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東歸京城
白狐的請求李真欣然應允。
於是乎。
一人一狐，埋頭蹲在銀杏樹下。
認真而激烈的探討了一晚上，關於打磨器物的訣竅。
直到月上中天，夜深人靜之時。
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樹下，才開始認真考慮白日裡馬千里所說的事情。
京城
究竟該不該回去。
又該不該，參與到眼下大周與教派間的這攤渾水當中。
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
期間，李真也不是沒想過可以完全當做沒看見。
置之不理。
這很簡單，沒什麼難度。
只要眼睛一閉，耳朵一合。
安安靜靜的待在這元君廟裡，不理外事。
等到不聞不問的待上個幾十年。
到了那時，想必一切早已經塵埃落定。
無論是誰輸誰贏，都和他李大道長的關係不大。
只是
事情，往往並不能這麼簡單的去考慮。
就像剛才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馬千里否定的回答。
馬千里即便是心有焦慮。
但正也因此，讓他憑空多了幾分底氣。
沒有拒絕，那便還有希望。
只不過馬千里心中也明白。
自家這個老師向來不會參與到朝廷的事情當中，也不想和他們有什麼瓜葛。
大幾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從不曾改變。
現在想讓他突然改變既往的規矩。
難度，可想而知。
其中或許還有著許多就連他也不知道的事情。
需要李真慢慢的斟酌、思考。
而這些所有，都需要時間。
所以。
馬千里也只好平息自己心中憂慮的思緒。
老老實實的待在李真貼心為其準備的地窖里。
默默修養眼下魂體的同時，靜靜等待著屬於李真的抉擇。
【你常年打磨一器，真元流轉、心神勾連，你似乎明悟了些許有關煉器的奧妙】
【你嘗試用拳法將自己對陰陽道理的感悟銘刻其上，靈光一閃，你推演出了符字：陰、陽】
微閉的雙目陡睜，內里有明暗黑白二色糾纏。
仿佛在瞳孔中勾勒出兩個各異的字符。
李真長出了一口氣。
有些煩躁的思緒，也在此時漸漸平定下來。
他沒有停。
而是又繼續打了幾遍。
直到漂浮在胸口前的混元珠上靈光一閃。
直到白狐的聲音傳入耳中。
「聽說，你要走了。」
一雙小爪子裡抱著個長鐵石條，蹦在李真常坐的躺椅上。
抬著頭，眼巴巴望著李真。
聽說？
哪個壞東西在散播謠言
李真愣了下，睜開眼睛。
「聽誰說的？」
「二青說的。」
「它說你每次見到那個叫馬千里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快要離開了。」
李真一時沉默。
到底是自家的牛。
還是要比外面的狐狸要更懂他。
這話聽起來，他雖然有些偏駁。
但在二青的視角中，好像也並不錯。
每一次在見過馬千里之後。
他給自己帶來的總不是什麼好消息。
但這一次，卻又有些不一樣。
世界沒有萬世不朽的王朝。
所以皇權更替，在他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即便有那一天大周真的滅亡了，李真也不會太稀奇。
只會道上一聲，逃不過的王朝輪迴。
可現在的情況，終究是有所不同。
大周不是處於王朝末年，皇帝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諸地揭竿而起。
眼下在搞風搞雨的，是依存於世俗。
但卻又不完全在世俗當中的宗教！
一旦讓這些人成事。
倒霉的也不止是皇帝以及達官貴人。
還有
這大周天下的億萬普通人。
當朝廷被顛覆。
當教派成了這片土地上的主人。
可以預料到的是，那時天下也不會平定。
反而會因為香火信仰的爭奪，陷入更為混亂的境地。
更會因為不同教派間爆發的戰爭。
導致天下悠悠百姓再度凋零。
剛度過了雨災、洪災。
正在經歷著新時代變化所帶來衝擊的頻繁百姓們。
他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要來人間承受這一波又一波的變故。
似乎，世間並沒有這樣極其不公平的道理。
李真並不想為全天下的人打抱不平。
他做不到。
只是活的長了、走的路多了、也見的多了。
在某些時候，難免會被觸動。
就會想要去在能力範圍之內，極力的避免一些事情。
李真非是山中的仙。
只是在長生這條道路上不斷追索的人。
他作為人的情緒還沒有被漫長而枯燥的歲月所消磨。
故而。
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而當李真的思緒念及此處的時候。
丹田裡那株幼苗，悄無聲息的搖晃了幾下。
於是，他就懂了。
這一次是大周皇帝的劫。
是天下億萬黎明百姓的劫。
同樣，也是他李真的劫。
只是李真向來是一個不喜歡麻煩的人。
這一次東去返京，事情必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能解決。
趙平不會妥協。
眼下的他已經被教派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命懸一線。
普通人尚且明白報仇不能隔夜。
更何論，一個龐大國度的君王？
而教派們也必然不會妥協。
因為他們和朝廷間有著本質上不可調和的矛盾。
兩者相爭。
必然要以一方的倒下，作為事情的終結。
「難道說」
「還真要貧道人前顯聖，將不聽話的人通通鎮壓了？」
李真撓了撓頭，有些頭痛。
但最終。
他還是上前拍了拍白狐的頭，心中有了決定。
「是啊～」
「別的地方生了大事，非要貧道去走上一遭了，你說這事鬧得。」
「非去不可嗎？」
小狐狸有些不解的問道，眼睛裡亮著清澈的光。
「唉，沒辦法。」
「貧道不去，他們沒那個能力解決伱知道吧。」
白狐：
被你裝到了。
於是。
在景明四十五年。
二月初二，龍抬頭的那一天。
李真讓自然給自己理了個發，穿上一身新衣。
騎上二青，踏上路程。
此行，東歸。
李真清晰記得。
自己離開京城的那一年，是景明二十六年。
那年天降大雨。
徹底將靈機的存在顯露人間。
同時，也給天下無數人帶來數不清的災難。
那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雨水淹沒，掩埋於泥沙之下。
也正是在這一年。
李真走上了追索自己修行第一劫的路途。
而今舊劫早已渡去。
他也終於是踏上了歸途。
此去不僅僅是為了大周的無數普通人。
也更是為了自己的修行。
然而
又將會是怎樣的劫難擺在自己面前？
李真不知道。
警惕與嚴肅看待的同時，又心有期待。
只不過。
他這次回京，沒有帶上自然與煤球，更沒有帶上白狐。
她們連同頂替了廟中教書職責的馬千里，一同被李真丟在了元君廟。
對此，她們是很有些不同意見的。
但可惜，並沒有什麼用。
此去歸京，不是喝茶談話。
大抵上，是逃不過打打殺殺。
帶上她們，終究會有些絆手絆腳。
索性，便也都暫時留在這裡。
等待事態平息之後，再回返也不遲。
至於白狐。
它並沒有伴隨李真離開的意思。
元君廟是它的家，也是它修行的道場。
它離不開元君廟。
元君廟，同樣也離不開它。
這是它的修行，李真不會幹涉。
他始終相信一句話。
每一次的離別，都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他期待著。
下一次重逢時，能見到一個不一樣的小狐狸。
李真心中，如是想到。
二青足足用了小半個月的時間。
才從元君廟，趕回了京城。
這讓李真有些微詞。
時不時埋怨幾句這頭懶牛這些年懈怠了，修為不見漲動就算了。
怎麼吃飯的本事，都不勤學苦練？
這如何能成！
等以後，一定要好好鞭策這懶東西。
至於現在
先湊乎著吧。
總歸是到了，看起來也沒有耽誤事。
李真看著外貌並沒有什麼變化的京城。
也沒說什麼，直接進了城。
誰也沒去找，誰也沒去見
直接上了仙茗山。
但卻也沒有著急回到垂象樓，而是去了天都峰。
站在那裡遙望而去，正好能夠將整個京城完整的收入眼中。
景明二十六年到景明四十五年。
一十九年的光陰，並不足對一個封建帝國的都城產生太多改變。
風光依舊，車馬依舊。
只是
在不知不覺中，似乎多了些廟宇。
也似乎，多了些高聳而沒什麼用處的露天佛像。
金光閃閃的。
看上去沒什麼別的感覺。
就一個字，闊。
「不愧是大和尚們，真有錢。」
李真嘀咕。
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見到佛教走入中原了。
才過去了短短的十九年啊
這斂財的本事，當真是一絕。
而除此之外，就是隨處可見的香火雲氣。
不止佛教也不止道門。
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煙雲，在夾縫中溢散。
更高處的國運金龍也似乎變得更強盛了一些。
但李真總覺的這玩意
除了看上去倍有面之外，其它什麼用處也沒有。
之前被人偷偷截流了國運，也找不到是誰幹的。
而現在更是隱隱中察覺到了危機，不住的在空中盤旋呼嘯顯得暴躁十足。
不過，卻也只是無能狂怒罷了。
掃了幾眼，李真就有些無趣的收回了目光。
轉而將視線往後轉了轉。
略過了後面的山林，看向一望無際的湖泊。
看到那一處處在湖邊安營紮寨的人影。
頓時間有些錯愕。
什麼意思？
你們那一群人不是說要和趙平決戰紫禁之巔嗎？
現在不去找他的麻煩。
反而在後面圍著貧道的龜
這是幾個意思？
覺得貧道好欺負是吧！
心頭升起幾分無名怒火。
李真也不用二青代步了，而是拍拍屁股。
下一刻。
沖天而起。
直飛後山大湖。
「誰？」
「誰！」
一聲聲暴呵。
伴隨著一陣呼嘯的氣浪裹挾著李真落在湖岸邊際。
身後，則是將頭埋在水裡的長生。
於此同時，一道道帶著讓常人恐怖氣息的人影。
從各個營地里紛紛走出，匯聚一堂。
李真打眼瞅了瞅，有臉熟的。
但大多數，都不認識。
「李道友，你終於回來了。」
問天道長一身青衣飄飄，站在眾人對立的另一邊。
剛才，就是他在對峙眾人。
同時也在護持著長生。
「多謝道長幫貧道照料我這不省心的龜了。」
李真向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但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在此之後，視線冷冷的掃過身前一片奇裝異服的身影。
其中，蘇芊蕊赫然在列。
兩人目光相對時，她緩緩避開了些許。
也不知道，她妹妹的病好些了沒有。
不過現在不是交流的時機，李真也沒有暴露出和她認識。
「你的靈龜？」
「笑話。」
一個男生女相，也穿著女性衣衫的男人率先站出來，譏笑一語。
說話的是三仙教的教首：謝言。
據說已經鑄就裡兩丈金身，在諸多教派當中也是一等一的強者。
此番，也是他率先在湖中發現了長生的身影。
聞言，李真沒有回話。
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
放眼望去，一片烏泱泱人頭。
和說話這人差不多實力的不少，有那麼五六個。
剩下的，都差上了那麼些許。
但是嘛
視線不經意的掃過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中年人。
李真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這個人，隱藏的很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聞香教的教首法慶。
倒是囂張得很。
作為被大周和教派們都仇視的的一方。
居然不躲在暗處，居然還敢出來拋頭露面。
不過倒也不讓人意外就是。
以他的實力，即便被人發現了，想留下他還真沒什麼可能。
只可惜，你遇到了貧道。
心頭笑起，正想著快刀斬亂麻。
正好現在人也挺全的，一鍋端了省事。
就在這時，那謝言又跳出來指著他鼻頭說話：
「靈物天生地養，何人能馴養而出？」
「姓李的道士你最好能說出個一二來，不然的話」
「哼哼～」
他鼻子裡噴出了兩股冷氣。
雙手環抱著胳膊，抬頭向下睥睨著李真。
語氣高傲，情緒冷厲。
不得不說姿態上有那麼點神靈高高在上的味道了。
而這番話說的，讓李真很不高興。
貧道不追究你們這群無業流民擅自在這裡搭建居所驚擾附近居民也就算了。
你小子現在還要貧道證明我自己的東西是我的！
好好好。
貧道現在就給你好好說叨說叨。
李真捋了捋袖子，向前邁了一步。
身後，一直沒有露頭的長生。
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探出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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