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盒蓋一壓，盒子藏進身後。
「我猜你就躲在這，跟小時候一樣。」
沈君霖唇角微弧，在飄窗上坐下來。
蘇悝偷瞄他右手，大片紅疹從手背漫延至手腕，冷白皮膚上紅斑點點。
想必整條手臂，可能身上全都發疹子了吧！
心裡一頓幸災樂禍，該！該癢死你，過敏死你！
她梗梗脖子，做好了被興師問罪的準備。
沈君霖明白她的心思，把過敏的手揣進風衣兜里，並不提此事。
只仔細地端詳她，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他沒空停下來好好看看她。
眼前女孩人明顯瘦了一圈。
原本笑意盎然的眼睛變得憂鬱，因流淚太多總是濕漉漉的。
兩頰無憂無慮的嬰兒肥不見了，五官因消瘦變得清晰立體。
白皙的肌膚失去紅潤，蒼白中隱隱泛青色。
他抿抿唇，問：「你……還好吧？」
「還好嗎？」
蘇悝冷冷一哼，「沈叔叔，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她掏出身後的白盒子晃晃，隨即𡘊力往地板上一摜。
啪嗒！
一把簇新的，明晃晃的銅鑰匙從裡面摔出來。
「 你讓我們給她騰房？」
「 這是你拜倒她石榴裙下的投名狀？」
「沈君霖，你怎麼能這樣？！」
她聲嘶力竭，揪住他的衣襟搖晃。
「你怎麼能夥同她來坑我們？」
「你這忘恩負義，見利忘義，為虎作倀的小人！」
她跳下飄窗朝門外跑去，路過白盒子時，恨恨踢它一腳。
盒子被踢得高高拋起，重重砸落，皇冠上鑲的一顆心型藍寶石脫落，在地板上跳動，打滾。
就像一顆不被珍惜，殘破的心。
沈君霖默默撿起那顆「心」，拾起盒子，仔細撣撣灰，揣進了風衣口袋。
嘭！
一堆東西摔在他的面前。
「白眼狼，偽君子，禮物全還給你！」
摔完，蘇悝返回去，從禮品房又抱來一大堆，摔在他面前……
「小悝小悝……」
外婆拄杖跟在她身後，顫顫巍巍。
「外婆別急，您去休息。」
沈君霖起身把外婆攙進臥室。
「君霖，你不要慣她了！」
「沒事外婆。」
沈君霖關上門，回到起居室。
蘇悝還在那瘋了似地摔，砸……
起居室地板上一片狼藉，扯掉白頭紗的娃娃，斷尾的髮飾，四散的珠寶……
全是這些年他送給她的禮物。
沈君霖站在那不說話，任她發瘋。
折騰得沒力氣了，蘇悝自己停了下來，坐在地板上喘氣。
沈君霖把地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撿起，整理歸置好。
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把銅鑰匙遞到她手邊。
「房子離你學校不遠，手續都辦好了，你和外婆早點搬過去。」
蘇悝並不接鑰匙，只死死盯著他，「你倆是不是早勾搭上了，只等我爸一死，你就做接盤俠？」
沈君霖面色一沉，「蘇悝，你可以罵我，卻不能辱沒你父親！」
「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歡她？」
淚水洶湧而出。
男人垂眸，沉默。
不否認，那就是承認。
蘇悝笑了，笑得大聲，笑得佝僂起身子。
「別這樣小悝，一切都會好的，等我，相信我。」
沈君霖伸出手，替她拭去眼淚。
「不，不會，不會好了！」
蘇悝搖著頭，眼淚流得更凶。
「好好的，我走了。」
薄荷味從身邊淡去，直至消失。
蘇悝擦擦眼淚，一咕嚕從地上爬起，撲到飄窗上，向外極力搜索他的背影。
白色柵欄入戶門外，戴茜迎上來，扭著腰身鑽入他的傘下。
倆人共擎一傘，冒雨而行。
她兩手拍打玻璃，眼淚直流。
「沈君霖，如果人生重來，我絕不會要你的禮物。」
本以為禮物是他對她，現在才明白，一切都是源於父親。
趴在飄窗上不知多久，聽見外間外婆的聲音，她用力爬起來。
進衛生間把臉洗乾淨，平靜走出起居室。
客廳里，外婆捏著一張銀行卡發呆，面前茶几上放著一把鑰匙。
「他留下的？」
外婆點點頭。
「外婆，要他假惺惺，還給他！」
蘇悝奪卡。
「悝兒，別意氣用事。」
老人拍拍孫女兒的手，「收了吧，一來我們確實需要，二來我們收了……君霖也就心安了。」
「心安？」
蘇悝呵呵呵仰天大笑。
父親當年助沈氏起死回生，這些年，沈君霖背靠導師蘇昭遠的醫學實驗室，才能將沈氏發展壯大，躋身世界500強。
可他是怎麼回報的呢？
如今想用一點子錢就買斷恩義良心，沒那麼容易！
「小悝別這樣，你爸不在了，咱以後也幫不了人家什麼了，人走茶涼世情如此，別傷心了！」
哦如今沒價值了，棄之如敝履是嘛？
蘇悝挑眉冷笑。
外婆拉過她的手撫摸，「人家幫你是情分，不幫你呢也是本分，不要再多想了啊？」
蘇悝擠出讓老人寬心的笑容，「知道了外婆。」
沈氏集團大廈，外觀大氣磅礴，矗立在海城CBD地段，彰示著沈氏的財富和地位。
蘇悝走進大廈，一樓大廳高闊明亮。
乘電梯直達三十六頂層。
一出電梯，是一個寬大舒適的會客迎賓區。
深雲紋大理石地磚，鋪著淺白色地毯，上面擺放著幾套奢貴的皮質沙發。
整層樓是黑白灰商務設計，格調大氣高雅。
「來了蘇悝，好久不見嘍！」
董辦前台秘書趙敏開心得直蹦噠。
去年高考完，蘇悝心血來潮勤工儉學，在董辦呆了一個暑假，跟這班秘書混得很熟。
一個月結束，沈君霖給她發工資。
拿到人生第一筆工資，她興沖沖給母親看，母親一瞄金額，個十百地往前數……
數完後沉下臉，連稱幾聲阿彌陀佛。
「不行不行！君霖再那樣下去，會把你寵壞的！」
她打電話給沈君霖，「君霖，你不能再這樣了，你把她寵壞了，難道你負責養她一輩子嗎？」
「如果師母答應，我可以。」
蘇悝和母親聽到電話里他的話，都哈哈大笑，她們都知道，這只是玩笑。
……
蘇悝從身後拎出一大黑色塑膠袋，「噔噔噔，榴槤巧克力，麻辣小章魚！呆會兒給大家分分。」
同樣喜歡吃垃圾食品的趙敏喜笑顏開，接起袋子塞桌肚下，「明白！」
見她往總裁辦公室瞄，朝她擠擠眼，「忙一上午，終於空了。」
一扇高闊的桐木門前，蘇悝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隨即推開。
辦公室寬敞大氣，色調簡約，陽光從整面的落地窗鋪進來，採光明亮。
沈君霖從大班台後抬頭，一見是她，沉靜的眸子霎時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