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怒的牛隊長

  老人周圍雲繞著一團樹葉一樣鮮綠色的妖氣。

  我頭皮都快炸了。

  收這隻鬼嬰,都是在占盡天時地利、先機的情況下,絞盡了腦汁。

  這會又冒出個老妖怪。

  要知道,靈魂這東西,對妖也有裨益。

  我握緊七星劍,不著痕跡把裝著鬼嬰的保溫桶擋在了身後。

  「小友莫緊張,此前我去尋你,沒能見面。」

  「幾個孩子調皮,與你朋友起了衝突,老頭子沒忍住脾氣還抽了那女娃一巴掌。」

  「就是你帶著鬼孩子去寢室找我?」

  老人點了點頭,一臉慈祥,沒有任何敵意。

  不過我並沒有放鬆警覺,因為老人的目光一直盯著裝有鬼嬰的保溫桶。

  他是衝著鬼嬰來的。

  這世上不僅可以裝孫子,還能裝好人。

  「許仙,別緊張樹爺爺沒惡意,他只是擔心你把鬼嬰打到魂飛魄散。」

  狐九妹推門走了進來,白靈素也跟了進來。

  樹爺爺?

  「老頭子我是師範里那棵老銀杏。」

  站在大樹杈上的老人,捋著白鬍鬚道明了真身。

  我想起來,師範里確實有一棵據說樹齡近千年的老銀杏樹。

  沒到秋天,銀杏葉落滿一地,很多學生都喜歡去那拍照。

  「怎麼樣許仙,我就說那晚碰到的鬼孩子有蹊蹺吧?」

  「現在能證明我不是棒槌了吧?」

  狐九妹走到我跟前,雙手叉腰瞪著我,得意洋洋的說。

  「只有棒槌才需要證明自己不是棒槌。」

  「啊啊啊!許仙你又說我棒槌!我咬死你!」

  我沒搭理張牙舞爪的狐九妹,收起七星劍沖老銀杏樹抱拳鞠了躬。

  「老前輩,您是想帶走這鬼嬰?」

  老銀杏樹點了點頭。

  「小友若擔心我別有用心,不妨帶上鬼嬰跟我走一趟。」

  雖說現在暫時收復了鬼嬰,但我也說過這治標不治本。

  我也正發愁後面怎麼處理鬼嬰。

  眼下冒出個老銀杏樹願意接受。

  想了想,我應了下來,不過心頭還是保持著一絲警覺。

  草木竹石這些東西,開靈智、成精成妖遠比飛禽走獸困難許多。

  但一旦成了氣候,道行一般都不低。

  就像這老銀杏樹,估計真活了一千多年。

  要是它裝好人,別有用心,我一點地方沒有。

  那不是陰溝裡翻船,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我帶上保溫桶、和狐九妹一塊跟著老銀杏樹回了師範。

  距離後門不遠。

  一棵足有磨盤粗細的老銀杏樹,樹冠大傘一樣撐 開。

  樹下一層枯黃樹葉,厚實像是地毯。

  十多個最大看著不過三四歲、最小不過剛出生的鬼孩子,正在樹葉上嬉笑打鬧。

  其中就有那晚偷偷跟著我們的那個鬼孩子。

  看到這麼多鬼孩子,我渾身汗毛不受控制根根倒立起來。

  同樣的心頭一股悲憤也滋生出來。

  「小友莫怕,這些孩子雖然依舊怨恨難消,但已經不會輕易傷人了。」

  狐九妹很輕蔑的看了我一眼,跑過去跟那群鬼孩子玩耍起來。

  「這些都是師範學生打掉的孩子?」

  「不止師範,附近幾個學校都有。」

  「這些孩子剛出娘胎就沒了,有的被扔在廁所活活溺死、有的活埋在了花叢、有的扔在了垃圾桶被野狗野貓咬死、屍骨無存吶。」

  一句話說完,老銀杏樹也是不住唉聲嘆息。

  我心裡頭也很不是滋味,像是堵了塊大石頭。

  想發火,卻不知道沖誰發。

  憋的十分難受。

  「這些孩子太小了,什麼都不懂,要是沒人管只能被仇恨左右,一條道走到黑,傷人也傷己。」

  老銀杏樹這話並沒有說錯,鬼嬰這種東西。

  殺了父母報了仇,往後還會繼續殺戮。

  最後不是被天雷劈到魂飛魄散,就是被人收復。

  更慘的是落到冥龍那種邪修手中,被煉成小鬼。

  「老頭子把它們困在身邊,多花些時間教導,能救一個便是賺了。」

  「順帶老頭子也積點功德。」

  老銀杏樹說多花些時間,恐怕起步就是幾十上百年。

  在這期間老銀杏樹還得時時刻刻鎮壓這些鬼嬰,防止它們逃出去害人。

  這事說起來輕鬆,但要做難如登天。

  也沒幾個人,願意費時費力去做這種事。

  「小友現在可願將那可憐的鬼嬰交託與我?」

  「許仙你別墨跡,鬼嬰留著你也沒辦法超度,一旦反噬你可擋不住。」

  狐九妹沒好氣的催促著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度保全沖老銀杏樹鞠了個躬。

  揭開貼了鎮符的蓋子,老銀杏樹一揮手。

  刷啦啦。

  一根樹枝手臂一樣伸了下來,捲起紅布袋沒入了樹冠。

  我也從老銀杏樹口中得知了全部真相。

  王智文寫的那篇鬼故事,老銀杏樹也看過。

  或者說是幾個學生,在樹下討論那篇鬼故事,它聽到過。

  從那時候起,老銀杏樹便想尋我幫忙。

  它便安排了一個鬼孩子,想請我到這。

  好巧不巧,那晚周君寢室殺子,悲劇上演、又出了一隻鬼嬰。

  老銀杏樹趕去救場,它派去請我的鬼孩子,害怕我便跑了。

  之後,老銀杏樹忙著阻止鬼嬰殺周君、肖方報仇。

  在它看來,一旦讓鬼嬰殺了周君、肖方,那就沒有回頭路可言。

  不過老銀杏樹也沒完全阻止,只是保住了肖方、周君、吳凱琪的性命。

  「這也算小懲大誡吧。」

  「樹爺爺慈悲,不知您老尋我,是要晚輩幫您做什麼?」

  「我想請小友幫忙將樹下這些孩子的屍骸挖出來好生安葬。」

  「老頭子我做這些事不大方便。」

  聽到這,我瞬間明白了。

  牛隊長他們沒挖到的嬰兒屍體,是被老銀杏樹帶走了。

  老銀杏樹在這活了千年,枝繁葉茂,土裡樹根不知延伸了幾十里。

  這些樹根就像老銀杏樹的手臂,在地下來去無蹤。

  不然它也沒辦法,將附近學校里慘死的嬰兒屍體全都收攏到樹下。

  「樹爺爺放心,這事我來辦。」

  「那我替這些孩子謝過小友了。」

  至於我、狐九妹為何那晚沒有發現老銀杏樹。

  很簡單。

  人家道行高,在此活了千年,比我們時間可久遠太多了。

  第二天我把消息告訴了牛隊長。

  當然我沒提老銀杏樹的存在。

  牛隊長組織了人手,在老銀杏樹周圍拉了警戒線,便動手開始挖。

  挖了沒一會,一個差人就激動大喊。

  「隊長,找到了!」

  「媽的!遺體找到,這下那兩個畜生等著吃牢飯吧!」

  牛隊長攥著拳頭,剛說完,樹底下幾個正忙活的差人又嚷嚷了起來。

  「隊長,還有屍體!」

  一聽這,牛隊長臉色變了,我倒是沒太大意外。

  昨晚在這老銀杏樹下,我看到十多個鬼孩子。

  樹底下起碼也有十幾具嬰兒屍體。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

  這一挖,就挖了整整一個上午。

  最後足足挖出來上百具嬰兒屍骨。

  大部分已經只剩下了骨頭。

  上百具嬰兒屍骨,鋪滿了一大片。

  老銀杏樹樹冠上掛著的那些寫了名字、寫了百年好合、生生世世的許願牌。

  風一吹晃來晃去。

  現場所有人都沉默了,全都低著頭,看著那些嬰兒屍骨。

  周圍靜的只剩下壓著怒意的粗 重呼吸聲,和緊握鐵鍬發出摩擦聲。

  這麼多嬰兒屍骨,有出生自然夭折的,但其中一部分,恐怕都是死於父母之手。

  「查!給老子查!」

  「把周圍幾個學校所有人全都帶來驗DNA!」

  「我去你媽的!」

  牛隊長紅著眼睛怒吼著,最後更是直接把鐵鍬扔到了地上。

  我也很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力、是悲哀,

  這麼多嬰兒骸骨,大部分都只剩下骸骨,還都已經腐化。

  恐怕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前。

  殘害這些嬰兒的真兇,也定然不止附近學校的人。

  怎麼查?

  壓根沒法查。

  足足沉默了十多分鐘後,牛隊長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抬起手擦了一下眼角,轉過身蹲在銀杏樹下抽著悶煙。

  其他差人,也沒人說話。

  呼哧…

  深吸一口氣,我強忍下動盪不休的情緒,抬起頭看了一眼老銀杏樹。

  老銀杏樹讓我幫忙安葬這些嬰兒屍骨,只是其一。

  它真正想要的是讓這些嬰兒屍骨重現天日。

  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從源頭上杜絕這種慘劇頻發。

  它沒挑明這些,大概是顧慮我是人這個身份。

  畢竟這麼多嬰兒屍骨一但挖出來,傳揚出去。

  不止附近學校,全社會都得震動。

  這麼大的事,是人都會有所顧慮、甚至會被收買封口。

  我算是被利用了,但我並沒有感到生氣。

  只是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些嬰兒屍骨。

  迫於現實,牛隊長最後也沒真的大動干戈去查。

  周君、肖方、吳凱琪這事爆了出來,引起很大反響。

  附近幾個學校對於這方面管理更加嚴苛起來。

  那些嬰兒屍骨,也全被送去城郊公墓進行妥善安葬。

  晚上我帶了很多香燭祭品、紙衣服、紙玩具到老銀杏樹下燒了。

  祭奠那些嬰孩。

  「你們這些人類,天天喊著行善積德、做好事,背地裡做起傷天害理的事,一點也不手軟。」

  「真噁心。」

  說完,狐九妹很厭惡的瞥了我一眼,嗖一下鑽進旁邊樹叢不見了蹤影。

  對於狐九妹的遷怒,我也只是笑了笑。

  別說不諳世事的狐九妹,就連我看到那些嬰兒屍骨時,也覺得活人噁心、虛偽。

  只是我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千人千面。

  都是壞人世界得亂套,都是好人,世界也未必和平。

  「樹爺爺,晚輩恭祝您早日修得正果。」

  老銀杏樹樹冠嘩啦啦搖晃了幾下。

  剛到寢室樓下,鄧君歸又給我帶了殷森的話。

  鬼嬰、包括老銀杏樹的事,殷森都知道。

  他讓鄧君歸告訴我,假如老銀杏樹別有用心,以我現在的道行卷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最好抓緊鑽研那本陰山術字密錄。

  告別鄧君歸,回到寢室,我翻出那本陰山術字密錄,皺眉沉思。

  「這老狐狸,早知道老銀杏樹的事,這是借這事逼著我往火坑裡跳。」

  學了,我接掌祖印這事就瞞不住了。

  不學,是做賊心虛。

  「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