別太在意,你奶奶沒事。」
我也找不出更確切的解釋,只能安慰宋滿。
然而宋滿接下來一句話。
瞬間讓整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許師父不止是怪夢,自從做那夢以後我下自習陪奶奶去撿瓶子,就總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盯著我和奶奶。」
「好像有東西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