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她突然消失了

  雖然拜託了沈牧野,但謝時暖還是拖出了從老宅收拾出來的舊物,謝駿死後,她和母親賣房賣車賣家產,又屢次搬家,幾乎留不下什麼東西。

  謝駿的遺物之前廖紅娟為了給他討公道也翻了無數遍,謝時暖數如家珍,毫無新意,厚厚一沓資料分門別類放在文件夾里,廖紅娟做了標籤,謝時暖很快看完。

  剩下的,便是一支鋼筆一本筆記本還有一疊舊書,謝駿愛讀書,像他這樣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的鄉下孩子,讀書是一條最方便最快捷的上升手段,他當然會牢牢抓住。

  謝駿書讀得雜,從社科到哲學大部頭應有盡有,藏書一度頗豐,可惜後來為了還債賣了大半,留下來的都是賣不出去的破舊老書,最破的一本四十年前出版,繁體字版本的宋詞精選。

  謝時暖花了兩天時間將這些書一一翻完,翻到這本宋詞精選時已經失了耐心,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到底急什麼,何不等沈牧野查清了再說。

  她呼出氣,越發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情緒古怪,多半是事情接二連三沒個完導致,或許她該給自己放個假才好。

  想到這裡,謝時暖托起那本宋詞精選,不耐地撥弄了一遍,預備放下便走,不料,快速翻動的書頁里悠然飄出一片書籤。

  是乾枯的柳葉做成的,細細長長的柳葉上規規矩矩寫著一行小字。

  ——祝哥哥生日快樂。

  落款是一朵小花。

  藍墨水在葉脈上暈染出墨漬,毫無疑問,這是小紅的筆跡。

  謝時暖小心拿起那枚書籤,看完正面將手一翻,背面居然也有字。

  藍墨鋼筆寫了一行字。

  願小紅永遠快樂。

  不用猜,雖然同是藍墨鋼筆,但這一行的字跡化成灰謝時暖都認識,是謝駿寫的。

  兩行字一正一反且新舊程度有明顯的不同,小紅的更早一些。

  也就是說,謝駿在多年後,懷著未知的心情在這張書籤上給妹妹寫下一句祝福。

  一個古怪的念頭冒了出來,像一顆肥皂泡,謝時暖來不及細想就噗的一聲破掉了。

  她垂下頭喃喃:「他對他這位妹妹的感情確實很深啊。」

  像是總結,也像是自我安慰。

  謝駿的遺物算是翻完了,除了一張書籤再無有用的東西,謝時暖起身伸懶腰,目光落在了一個天藍色的塑料箱子上。

  那是廖紅娟的東西。

  她陷入深度昏迷後,謝時暖搬過兩次家,她的一些零碎物品便被她統一放進了收納箱裡,上一次見還是五年前整理時,那時整理的匆忙,基本沒仔細看過。

  現在,要看嗎?

  謝時暖遲疑了,廖紅娟只是昏迷並沒有死亡,她的私人物品即便是女兒也不該隨便亂翻。

  而且就算證實了她真做過舞女又如何,叱吒風雲的舞場金花和洗手作羹湯的堅強母親有什麼衝突?

  謝時暖最終還是沒動那箱東西,除卻這個方法,總還有別的辦法探知一二。

  於是,她又花了幾天時間調查水雲間。

  劉斯年說的沒錯,這是間相當輝煌的舞廳,幕後老闆姓黃,後來在一個全國性質的大案里落了馬,但在三十年前,黃老闆是京市一霸,手底下的產業黃賭毒無所不包,水雲間就誕生於他的鼎盛時期。

  那年代舞廳常見,水雲間勝出靠的當然不是和別的舞廳相比更瓊瑤風的名字,而是它足夠全面足夠專業也足夠壕。

  吃喝嫖賭,只要你想,沒有他不做。

  水雲間剛開業那會兒,服務生都是清一色的大學生,在京市引起了轟動,當年大學生值錢且尊貴,但在黃老闆這裡,一樣的低頭,謝時暖搜到了當年的報導,說是相比做生意,這更像是黃老闆在炫富。

  而對於裡面的舞女,就沒什么正面報導了,能找到的只零零散散的社會事件。

  比如為了水雲間某個舞女爭風吃醋鬧出來的風波,法律不健全管轄寬鬆的年月,這些風波無外乎就是流血衝突。

  謝時暖將五年間的新聞翻了個遍,發現了小紅。

  說是某局長公子泡澡時被黑社會團建,瀟灑的走進去,狼狽地抬出來,經醫院搶救,保住了命但高位截癱,而讓這個黑老大敢對局長公子下手的原因,是一個女人,水雲間七朵金花里最小的一朵,號稱「小周慧敏」的小紅。

  報導是一份如今早已停刊的小報,很有些香港狗仔吸引眼球的文筆。

  詳細描述了一番小紅是多麼美艷絕倫身材火辣,酥胸半露就引得無數大佬折腰,淪為裙下臣。

  小報貼心,刊印了一張模糊的配圖,小紅和一群女人坐在卡座里談天,為了讓讀者看的清楚,小報甚至圈出了小紅的臉放大。

  但謝時暖看了又看,仍然辨不清楚。

  這張臉實在太模糊,只能辨識出嘴巴和眼睛都長在該長的地方,以及她有著和當年的周慧敏同款的長髮。

  她無語扶額,發現劉斯年確實坦誠,他大概也只查到了這裡,因為再往後,只有一條黑老大伏法的新聞,但同樣的小報,半個字沒再提小紅。

  也就是這一年,廖紅娟二十一歲,此後小紅再沒出現在任何報導里。

  故而,劉斯年說,她突然消失了。

  謝時暖又一次想起廖紅娟的箱子,那裡面有幾張她年輕時的照片,她確實也有一頭相似的長髮,那是張半身像,她穿紅裙站在京市一棟古建前微笑,頗有幾分風情。

  謝時暖不清楚這足不足以讓大佬們爭鬥至此,以及,謝駿是什麼時候加入了這場爭鬥並取得了勝利。

  果然,要想更深入的調查只能等沈牧野了。

  她起身倒了杯水灌下,溫水順心,平復了不安。

  她這才恍然想起下午還要去醫院做檢查,檢查完還不能停,晚上,一場籌備已久的慈善晚宴在等著她。

  水月觀音已經回國有段日子,沈牧野的意思是,要用這場捐贈儀式來抵消前段時間金誠內鬥造成的負面影響。

  「是不是該以沈家的名義來捐更好?」

  沈牧野搖頭:「謝時暖三個字既然已經進入了慈善圈,趁熱打鐵站穩腳跟以後方便,金誠這次只提供場地和資金,以及一個站台的總裁。」

  大獲全勝的金誠總裁來站台,即便時間倉促,氣勢也能拉滿。

  消息一公布,邀請函剛進印廠,上門打聽的各路人馬已經打爆了電話。

  這場晚宴籌備得異常順利,註定的熱鬧。

  謝時暖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深吸了一口氣。

  飯得一口口吃,事情也得一點點解決,左右,真的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