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將會勝利！」
帝星圈防線附近，一座三角錐形的要塞內。
寬闊的禮堂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來自帝國軍隊各部的數百名中層軍官同時起身，目光灼熱地注視著剛結束演講的帝國英雄、帝國軍部形象大使、帝國皇家騎士長、帝國歌姬的未婚夫，漢頓少將。
楊洺攥著拳頭揮了揮，轉身走向台後。
掌聲持續了十幾秒才漸漸停下，真正的戰術課程講師在另一側登台。
楊洺剛回到休息室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被托馬斯中將堵了出來。
「哦，漢頓，」這位中將笑道，「剛接到消息，我們要去參加一場揭幕儀式。」
楊洺咽了口吐沫：「你讓我喝口茶！將軍，我連續三場演講，嘴皮子都快破皮了！」
「哈哈哈哈！」
托馬斯一把摟住楊洺的肩膀，推著他朝走廊走去。
楊洺都不敢掙扎的。
主要是怕他稍微用力掙扎，托馬斯中將手會骨折。
一旁有穿著軍裝套裙的女助理匆匆跑來，恭敬地遞過茶水，楊洺打開瓶塞灌了兩口，只感覺……這小姐姐遞過來的水真甜。
「什麼揭幕儀式？」
「說是揭幕儀式，其實也是內部的驗證會，」托馬斯中將看了眼左右，壓低嗓音說了個名詞，「帝衛2.0。」
楊洺笑了聲：「你確定，這個新的系統能比老系統好用？」
托馬斯中將沉吟了幾聲：「我持謹慎悲觀的態度。」
「為什麼？」
「我們至今搞不明白，這個超級計算系統，到底是如何保持的穩定，」托馬斯中將嘆了口氣，「帝衛2.0這幾年經過了數百次實驗，我們遇到了幾個很棘手的問題。」
楊洺眨了眨眼，努力做一個合格的聽眾。
托馬斯中將繼續說著：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系統很容易被瞬時爆發的信息流衝擊到崩潰。
「當我們把這個系統接入超過五千艘戰艦，或者超過三十顆星球的網絡時，它就很容易崩潰，根本無法保持自身穩定，更不用說調用這些戰艦的艦載伺服器、超級計算機。
「唉，我們現在的技術竟然還不如幾萬年前，難道我們一直在退步嗎？」
楊洺在旁一陣點頭。
是這樣的。
來自於智械暮光的理和律，那就是兩個巨大的BUG。
他笑道：「可能是有一些巧妙而原始的設計，沒有被我們關注到吧。」
「你猜對了，」托馬斯中將挑了挑眉，「經過我們舉國之力科研調查，發現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該系統的擬人化。」
「擬人？」
「上船去聊，」托馬斯中將溫聲說了句，也算小小的賣了關子。
十多分鐘後，兩人乘坐的戰列艦以及二十餘艘護航艦船，進入了附近的可躍遷區，朝帝國廣闊的疆域繼續進發。
托馬斯中將把楊洺拉到了一個小間，繼續嘀咕關於帝衛系統的事。
帝國為帝衛2.0傾注了堪稱天文數字的資源和人力。
這套系統秘密研發了很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但一直是作為『帝國全境防衛系統』的技術驗證。——通過再造一個類似系統，搞清楚帝衛系統核心技術。
最近這幾年，帝衛系統頻頻失去響應，帝國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這才決定，將這個項目正式提上來。
正如托馬斯中將所說，帝國設計的新系統，在最初小範圍驗證時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然而，當接入更大的網絡時，這個系統就變得脆弱不堪，自我崩潰也就算了，有幾次還把昂貴的硬體網絡直接燒了。
「問題出在哪？」
楊老闆十分懇切地明知故問。
「具體的話，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解釋個大概，」托馬斯中將嘖了聲，「我只是一個戰陣指揮，伱不能指望我去搞明白我使用的工具是由多少零件構成的。我只是聽說，就是系統的擬人化有問題。」
「擬人化？」
「是的，好像是內部網絡的自我保護功能。」
托馬斯中將緩聲道：
「當一個系統嚴格按照程序邏輯工作時，它會將我們輸入的指令作為最優先事項，自身超過負荷時，也只能通過程序語言進行反饋，從而產生一定的延遲。
「這一點延遲，就是整個系統崩潰的關鍵所在。
「還有，並不是說，你聯網的伺服器越多，算力就越驚人，如何統籌這些伺服器，在一瞬間將所有硬體系統的算力都發揮出來，那是更大的挑戰。」
楊洺納悶道：「然後呢？解決方案是什麼？」
托馬斯中將嘆了口氣：「擬人化……呵，其實說白了，就是智械。」
「智械？」
「準確來說，是完整的主腦思維，」托馬斯中將搖了搖頭，「這聽起來很瘋狂對嗎？我們要把自己的指揮系統，接入一個智械，如果這個智械掌控了我們幾千艘甚至幾萬艘戰艦，然後轉頭背叛帝國，那才是最大的災難。」
楊洺身形後仰。
人造智械跟高維文明的機械思維體並不相同。
托馬斯中將所說的這個隱患，對人造智械而言，幾乎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會發生。
楊洺道：「這是不是太不靠譜了？」
「所以，他們想讓你過去，」托馬斯中將端起一旁的杯子，走去飲料機旁，「我知道你很累了漢頓，最近這幾個月，你一直在東奔西走，委員會裡你是最勤快的，當然，你也得到了陛下的嘉獎，陛下連我們幾個的名字都懶得提。」
楊洺眯眼笑著。
這老將軍吃醋了難道？
「我過去能做什麼？我就是個太空步兵。」
托馬斯繼續道：「誰知道他們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們給帝衛2.0灌輸了一堆你的資料，應該是告訴那個智械——看到這個傢伙了嗎？如果你背叛了帝國，這傢伙能把你的主腦拆成一堆零件……就這樣。」
楊洺：……
高端的研究項目，往往需要最樸素的威脅。
屑。
……
律的思維空間，兩個少女盤腿坐在一台『四方盒子投影儀』前，吃著零食，看著直播。
「智械帝衛2.0?」
莫莉歪頭問：
「二號，帝國是不是在瞎搞呀，理跟你可不是智械，你們是一種誕生於機械文明的生物，我能感覺到咱們有很直觀的不同呢。
「他們該不會弄巧成拙，把自己玩進去吧？」
「應該不會，」律也有點拿不準，「帝國的底蘊不容小覷，這個智械可能會有所不同吧。」
莫莉小聲嘀咕：「總覺得有些不靠譜。」
「繼續看就好了，」律輕笑了聲，「現在沒人敢檢查老闆了，咱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窺了……你剛才又喊二號了是嗎？」
「沒有呀，律姐，我一直這麼喊的呀。」
莫莉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律翻了個白眼：「你給我小心點，我收拾不了理，還收拾不了你？」
「單押~」
「呸，哈哈哈！你好煩啊！」
思維空間的笑聲越發放蕩不羈。
……
參加帝衛2.0揭幕儀式的人雖然不多，但這裡面的帝國大佬還真不少。
楊洺和托馬斯，一個代表皇帝，一個代表軍方『青壯』派。——托馬斯中將之所以軍銜提升不上去，就是因為年齡沒到。
但他們兩個卻只能坐觀禮台的第二排。
第一排十幾個位置，都是給謝爾曼家族精英掌權派預留。
揭幕儀式安排在了一家機密研究所內部，所在的位置是一顆不起眼的小行政星地下。
楊洺和托馬斯兩人偶爾說笑幾句，偶爾探討一下應對蟲族的爆能武器。
不斷有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中年男人出現在一旁靜靜等候，當楊洺扭頭看過來時，他們就立刻向前，請楊洺為他們簽個名，或者合個影。
楊洺來者不拒，充分表達了對這些科研人才的尊敬。
漸漸的，小小的會場擠滿了人，帝國軍部、長老院這兩大權力機構都來了幾位代表；兩位來自觸角組織的中年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會場角落。
會場正中，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開始安裝一塊塊厚厚的特種玻璃，組成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房，開始向裡面搬運一些硬體設備。
那些設備有點像是艦載主腦……
「你夫人來了，」托馬斯中將突然道了句。
楊洺抬頭看向入口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眶。
帝國歌姬今天的髮型是精緻的盤發，這讓她白皙的脖頸更顯修長，那張迷死了帝國萬千少男的迷人臉蛋上，一隻厚厚的墨鏡遮起了她那雙會發送電波的明媚雙眼。
黛芙妮無比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哪怕是穿著灰色的風衣，細高挑的身段依然能讓現場的男性一時收不回目光。
因為公務繁忙，楊洺也有段時間沒跟黛芙妮一起睡過覺了——純睡覺關係。
黛芙妮看到了楊洺後，立刻摘下了眼鏡，嘴角綻放出了淺淺的微笑，腳下的高跟鞋奏出的節奏都變得輕快了許多，不顧工作人員的指引，徑直走到了楊洺面前。
楊老闆也算給面子，站起身張開了雙手。
黛芙妮立刻湊向前，摟住了楊洺的腰身。
「沒想到你也會過來，」楊洺溫聲說著，「好久不見了親愛的。」
「你工作太忙了，」黛芙妮輕聲抱怨著，隨後在楊洺臉頰上落下輕吻。
兩人表現的，就跟熱戀中的情侶一樣。
一旁托馬斯中將含笑注視著。
「你叔祖父會過來嗎？」楊洺問。
「應該會用投影的方式出席，」黛芙妮輕聲說著，「叔祖父希望你給出一些反饋，關於帝衛2.0系統，他們覺得有一些不太放心。」
楊洺點點頭：「我也不是這個專業的行家。」
「你背後也擁有一個強大的技術團隊，不是嗎？」
黛芙妮輕輕眨眼，眼底帶著幾分笑意。
楊洺頓時明白了她的潛台詞。
伊諾所長是想讓他將自己的技術團隊貢獻出來，或者做一些貢獻。
楊洺笑道：「他們可是我最後的底牌。」
言外之意，現在他還不能把技術團隊交出來，他需要等《法亞的遊戲》結束，自己母星能『塵埃落定』。
黛芙妮並沒有久留，她跟托馬斯中將打過招呼後，就去了下方第一排的角落位置。
黛芙妮剛落座，場中就出現了數十道交錯的射線，十幾名老爺爺老奶奶的投影出現在門口，默無聲息地坐滿了第一排，伊諾所長也在此間。
托馬斯中將用胳膊肘碰了下楊洺，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了幾分心照不宣的微笑。
揭幕儀式很快開始。
主持儀式的，是三名頭髮花白的科研工作者。
他們介紹了帝衛2.0的研發過程，以及最近幾十次實驗所取得的成果，並把大部分時間，用來介紹他們設計的『安全智械構造』。
所謂的安全智械構造，其實說白了，就是兩個很簡單的辦法。
第一，楊老闆的一鍵爆頭系統。
硬體上放點自毀裝置，發現不對立刻炸了核心主腦。
第二，內中外三層結構。
這有點像是律的思維空間。
這台智械的最內層結構，就是算力強大的核心處理器，有著堪比百台艦載超算的強大主腦，是帝國科技實力的最高結晶。
看到這硬體系統，思維空間中的律雙眼直冒綠光。
該智械的中層結構，就是一個『模擬空間』，該智械誕生的意識將會被困在模擬空間中，通過空間中的各類虛擬裝置，接受信息、處理信息，聯通最外層的擴充設備。
他們這個科研團隊已經克服了幾乎所有的難題，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
外部設備接入需要一定時間。
簡單舉例，兩千五百艘大中型戰艦組成的帝國標準戰鬥集群，帝衛2.0需要花費三分鐘左右的時間，才能完成系統接管。
接管後的指令發布沒有任何延遲，能達到帝衛1.0系統的指揮效果。
如果要接管五個以上的戰鬥集群，需要耗費大概三十分鐘的時間……
「但這並不是問題。」
研發主任介紹著：
「這套系統，是完全被我們掌控的，我們並不需要在危急時刻才啟動它，而是讓它一直保持接入但不介入的狀態，當需要它介入時，就可以瞬時介入。
「對於我們的大一統網絡，它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資源統合。
「這是比較大的弊病，但各位大人，這是保證它安全性的唯一辦法，起碼，這是我們當前就可以使用的。」
楊洺很想問一個問題，但他忍住了。
他沒必要去得罪人。
帝衛2.0明顯是謝爾曼家族的精英掌權派搞出來的東西。
「下面，請各位大人見證，帝衛2.0系統即將正式啟動……不知道，哪位大人願意來摁下這個按鈕。」
楊洺用手肘撞了下托馬斯中將，托馬斯中將翹起了二郎腿。
下方的伊諾所長抬頭看了眼，笑道：「漢頓，你替我們去吧，我們都只是投影在這。」
「好的，」楊洺立刻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身上的軍服。
楊洺心底暗道遺憾。
早知道他能直接接觸這個系統的硬體，他就搞一點『納米機器人粉』塗在手指上，這樣說不定能給律白賺幾台高性能的主腦。
這玩意可是律的最愛。
嗯，後面想辦法把帝國的主腦技術搞回去吧，讓律能早一點追平和理之間的性能差距。
掌聲中，楊洺抵達了三位中年男人身旁，被引到了玻璃房內。
他抬起一根手指，摁向了那個開機鍵。
其實，楊洺剛才想問的問題，對於帝國來說，略微有那麼一丟丟的『致命』。
如果帝衛1.0不喜歡帝衛2.0……他們怎麼辦？
楊洺手指落下，玻璃房中的儀器瞬間被點亮，大廳四面牆壁上出現了藍色的電路『圖案』，讓整個大廳充滿了科技感。
與此同時。
帝星深處，帝衛系統研究院，那隻巨大的黑匣內。
蜷縮著身形的少女，睫毛輕輕顫動，雙眼微微睜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