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
強光穿透了略有些陰沉的天空。
楊洺直直墜入了那一望無際田野的縫隙，當光芒退卻，他靜靜站在學校的教學樓前。
嗡——
光劍被激活。
幾台無人機在周圍盤旋，灑落出一股股濃煙，讓校園內還能活動的人影盡皆進入了麻醉狀態。
空中不斷有光束砸落，這些直徑一米多的離子束被大氣耗損了不少能量，卻依然能將那道纖瘦的身影完全壓制。
力量已經這麼薄弱了嗎？一件裝備都沒有嗎？
有詐？
楊洺並未妄動，他凝視著光柱下的少女，左臂上的護盾發生器接連啟動，一面橢圓形的複合盾在他面前張開。
東風號加裝的副炮在接連不斷地射擊。
少女身周的地面已經被燒出了顆粒狀的玻璃，但她周圍的紅色光膜依然在持續閃爍，並未被輕易擊破。
她抬頭注視著楊洺，表情依然無比的平靜。
她試圖站起來，於是血紅色的光膜開始變得濃郁，纖瘦的身體不斷顫抖著，但離子束的落點卻被不斷逼退。
「律，主炮充能。」
「已充能完畢。」
「判斷主炮落點沒有其他人類就直接開火。」
「是。」
楊洺作出攻擊動作，但他準備好的發力方向，卻是朝著後方。
他要把女武神引入空中，用東風號主炮一次性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女武神在顫抖中站住了身形，額頭出現了白色的閃光點。
她突然仰頭髮出了痛苦的呼喊，一股赤紅色的衝擊波自她身周向外衝擊。
楊洺立刻後退，身形一躍跳到半空，盾牌下飛出十多隻花生米大小的金屬球，準確地砸在女武神腳下。
外骨骼裝甲從上到下數十個推進器同時向前噴火，身形迅速後退。
那些金屬球同時爆裂，一朵朵小蘑菇雲升騰而起，旁邊建築物在輕微震顫，各處窗戶的安全玻璃震出了大片的雪花斑紋。
女武神的身影飛出了爆炸區域！
她身體已經膨脹成正常女性成人的程度，完全沒了之前柔弱少女的模樣，腦袋上帶著乳白色的荊棘桂冠，美麗的面容略帶猙獰，單手要抓向楊洺。
他就知道！
這女武神早就會用詐了！
剛才還想用小女孩的模樣騙同情，骨子裡越來越狡猾了！
楊洺不想硬接，也不用硬接，將橢圓盾放大，身形持續後退，在輔助動力的幫助下，他後退的速度並不低於女武神。
六道光束幾乎同時從天而降。
女武神身形橫挪翻轉，試圖躲避攻擊，但轟入大氣層的離子束依然保留了極快的速度！
她身周的紅色光膜再次爆發，但身體被結結實實拍在地上。
光的浪潮在噴涌、在爆發，氣浪糅雜煙塵席捲四面八方，一道又一道副炮光束接連砸落！
天空中，兩艘五十米級炮艇已脫離東風號本體，迅速朝女武神和楊洺所在位置逼近。
楊洺靜靜懸浮在空中，保持著安全的距離，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下方的女武神。
婆娑，你該退場了！
炮擊！
兩艘炮艇幾乎同時開火，兩道深藍色的光束砸在地表！
這種離子束的能量等級，已經接近女武神被帝國秘密部隊圍剿時，那艘炮艇所打出的攻擊，卻依然無法傷害此刻的女武神。
楊洺雙眼漸漸眯了起來。
不等離子束能量耗盡，他轉身就朝著空中飛馳，外骨骼裝甲的推進器全負載運轉。
在地表干架有太多限制，東風號主炮轟擊下，下面這個鎮子也會被夷為平地。
女武神幾秒後就跟了上來。
她開始變得越發恐怖，頭上的荊棘桂冠閃爍著光亮，身上出現了血色的長裙，雪白的皮膚被映襯的毫無血色，那雙美麗的大眼中寫滿了惱怒。
離子束接連閃爍。
楊洺退的從容有致，女武神追的跌跌撞撞。
在兩者即將飛出城鎮上空時，女武神突然頓住了身形，站在空中高舉左手，身周光盾凝聚成了圓形盾牌，穩穩地抵擋著上方砸來的離子束。
「楊、洺。」
她開口呼喚，嗓音有些冷硬，話語通過精神交流的方式直接傳遞到了楊洺的大腦。
「公平對決一次，如果我輸了，我會給你最後的細胞。」
「公平？」
楊洺微微撇嘴。
在你爸的試驗船上，咱們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伱怎麼不說公平對決？
現在跟哥談公平了，還不是因為自己陷入了被動了？
沒了高傲資本的女武神，也不過如此。
楊洺慢慢舉起光劍，周遭空氣中傳來了密集的嗡鳴聲。
一台台圓碟形的無人機組成戰鬥群從天而降，它們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將女武神團團包圍。
「一切都是拜你父親所賜，你沒資格跟我談公平。」
女武神緊緊抿嘴，周圍爆發出了密集的光彈，哪怕她能無視單個光彈的能量，但光彈數量如此之多，她也只能避其鋒芒。
無人機組成攻擊陣列，試圖將女武神驅趕出城鎮範圍。
女武神的反擊也十分猛烈，擁有強大精神力量的她，總能讓幾台離她最近的無人機隔空爆炸。
這場多對單的空戰一經開始，就趨於白熱化。
楊洺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無視下方生活的無辜人類，直接用東風號主炮解決女武神。
二，承擔一點風險，上去掂量一下現在沒完全恢復的女武神，到底有幾分實力。
楊洺猶豫了下，決定……綜合一下兩個選項。
「律，接下來你來指揮我，就像上次那樣。」
「是，老闆請按指令行動。」
「如果我快輸了，就不必在乎地表的城鎮，這些人命都算我的。」
「明白。」
伴著滴滴的聲響，楊洺頭盔上出現了兩個箭頭、一條導軌，這是楊洺和律之前合訓過很多次的戰術。
導軌最左側出現了一個簡單的火柴人，火柴人保持相應的動作，抵達楊洺眼前時，楊洺只需要完成該動作，該火柴人就會消失不見。
楊洺做了個深呼吸，壓制下心底最深處的懼怕感，身周出現紅色圓球，低頭沖入了無人機戰鬥群。
導軌上的火柴人迅速更新指示。
楊洺與身周的上百個無人機完美配合，不知不覺就衝到了女武神面前，光劍精準地掃向了女武神的肩窩。
女武神右手虛握，竟然直接抓向光劍，一隻只光彈在她身周光膜上打出了層層漣漪。
砰！
光劍爆出一團強光，女武神與楊洺各自被彈飛。
周圍無人機群一擁而上，密集光雨對準女武神防護薄弱區集中射擊，強行讓女武神向後退卻。
事實證明，東風號主腦的計算速度，大於楊洺和女武神的神經反應速度。
在搜集到了足夠的信息後，律已經能對女武神動作作出精準判斷，那些閃爍在導軌上的火柴人，也完全符合楊洺的力量爆發趨勢。
楊洺比女武神先穩定身形，在空中留下一道尾跡，身形連續兩次翻轉，光劍砸向女武神脖頸！
女武神張口厲嘯，赤紅色浪潮自身周光膜向外噴涌，試圖推開楊洺。
楊洺雙眼幾乎噴出紅色的焰火，光劍劈開紅色浪潮，左手橢圓盾高舉、砸落，徑直拍在了女武神交叉舉起的手臂上，將女武神砸向地面！
大半的無人機群朝著左右同時閃避，空中出現了連續十幾道離子束與高能雷射，以略微傾斜的角度連續擊打在女武神身上，將她身形直接打出了城鎮邊界！
楊洺此刻得到的指令，是向後退卻並束起護盾。
幾十台無人機撲向女武神，它們在半空自行組合成六面牆壁，在離子束轟擊結束的瞬間，將女武神直接合圍。
無人機向內同步擠壓，推進引擎同向開啟！
女武神似乎又要故技重施釋放衝擊波，但這批無人機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困住她幾秒！
一束深紫色的三十米直徑圓形光柱從天而降！
女武神與那幾十台無人機同時被離子束吞沒，無人機的部分零件達到了臨界值，引發低當量的聚變反應！
其餘無人機早就做好了準備，在朝著城鎮的方向組成了一面牆壁，撐開了各自用來對抗大氣摩擦產生熱量的能量護盾。
透亮的白色光球在地表爆發！
楊洺雙眼略有些疼痛，他舉著自己的護盾，直視著這團光芒。
「經過計算，主炮百分之二十能量射擊，可保證覆滅女武神，且不會造成人員傷亡。」
律的嗓音響起，無比的平靜。
「老闆，她註定無法倖存。」
「這次做的不錯，她確實沒有碰到我的衣角，」楊洺仔細感應著婆娑的生命狀態，「能看出你在統合戰術上花了不少功夫，回去給你發獎勵。」
「我必須為老闆的生命安全負責……」
「嗯？」
楊洺突然皺眉。
離子束已經釋放完了能量，小當量聚變的光芒也迅速退散，並不足以引發鏈式反應。一股股狂風在大地上肆虐，無人機組成的牆壁被吹散了大半。
天空中迅速匯聚來了厚厚的雨雲。
楊洺感覺自己面部微微發燙。
他緊緊盯著地面上出現的巨大坑洞，感受著那裡存在的微弱生物能量波動。
還沒死？
有細胞團存活？
楊洺握緊光劍，一把拽下還在閃爍指示箭頭的頭盔。
突然！
純白光亮連續閃爍，那隻荊棘桂冠化作光環緩緩上升，就在這荊棘光環下，那個少女、那個最開始出現的十二三歲模樣少女，此刻衣衫襤褸地低著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提了起來。
「這不可能！」
律的嗓音略有些不冷靜：
「沒有生物體能在這種打擊中活下來！她只是人形古神，遠不如真正的古神生命體那麼強大，兩者生物能量差了數千上萬倍！」
「那個頭環。」
楊洺沉聲提醒著，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他就知道，這鬼東西肯定來路不凡！
婆娑已經無比虛弱，她似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周圍也沒了那種紅色光膜。
荊棘光環微微閃爍著，似乎在提醒著楊洺什麼。
周圍再次出現了上百台無人機，離子炮調整方位，對婆娑開始瘋狂射擊。
高空中的兩艘攻擊艇已準備好了第二次射擊，此刻正將主炮鎖定下方的婆娑。
但一切攻擊詭異消失在了那隻荊棘頭環附近。
瑪德！
楊洺心裡一橫，身形突然前沖。
律急忙道：「老闆小心！事情有些不對勁！」
楊洺瞠目欲裂，雙手握住光劍劍柄，帶著一往無前的沖勢，刺向女武神額頭！
滴！
荊棘光環輕輕閃爍，楊洺視線中，周圍的空間像是突然凝固，他的身體也被『冰凍』在了原地。
唯有那隻光環在閃爍。
什麼鬼？
楊洺凝視著光環，眼前突然閃過了一連串的圖像，這些圖像似乎是在傳遞著什麼信息。
圖像最開始，他一劍穿透女武神大腦，隨後集合兩隻炮艇的主炮將女武神屍體融化。
緊接著，出現了他感應蟲族與婆娑時經常出現的星空背景，他靜靜地站在星空下，婆娑的身影迅速崩塌、粉碎，一股股奇異能量如溪流般注入他體內。
隨之，楊洺身體開始鼓脹，原本平滑的肌肉變成了粉紅色的肉瘤，迅速變得面目全非……
這是什麼意思？
光環在提醒他，如果他現在殺了女武神，會直接吞噬女武神的所有的古神能量，而他也會失控變成真正的古神生命體——無序肉瘤怪物？
被凍結的時空恢復正常。
楊洺立刻收劍，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撞在了少女婆娑身上，將婆娑與荊棘光環一同撞飛。
婆娑已經徹底昏迷。
她摔落在地上，那隻荊棘光環也像是完成了使命，靜靜地躺在一旁。
楊洺從半空慢慢落下。
「老闆，怎麼了？」律輕聲問著。
楊洺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婆娑，眼底帶著幾分掙扎。
是誰在警告他？
這種感覺，並不像是憑空捏造，更像是把未來的一種可能性直觀展露在他面前，提醒他這麼做的直接後果是什麼。
果然是法亞文明嗎？
也只有他們了，銀河這個大星系的真正主人，由高維人類組建的高維文明，只有他們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接受了這麼多信息，並在高能量主炮轟擊下護住婆娑。
不能殺，自己該怎麼對付婆娑？
把她約束起來？
還是主動打落她的身體，讓她一直保持恢復發育狀態，從而完成對她的控制，一步步吞噬她的能量，逐步分階段的提升實力？
這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楊洺扭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城鎮，那裡煙霧瀰漫，人們都已在沉睡。
而楊洺和律所沒有察覺到的是，離他們最近的一台監控設備，那本該是關閉狀態的設備，此刻已重新開機，有微弱的指示燈在不斷閃爍。
突然。
楊洺面無表情的舉起光盾，單膝跪了，盾牌摁住女武神的身體，光劍對準了女武神額頭，毫無猶豫地刺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法亞文明背後操控女武神，那就證明給他看！
如果不是！
女武神的命，他必須終結！
去他媽的肉瘤怪物！
他有的是基因穩定液！
一旁荊棘光環……似乎都『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