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暖等了整整四十分鐘才被叫進科室,例行詢問後,醫生給了辦法:「謝小姐,你描述症狀太籠統沒法下診斷,經期又結束了部分檢查做不了,這樣,我們先查個血。」
謝時暖拿了檢查單,繳了費便去等電梯,普惠醫院的電梯難等,每一層都要停很久,她不由後悔為什麼要來這麼知名的醫院掛號。
正嘆氣,電梯到了。
門開,劉斯年隨著人流走了出來。
謝時暖一怔,他也一怔。
轉瞬,他快步上前,緊張道:「你生病了?」
「一點小毛病,不礙事的。」謝時暖怕電梯上去,急著擠進去,「斯年我先上去,等下再」
劉斯年不等她說完,跟著擠回了電梯。
等電梯的人多,不管不顧地擠上來,劉斯年便護著她一路往後退,直退到了角落。
他雙臂一撐,摁在轎廂兩面,連著身體組成人形護欄,隔絕了她和電梯裡的其他人,由著自己被擠來擠去,只對她笑道:「難得偶遇,我不要等。」
謝時暖仰頭看他,他逆著光又刻意紮起架勢護她,很有些英武的樣子,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似的。
「你怎麼也來醫院,生病?」
「替我大姐拿藥。」
「你姐姐生病?怎麼樣了,嚴重嗎?」
劉斯年的眸光一寸寸描摹那張臉,嘴上道:「老毛病,但她總忘記吃藥,沒辦法,只能我來替她拿。」
多日不見,女人紅潤了許多,想來是沈牧野渡過難關,她舒心順意,人也快活了,即便聽聞了廖紅娟的舊事,於她,影響也不大。
轎廂停下,開門關門間進出人多,劉斯年不知被誰撞了,悶哼一聲往前踉蹌,頃刻間與謝時暖近乎貼面。
謝時暖的脊背抵在轎廂的一角,退無可退,男人的臉瞬間逼近,她下意識別過頭,劉斯年的鼻息便剛剛好擦過她的耳廓,泛出一點癢意。
「抱歉。」劉斯年支起身體,「嚇到你了?」
「沒有。」謝時暖回過頭,眼珠卻往外看,還未到三樓,抽血的檢驗科在五樓,「真慢。」
「大醫院是這樣的,你的小毛病要緊嗎?」
「不要緊。」謝時暖轉回眼,忽而笑道,「斯年,你真是個好弟弟。」
劉斯年幾不可見的一僵。
「為什麼這麼說?」
「之前你在辰悅就很照顧我,現在又操著心幫姐姐拿藥,是不是因為你家姐妹多,所以才把你培養得那麼會照顧女孩子?」
劉斯年勾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或許,但其實我不照顧她們,還是她們照顧我比較多。」
「哦。」謝時暖頷首,「那看起來她們把你照顧得很好。」
他笑出聲:「是啊,很好。」
說話間,電梯停在了五樓,劉斯年像進來時那樣,先一步撥開人群,護著她走出電梯。
檢驗科窗口多,不需要多等,她很快抽好了血,捏著棉簽起身。
劉斯年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手插著口袋一手回復手機,他垂著頭,小刷子一樣的眼睫扇動,專注望著手機屏幕,全然沒注意到走過他身邊的年輕女孩們或高或低的驚嘆聲。
「好帥啊!」
謝時暖本要叫他,見狀便放慢了腳步,她很少仔細看他,現下認真打量,不得不承認,他的硬體很達標,鼻骨高挺,眉目舒朗,只是骨架不及沈牧野硬朗加之白如細瓷的皮膚,才總是帶點少年氣。
其實他神色冷峻,嘴角一抹似是而非的淡笑,帶著疏離的味道,已經很有成熟男人的模樣。
這樣的一個人戳在檢驗科門口,怪不得進進出出幾乎所有人都要瞥上一眼。
謝時暖眼珠轉了轉,躡手躡腳走近,手機上似乎在說重要的事,劉斯年竟是一點也沒發覺,只微微蹙眉。
謝時暖小心地走到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忽地發出一聲:「哇!」
劉斯年猛地地抬頭,眸光如刀子一樣嗖地射出來,是強烈的防備和不爽,然而,那刀子還沒射中就陡然一變,變暖了。
劉斯年驚詫地捂住心口:「啊!」他誇張後退半步,「時暖姐,你不要突然嚇人。」
「居然真能嚇到你,我也是第一次嚇到人,你是不是裝的哄我玩?」謝時暖掃了一眼那手機,「還是有急事?」
劉斯年不留痕跡地收起手機。
「沒,一點小事,處理完了。」他看著她的胳膊,「你這個姿勢……」
謝時暖雙臂交扣,一手摁住一側手肘,小學生聽講似的。
她無奈道:「我天生血管細,護士小姐找了幾次才找到血管,兩隻胳膊通通被扎了針。」
「噗,差點忘了,上回體檢你也這樣。」劉斯年笑道,「開車來的?」
「是啊。」
「等下你應該不會回公司,是要直接去會場還是去哪,我送你。」
「不了,扎個針而已,我能開車的。」謝時暖一邊走一邊丟掉了棉簽,「你要有事就先忙,咱們晚上見。」
劉斯年沒再客氣,將她送到了地下車庫便要離開,臨走前,他再次道歉。
「之前調查伯母的事,你別介意。」
謝時暖搖頭道:「我不介意,那天我心情不是很好,話說重了,抱歉,聽說了那種事隨手一查再正常不過,我知道。」
「這麼說,你也……查了?」
「……」謝時暖抿唇,「嗯。」
劉斯年大約想安慰她,或者勸告她,遲疑道:「我相信伯母一定是好母親,對於一個女兒,只要這一點沒錯那就沒錯了,別的,不用在意。」
謝時暖心底的煩意又被勾起,她知道莫名,但忍不住語氣偏冷:「劉斯年,你很怕我生你的氣嗎?」
「怕!」
劉斯年毫不遲疑地回答,「我怕你不理我,怪我,以後不想再見我。」
男人赤誠,有神的雙眸寫滿堅定。
謝時暖不由愕然:「因為這種事不理你,我……我脾氣也沒有那麼壞吧……」
聞言,劉斯年驟然一笑,笑得眉眼彎起:「時暖姐,和你無關,是我的問題,我自小……就很怕留不住我想留的人,有時確實會有點條件反射。」
他說到自小兩個字時有一瞬黯然,謝時暖捕捉到了。
她懵懵然想起,在辰悅時,劉斯年已經是這樣,他對她無微不至,甚至有些過頭的細緻,那時她也問過,他答,家裡親戚多,他習慣了。
她只當是他有許多弟妹要照顧,是個照顧人的好大哥。
現在得知了他的家境,劉貴河獨子,道森集團太子爺,哪怕是家中姐妹多,也輪不到他周全照顧,他不是個五穀不勤的紈絝都算是這個配置里爭氣的了。
顯然,劉斯年非但不紈絝反而比一般人都勤勞周到。
她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又不能貿然問出口,不由軟了心腸。
「只要你來京市,我一直都在,你不必那麼擔心我生氣,這種小事都生氣我還怎麼當你的時暖姐。」
劉斯年笑著點頭,很欣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