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嬰怨

  牛隊長也跟著站了起來,往我身邊靠了靠,眯著眼十分緊張的環顧著四周。

  空氣中瀰漫的那股腥臭味,愈發濃郁起來。

  「這啥味道啊?」

  「羊水混了胎糞、鮮血的味道。」

  我話音剛落。

  清冷的走道,響起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一股鮮紅中透著黃褐色的液體,憑空從視線盡頭翻湧出來。

  整個過道也開始晃動,兩側的牆壁不知何時變成了在不停如同的鮮紅色肉塊。

  低頭一看腳下,踩的那還是地面,也是蠕動的鮮紅色肉塊。

  一根根鮮紅色肉帶,從肉塊里鑽出來,藤蔓一眼猙獰搖擺。

  牛隊長嚇得一隻手不自覺搭在了我肩頭上。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都是幻覺,害怕就閉上眼睛別看,更別亂想!」

  大聲提醒牛隊長的同時,我一顆心也在狂跳。

  身懷妖眼,這種鬼怪迷惑人的把戲,一般來說對我沒用。

  但這一次在我的妖眼下,過道都變了樣。

  我不敢在留手,急忙從八卦袋掏出一個紅布包,打開抓出一把粉末抬手撒了出去。

  這種粉末叫清瘴砂。

  是用雞喉骨、香爐灰、丹陽砂、七星草和十多種特殊草藥混合製成。

  專門用來破除山精鬼怪迷惑人的幻境。

  唯一的缺點,就是配置起來很麻煩、造價不菲。

  這一小包,還是師父留下的。

  以前是捨不得用,這次碰到鬼嬰。

  我算是出了血本。

  撒出去的清瘴砂,泛著淡淡螢光。

  星星點點四處飄散,還散發著一股類似薄荷的清涼味。

  變成鮮紅色蠕動肉塊的過道,恢復了原狀。

  那些從肉塊里鑽出來的肉帶也不見了。

  就連空氣中瀰漫的羊水味也消失了。

  唯獨過道的照明燈,依舊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濃霧遮擋住了。

  亮著光,但就顯得很昏暗。

  呼哧…

  呼哧…

  牛隊長一隻手搭在我肩頭,大口喘著粗氣。

  我卻一點沒敢放鬆,在幻覺破除後的瞬間,我便感覺到有一雙滿是怨恨的眼睛盯著我們。

  偏偏這會環顧四周,我沒有發現那隻鬼嬰的蹤跡。

  但它就在這。

  「難道在頭頂!」

  一想到這,我冷汗都出來了,忙抬起頭一看。

  鬼嬰就趴在我們頭頂的天花板上,歪著腦袋死死盯著我們。

  它的樣子就是剛出生還未洗過澡的嬰孩。

  肉紅泛著黑色的皮膚,沾著黏糊的鮮血。

  血紅的眼睛,像是長著一層沒有褪下的眼膜。

  人類幼崽,出生可沒有眼膜。

  那自然也不是真的眼膜,是怨恨,實質化的怨恨。

  更可怕的是,它嘴巴張合之間,嘴裡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能在我一點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就爬到我們頭頂天花板上。

  足以證明,這嬰兒一樣的鬼嬰,可不是容易對付的貨色。

  它沒有攻擊我和牛隊長,也只是因為這會它只想要殺了親生父母。

  我兩身上沒有它父母的味道。

  見我皺著眉頭、臉色凝重,一直昂頭盯著天花板。

  牛隊長也抬起頭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脫口就是一句。

  「我艹!」

  孤魂野鬼普通人是很難看到的。

  這隻鬼嬰怨念太強,牛隊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乖…乖寶寶,現在是大好社會,咱不興那一套,你放心牛叔叔一定替你報仇,把那兩畜生不如的玩意繩之於法!」

  稍微冷靜下來一些,牛隊長吞了吞口水,昂頭看著鬼嬰,抬手一邊比劃、一邊試圖勸說鬼嬰放棄。

  鬼嬰那會聽這些,或者說它剛出娘胎就死了,那聽得懂人話。

  只是歪著腦袋,盯著牛隊長,大張著嘴吼叫。

  鬼嬰不會說話,大都只是吼。

  有點像發怒的猴子。

  那吼叫聲都透著極強的怨恨,傳到耳朵里,連我都是心神一盪。

  莫名就有種想要提劍亂砍亂殺的念頭。

  牛隊長臉上神色一愣,隨即臉龐不自覺抽搐幾下,跟著就開始咬牙切齒。

  「槍!老子槍呢!」

  壓根沒什麼值得動怒生氣的事,但牛隊長就在鬼嬰一吼之下,莫名奇妙發了怒。

  還是怒不可遏那種。

  「急急如律令!」

  穩住心神,我忙一道破煞符打了上去。

  破煞符上極強的陽氣,讓鬼嬰本能感到不舒服。

  它小小的身子半個縮進了天花板里。

  朝著激射而去的破煞符一揮手。

  帶著極強怨念的鬼氣奔騰而下。

  破煞符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黑、碳化,最後變成一片飛灰飄落下來。

  別說傷到鬼嬰,就連它周身瀰漫的鬼氣,都沒打散一點。

  不過我也沒指望一道破煞符能搞定。

  只是情況危急,再不出手,牛隊長怒火攻心,鬧不好拔出槍第一個崩了我。

  恢復神智的牛隊長,看著緊緊攥在手裡的槍,一臉冷汗、神色迷茫。

  完全不知道剛剛幾十秒鐘發生了什麼。

  「別愣著,記得怎麼做吧?趕緊走!」

  「你自己小心點。」

  牛隊長拍了我肩頭一下,收起槍轉身朝電梯口跑去。

  鬼嬰趴在天花板上,看了一眼,便立馬收回視線。

  死死盯著我、盯著我身後的病房。

  見我還擋在病房外不讓開。

  鬼嬰有些急了,咧嘴沖我吼不停。

  嗖一下,像是小猴子一樣,朝我撲了過來。

  七星劍出鞘,劍指開封。

  腳下踏出罡步,我一劍劈下。

  面對滾滾劍罡,鬼嬰絲毫沒退,一抬手竟然抓住了七星劍。

  極強的怨念,硬是將七星劍光芒生生壓了下去。

  我被逼得往一旁退了好幾步。

  沖我怒吼一聲,鬼嬰嗖一下鑽進了病房。

  「幸虧早做了準備,不然今晚還真沒轍。」

  「白靈素麻煩你守在門外,別讓它跑了。」

  「好,夫君當心。」

  我點了點頭,提著七星劍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門後,我伸手拉了一下門旁垂著的紅繩。

  嘩啦一下。

  一塊剛好能擋住整扇門的紅布垂了下來。

  紅布上,用金汁寫滿了符文。

  病房裡,幾張病床早就提前騰空了。

  只有昏迷不醒的周君躺在那。

  看到周君,鬼嬰吼個不停,刺耳的吼叫聲,透著興奮、更帶著極強的怨恨。

  它嗖一下撲倒周君身上,抬手便刺進了周君心口,活生生掏出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掏了心還不算,鬼嬰掐著周君脖子,張口就撕咬。

  脖頸被啃掉了大半,血肉模糊的畫面簡直不忍直視。

  乘著鬼嬰撕咬周君泄憤,我從門後提出里早準備好的石灰粉。

  滿屋子灑了一層,只留一條寸許寬的地帶,直通西南牆角。

  牆角處,撐著一個紅布縫的口袋。

  口袋形狀,類似子 宮。

  混了硃砂、雞喉骨的石灰粉灑在地上,鬼嬰便不敢走。

  這時候,病床上的周君已經被鬼嬰給分了屍。

  殘肢斷臂扔了一地。

  但沒有一點鮮血,因為周君只是我提前做好的草人。

  這一招小時候為了救我,師父也用過。

  泄了憤的鬼嬰,抓著周君的頭顱猴子一樣在病床上上躥下跳、嘴裡吼叫不停。

  不過跳著跳著,它愣住了,歪著頭,盯著手裡周君的頭顱。

  意識到被騙的鬼嬰,怒吼連連,猛地把手裡提著的草人腦袋扔了出去。

  「牛隊長動手!」

  我扯開嗓子,沖窗外大喊一聲。

  幾束強烈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霎時間,整個病房亮如白晝。

  空氣中瀰漫的細小灰塵,都能清晰看到撲簌簌往下落。

  我第一時間抬起胳膊遮擋,也還是出現了短暫失明。

  帶上墨鏡才稍微好受了些。

  窗外,十盞高流明探照燈,像是縮小版太陽。

  鬼嬰被照的吱哇亂叫,抬著胳膊擋在眼前,完全亂了陣腳。

  壓根不敢往窗戶外跑,縱聲一躍從床上跳下來,想鑽進牆壁。

  地上全是石灰粉,它一踩到,就跟踩到燒紅的炭火一樣,燙的直蹦躂。

  被它踩過的地方,幾個黑漆漆的小腳印也是清晰可見。

  剛形成的鬼嬰沒有太多靈智可言。

  全憑著怨恨、本能行事。

  很快,鬼嬰就踏上了我為它預留好的那條路。

  奔著西南牆角飄了過去。

  牆角撐 開的口袋,角度傾斜的很微妙,剛剛好能避開大部分從窗口照射進來的強光。

  這就像是太陽暴曬下,人看到樹蔭,第一反應就是躲進去。

  鬼嬰鑽進了口袋。

  我不敢浪費任何一秒鐘時間,急忙跑過去。

  提起口袋,用紅繩三兩下紮緊。

  折返身從病床地下拖出一個保溫桶。

  桶里盛著半桶還溫熱的黃褐色液體。

  這種液體是用胎盤血、混合一些草藥配置的。

  紅布袋塞進保溫桶,蓋上蓋子、貼上鎮符。

  布袋有類似子 宮的作用、保溫桶溫熱的液體,相當於羊水。

  鬼嬰收進去,能讓其誤以為還在娘胎里,還未出生。

  但這辦法,治標不治本。

  欺神騙鬼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一旦鬼嬰反應過來,怨念會更強。

  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下策。

  今晚能輕易成功,大半原因是鬼嬰剛形成,道行不高。

  它更沒有殺了父母復仇成功。

  要不然,以我現在的道行,今晚鐵定沒轍。

  一直等不停晃動的保溫桶平穩下拉。

  我才鬆了口氣,抬頭沖窗外喊。

  「沒事了,快特麼把燈關了!」

  一連喊了幾聲,也不見關燈,我心頭感到有點不太妙。

  突然刷刷刷。

  一陣風吹樹葉的聲音突兀響起。

  窗外,一根枝繁葉茂的大樹枝,憑空出現,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肆意生長。

  很快遮住了大部分強光。

  透過樹葉縫隙照進病房的光點、灑在滿地石灰粉上,一晃一晃。

  病房牆壁上,不知何時,細小樹根像是經脈一樣,迅速蔓延生長起來。

  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從大樹杈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