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抑鬱,同樣是自殺,同樣警察查驗後一切正常,同樣跟一個人有密切的聯繫……
沈君霖誓要查清真相,可接下來實施的計劃,他的犧牲有點大。
作為沈君霖的好友兼得力助手,有責任再次提醒他。
「君霖,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現在叫停還來得及。」
修長手指間的細長的煙管,沉默地自燃著。
沈君霖眯眼深聞一口,語氣是深不可測的平靜。
「不用。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數日後,落鶩花園有人不請登門。
「外婆,您還好吧?」
戴茜一臉假惺惺。
外婆拄著手杖,身體站得直直,冷笑,「托你的福,過得很好。」
「你來幹什麼!」蘇悝冷眼警惕。
「惦記你們老小殘弱啊!」
戴茜笑著,打量著整幢別墅,讚嘆一聲,「好美的房子,好美的生活!」
她雖然來過這裡很多次,但那時她伏低做小蟄伏,哪有心情參觀。
不等主人允許,她堂而皇之登上上樓的樓梯。
蘇悝伸臂攔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戴茜笑而不答,格開她手臂,一矮身哧溜上了樓。
接著主人般踱著方步四處參觀。
蘇悝警惕跟在她身後。
路過一間屋子,戴茜隨手推開房門,眼睛霎地一亮。
房間粉粉的,像一間夢幻公主屋,裡面各種精美禮物藝術地排列。
繞她已是個成年女人,也被吸引住了。
她步入房間。
「哇!婚紗娃娃,我小時候特別想要,你這是有多少套!」
蘇悝冷眼看她發綠光的眼睛,「五十。」
「這麼多套啊!喲……髮飾箱,還五層樓,戴得了嗎你!」
突然又一聲驚呼,「我的天,梵克雅寶的銀河之心!」
這副項鍊全世界僅一套,說價值連城也不過。
戴茜一邊逛著,莫名憤怒起來,「蘇悝,你爸媽也太嬌寵你了!」
這就刺激到了?蘇悝輕輕一哂。
「才不是我爸媽送的呢!」
她盯著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說:「是你未婚夫……沈叔叔送的,這一屋子全是他送的,打我十歲生日起!」
她第一次見到沈君霖,就在十歲生日那天。
那一年他二十二歲,風華正茂。
那天,頭戴生日皇冠的她跑下樓。
一位年輕男子坐在樓下客廳,穿著一件白襯衫,氣質乾淨,眉眼英俊。
那時她年紀還小,審美還沒開化,可她還是看入迷了。
他也看著她,朝她微微一笑。
蘇悝從這一笑里回過神來,走到他跟前,說:「哥哥,你真好看!」
她聞到一種好聞氣息,於是湊近他,鼻子狗狗一樣嗅他,「好好聞,好像薄荷,你抽菸了?」
「我不抽菸。」他淡笑道。
父親呵斥,「蘇悝,又調皮是不是?這是爸爸從M國挖回來的研究生,叫叔叔!」
「沒事蘇教授。」
沈君霖笑著轉過頭,對她說:「你也很可愛。生日快樂!」
被好看的哥哥夸,她心火怒放。
她向來是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人。
於是,她兩手牽起白色公主裙,踮起腳尖在他面前旋轉,孔雀開屏般翩翩起舞。
舞完,上前問他,「叔叔,我漂亮嗎?」
他笑著輕輕拍掌,「嗯很漂亮,舞也跳得很好。」
她心滿意足地走了。
而後,從她十歲起每年生日,沈君霖都會送她最想要的禮物,給她慶祝生日。
14歲那年,他給她包下整座遊樂園,16歲那年,帶她乘私人飛機,半空中看一場絢爛至極的煙花。
而今年十九歲是……
「這滿滿一屋子東西,得值多少錢啊!」
戴茜咬牙,又酸又恨。
她知道沈君霖一直對蘇悝很好,把她當小妹妹,不,現在看來,簡直當女兒一樣寵,寵得也太過了些!
「這又是什麼?」
強壓下潑天醋意,戴茜拈起一隻白色精美的戒指盒,就要摁開關。
「別碰!」
蘇悝奪過盒子,這是那晚沈君霖送她的,她回來就憤憤扔進這裡,根本沒打開。
「搶什麼,總不至於是鑽戒,鑽戒只送給愛人,所以君霖的鑽戒只會送給我!」
戴茜目露得意,也想學沈君霖摸她的頭。
蘇悝頭一偏,躲開她的爪。
樓下,外婆拄著拐杖立在門廳,準備送客。
戴茜背著手,笑著踱下樓階,「可惜呀這麼漂亮的房子……」
「外婆,教授私下收了好幾家的科研經費,現在人家錢花了,卻沒結果,這房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說什麼?」外婆身體打晃,蘇悝衝過去扶住她。
「為保教授身後清譽,君霖花錢保住了房子。只不過這房子要改個名,因為……他送給我了。」
戴茜得意晃到她們面前,「八年前我第一次來這,我第一眼就喜歡上這房子了,我一開口,君霖就送給了我。」
外婆全身顫抖不止,蘇悝抱住她,手上撫摸她安慰。
眼睛恨恨射向戴茜,咬咬牙切齒,「 騙專利,騙房,你倆不要欺人太甚!」
她的目光似刀似刃,充滿仇恨,戴茜有些心驚膽戰,舔舔嘴皮,試圖找補,PUA。
「蘇悝,你別恨我,也別不服,你父親的專利只有傳給我和君霖,才能運作出最大的市場價值。
我們可以讓它市值百億,千億,惠及全人類,作為著名醫學家的女兒,你要有這個高度,大局觀……」
一句句「我和君霖,我們」,如尖刀刺心,蘇悝心如決堤,大罵。
「去你媽大局觀!兩個詐騙犯,不要臉的小偷,強盜!」
戴茜怕又被她掐嘴,一邊逃跑一邊囂張。
「罵吧,除了用嘴罵,你還能拿我怎樣?」
「蘇悝,你沒了爸爸,一無是處!」
……
二樓起居室飄窗,蘇悝曲膝蜷縮著,呆呆望著窗外。
外面下雨了。
樓下花園走進一個男人。
身姿挺拔,擎著一把黑傘,緩緩走在深秋的雨中。
他面容遙遠深邃,秋風拂起他的深色長風衣,整個人有種憂鬱的冷調氣質。
隨著人走近,他英俊的五官清晰起來。
蘇悝掌心托起那隻白盒子,手指摩挲盒頂的皇冠,苦笑。
戴茜說得沒錯,她沒了爸爸,一切都變了,他也變了,不是原來的沈君霖了。
「外婆。」
客廳里傳來聲音,渾厚低沉。
「君霖來了……」
蘇悝嘩地把帘子一拉,飄窗隔絕出一個獨立小天地。
她啟開手上的白色小盒子,看著盛在裡面的東西冷笑。
「蘇悝。」
紫絨帘布輕輕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