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劍毫不猶豫地刺向女武神額頭。
少女模樣的婆娑依然在昏迷狀態，她在昏迷中迎接著自己的末日。
此刻的她已經無法抵擋這把凝聚了暗星頂尖科技的光劍！
楊洺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下手沒有半點遲緩！
光劍末端抵達女武神額頭，她皮膚之堅韌，讓楊洺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但光劍已開始自動進入震顫模式，累加的能量即將釋放。
『先行者。』
有光突然閃爍。
那種周圍空間被凍結的感覺再次出現。
來了嗎？
楊洺沒法動彈，但他的思維無比活躍，瞳孔中倒影出了一團模糊的人影。
仿佛正有一個類人的東西，在時空之外緩緩走來。
在周圍一切都陷入凝滯、甚至律的主腦運轉也陷入停滯的這個瞬間，在這個無限被拉長的瞬間，荊棘光環緩緩升起，不緊不慢地飄到了楊洺頭頂，嚴絲合縫地扣了下去。
嗡——
楊洺耳中一陣嗡鳴。
他突然能動了，像是靈魂出竅般迅速飄離了地面，『低頭』就能看到用單膝跪地用盾牌摁壓女武神的自己，周圍則是一隻只懸停的圓碟狀無人機。
有個聽著有些怪異的嗓音，在楊洺耳旁響起。
最初時，楊洺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對方每一個音節，似乎都是重迭的、都蘊藏了巨大的信息。
但當輕微的噪聲過後，那嗓音變得清晰了起來，成了正常的男中音。
「似乎能跟他交流了……讓我調整下腦電波頻率……唉，我八成是要被處罰了，項目驗證接近失敗就算了，還要跟低緯度人類直接交流……」
法亞文明的高維人類個體？
楊洺經歷過智械暮光三位老怪物的薰陶，對這類高維生命體也沒什麼畏懼感。
他『皺眉』問：「誰在說話？」
「嗨，我在這。」
有個近乎透明的人影出現在楊洺面前，對楊洺揮了揮手。
他有著人類的整體形貌，但因為是模糊的，也無法看到具體細節。
楊洺『眉頭』皺的更深了，眼底帶著毫不掩蓋的敵意，低聲道：「法亞？」
「是的，來自地球的先行者，很高興能與你用這種方式交談，我來自法亞文明，也就是你當前所處銀河系的上層文明，我和我的小組正負責一項生物武器的開發。
「正如你所見，女武神婆娑就是我們珍貴的樣本，是三千六百二十一次實驗中唯一的成熟品。
「她蘊含了無限的可能性，而這份可能性之珍貴，足以用一個具有升維潛力的中等低級文明去換取。」
人影慢條斯理地說著：
「我能理解伱對她的情緒，來自基因的壓迫確實讓你充滿了危機感。
「但是，能否請你不要殺了她？我可以帶她去其他大星系團完成升維前的自我提升，她如果能以人類低緯身體形態的升維，我就能進階A級。
「這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楊洺沉默著。
「你應該能感覺到我迫切的情緒，先行者，」人影緩聲說著，「我們本無法直接交流，因為我只能勉強理解低維世界，我還要費心把我的世界，描繪成你能接受的樣子。」
「我可以放過她，」楊洺突然開口，「我的母星，用我母星平安做交換，那對你們來說遠不如一個中等低級文明。」
「哦，確實，一顆還沒走出溫室，甚至還沒有一級文明基礎的星球，本身沒什麼價值……但很遺憾。」
人影連連搖頭：
「那不是我負責的項目，跨項目進行干涉，是我所在社會無比嚴重的過錯。」
「為什麼？」楊洺問，「你沒有熟人什麼的，在那個項目里嗎？」
人影啞然失笑：「你無法理解，我低維世界的人類同胞，我們是個體，也是片段。打個比方，你的大腦分區如果互相干涉，你會成什麼樣子？你會成為傻子，哈哈哈，這真幽默。」
楊洺嘴角微微抽搐。
這可比他當年在藍星看大型晚會聽到的笑話還要扯淡。
楊洺沉聲道：「我不太能理解。」
「好吧，」人影沉吟幾聲，「那我按你能理解的方式，我有一個名字，名字本體很長，裡面蘊含了我的遺傳信息，但在最後面，我有一個編號，9587，這樣你能明白了嗎？」
楊洺額頭黑線明顯變多了些。
人影有點無奈：
「好吧！好吧！你們這些低維人類，想像力和大腦承載的信息密度實在是太可笑了！我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當然，我有獨立的人格，能完整的思考，能在時間的縫隙中自由穿行，除了不能改變已發生且被光錐固定的事件，我可以做到你們所認為的一切神跡。
「然後，我本質上是一段思維，是不帶編號的那個傢伙在某個時間段留下的思維體。
「對了，在我們的世界，時間是不連續的。」
楊洺問：「你是一個法亞文明真正個體的一部分？」
「是這樣，但我不喜歡用部分和整體的關係描述我自己。我就是這個個體，只是被遺留在了這個時域，同時被留在這個時域的還有三百多個片段思維體，我們共同思考融合時，就是這個個體在當前時域進行的思考。」
楊洺：……
「為什麼要搞這麼複雜？」楊洺吐槽了句。
「你覺得銀河系這個大星系團很廣闊對嗎？」
「當然。」
「銀河系的管理員其實只有一個。」
「呃，你？」
「我只是這個管理員在一段時域內留下的某個思維片段，我負責的項目就是古神與低維世界人類身體融合，當然，這個個體一直都是思維分裂的模式，我們這些分裂出的思維就組成了一個社會體系。」
楊洺問：「那你們的身體控制權呢？」
「身體？我們不需要身體！」人影有些焦頭爛額，「天吶，我為什麼要跟你聊這麼多你不能理解的東西！是的，我就是法亞人，我們有璀璨的文明，我控制著銀河系的一切能量，觀察著這些低級文明的興衰交替。」
楊洺：「那你能幫幫我的母星嗎？我可以放過婆娑。」
人影幾乎要裂開了：
「不能！絕對不能！完全不可以！你個小混蛋！我不能干涉其他思維片段，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把婆娑培養到可以升維！我如果幹涉其他思維體，更多思維體就會產生混亂，那就會引發銀河系的災難！
「銀河系的這些文明，已經在大時間尺度上沒有正面經歷來自銀河中心的伽馬風暴了，你猜這是誰的功勞！
「我可以因為這個任務直接毀滅這裡，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
「那好，請不要急，我們來繼續談談婆娑的事。」
楊洺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他緩聲說著：「我很尊重法亞文明，但我沒想到，一個法亞人的思維力量，就能直接控制整個銀河系的能量流動，這未免太強大了。」
人影淡定地說著：「我們可以先進入更高的維度，然後展開自我，就能包裹整個銀河系。」
楊洺問：「我在智械暮光中曾經看到過一本書籍，當然我沒辦法直接閱讀文字，是守墓人翻譯給我的，裡面說，想要從低維邁入高維，目前為止只有三種基本方法——機械飛升、思維飛升、高維生命洄游，法亞文明是思維飛升，對嗎？」
「是的，我們掌握了本宇宙信息規則的秘密，」人影笑道，「你竟然不只是有強大的武力，還有如此多的學術儲備，儘管這些學術如此原始。」
「你們沒必要對我說謊，對嗎？畢竟你們像是父文明一樣的存在。」
「不錯，」人影的嗓音都變得溫和了許多，「我思考的速度雖然遠超過你，但我無法體會到完整的情感，也就沒了說謊的必要。」
楊洺捏著下巴仔細思考，輕聲問：「婆娑是你的實驗對象？不是基格羅夫的？」
人影笑道：
「對於你們而言，我們存在於時間縫隙，這個縫隙可以是狹窄的、被開闢出來的，也可以無限延展的。
「在時間縫隙之中直接干涉低維時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就比如，你拿著一隻鋼筆在紙上直接塗抹，這張紙必然就與它被塗抹前不同。
「時空就是這樣，從外面干涉的越多，這段時空的價值越低。
「我為了將我的實驗過程對時空的影響拉到最低，只能通過各種方式，比如從受精卵開始就培養一些實驗體胚胎，婆娑就是這樣。」
楊洺緊緊皺眉：「基格羅夫教授被你影響了嗎？」
人影強調道：「我把對時空的影響拉到了最低，而且可以通過觀察未來各種可能性走向，來提前修剪可能走錯路的實驗。我並沒有影響基格羅夫，我對實驗最大的影響，是幫他們保留了古神細胞沒有讓細胞完全壞死。」
「我呢？」楊洺問。
「你是一場意外，或者說，你在你自己的眾多選項中，選了一條最具有風險的道路。」
人影溫聲說著：
「我不能干涉『文明遊戲』項目組，但我可以觀察，你被挑選出來後，被安放在了漢頓的身體內部。
「你覺得這是你，其實這也不是你，我們在名為地球的溫箱中，複製了你的思維體，你其實已經死在了地球溫箱的第一次可能性實驗中。
「當然，我們重置了那個溫箱，像是修剪枝丫一樣，讓那個隔絕時空完成了一次簡單回溯。——其實這種回溯無比耗費能量，但我們擁有近乎無盡的能源，真正意義上的無盡，完全可以做這種事。
「那個重新出發的溫箱文明中，已經沒了你的存在，而你的思維迴路被文明遊戲項目組寫入了漢頓的大腦內。
「當時你其實可以直接離開，回到帝國開始一步步提升自己。
「那個項目組的思維片段們喜歡這麼幹，他們喜歡把三五個不同的先行者安排到不同的政體中，給他們同樣的晉升機會，看他們能否幫助自己的母星在考核結束後快速適應環境。
「說實話，一千個先行者中，只有十幾個人能做到。
「你當時竟然選擇觸怒基格羅夫，而不是提前去救生艙那裡呆著準備逃命……當時我們都覺得，太遺憾了，一個落後的溫箱文明失去了他的先行者，但沒想到，你竟然憑藉每個先行者都有的一次復生機會，在那幾個小時內活了過來。
「我當時就覺得，你這個低維人類很有意思。」
楊洺：……
臥槽！先行者真的有復活甲？
他的復活甲在融合女武神基因的過程中，已經用掉了？
這尼瑪！
不能急，不能真的得罪了這個法亞文明的大爺。
要想辦法在他身上薅點羊毛才是正事。
「也就是說，」楊洺低聲道，「我被同時牽扯到了你們的兩個項目。」
「是這樣。」
「這對我來說不公平！」楊洺嗓音都有些發顫，「你們知道嗎？我為了我的母星，為了我的家人，付出了那麼多，承受了那麼多，結果……」
人影笑道：「我無法再給你一次復活名額，這不是我的項目。你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
楊洺嘴角抽搐了幾下：「那我們直接說吧，我放過婆娑，你能給我什麼？」
人影沉吟了幾聲：「我可以保證婆娑不會再來找你收回基因，然後帶她離開，再給你一份我權職範圍內可以給你的補償。」
「不，我不同意，」楊洺道，「婆娑不一定會聽你的話，我跟她已經結下了死仇，真正的死仇。」
「說說你的條件。」
楊洺眼底划過幾分精光：「我要成為跟她同等的生命體，並且保證我的人格不會被古神力量所侵蝕，我現在的能量和基因水準，應該已經能再次接受古神基因的改造。」
人影愣了。
他在時光的縫隙中，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為什麼？
法亞人的思維片段不太能理解楊洺的這個要求。
楊洺竟然、他竟然，竟然主動要成為他項目的第二個實驗對象，增厚他的實驗抗風險能力！
這是什麼精神？
這是一種跨越了維度，要為高維人類做貢獻的大無畏犧牲精神！
「我同意了！」
人影立刻喊了聲。
楊洺：……
是他要求太簡單了嗎？
「我還有其他的條件。」
「當然，你可以提，」人影露出了些微笑意，「但我只能這麼跟你交談一次，這是違規的操作，雖然我的監督者已經發現，但他覺得我們的聊天並不會對時空造成什麼影響，並未阻止。」
楊洺問：「在我確定婆娑對我沒有任何敵意之前，我必須把她囚禁在我手下。」
「當然可以，」人影溫聲道，「實際上，你要對自己進行改造手術的話，她的基因就是橋樑，我會想辦法把古神細胞儘快送到你手上，具體的實驗流程我會放在你助手的主腦中。」
楊洺咧嘴笑了笑。
「另外，我還可以提醒你，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實驗體了，我不能讓你出事，這合乎我的行為邏輯。」
人影似乎在眺望遠方。
「如果可以，儘量避免靠近帝星……
「哦，算了，我看到的是一段已經確定的時間線，你肯定會去帝星。
「你的未來好像很多曲折和險境，做事儘量多思考，多依賴你的機械思維體主腦……我已經得到了比較嚴重的警告，後面不能多說了，我也不會為了保護實驗體而再次違規。」
楊洺：……
「我的母星呢？」楊洺問，「它能通過法亞的遊戲嗎？」
「你的母星相比於其他四個溫室文明，沒有任何競爭力，五進三淘汰二也是鐵律無法更改，我們對所有溫室文明一視同仁，」人影輕輕搖頭，「但這場遊戲，你的母星是有微小概率可以翻盤的，但那與你無關了，先行者。」
楊洺怔了下，隨後點了點頭，像是明白了點什麼。
謝謝你，旅行者號。
人影輕輕擺手，楊洺感覺周圍一切在轉動。
下一瞬，他突然睜開雙眼，將光劍慢慢在婆娑腦門上挪走。
第一次跟法亞人的接觸……
收穫還蠻大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不能直接殺掉的少女，已經開始頭疼。
這咋安置。
先發後潤。這兩章有點難寫，更新太晚了，明天儘量早點。嘿嘿，沒猜到這段劇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