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是我父親!」秦漢遙一字一句,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憎惡。
楚溪沅微微一愣,眸子略微眯了眯。
原來雲鶴和秦漢遙,竟然是這種關係?
秦漢遙……是雲鶴的私生子?
不過如此一來,卻是有很多事都說得通了。
比如為什麼秦漢遙明明不良於行,這一次卻依然要一路同行,比如雲鶴為什麼總是對秦漢遙頗為遷就忍讓,即便秦漢遙在他面前砸了藥碗放肆大吼大叫雲鶴也絲毫沒有發怒的意思。
思量間,倒是秦漢遙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楚小姐,你好像並不驚訝?」
「不,」楚溪沅道:「我挺意外的。」
秦漢遙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我知道,很多人都揣測過他和我的關係,認為這位堂堂仙雲宗的二長老竟然對我一個小小傭兵團的團長以禮相待不合情理,覺得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的話說得很難聽,楚小姐……」
楚溪沅淡淡地打斷他:「我沒這麼想過。」
秦漢遙靜默了一瞬,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楚小姐,這件事除了白狐,你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人。」
「事情說起來並不複雜,我的母親曾是隨雲傭兵團的大小姐,有一年她接了個單子進山採藥不慎受了傷,恰好被雲鶴所救,後來他們便在一起成了親,可成親之後雲鶴總是藉口有事極少歸家,我母親起了疑心,多番打聽之後才得知雲鶴竟然是仙雲宗的弟子,而且他早有家室。」
「母親性情剛烈,不肯做小,便與雲鶴恩斷義絕,雲鶴百般糾纏,然而我母親態度堅決,沒過多久便毅然決然嫁給了我父親,又生下了我。」
「母親本以為她與雲鶴的這一段孽緣到此為止,誰料數年後雲鶴的夫人竟然找上了門,說我母親勾引雲鶴,不問青紅皂白就帶著她的人對我母親大打出手,那一戰,隨雲傭兵團死傷慘重,我母親也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父親為了保住母親一命,不得不求到了仙雲宗門前,然而雲鶴怎麼可能幫他,父親為了母親的性命,說出了那個本來一輩子也不打算說出來的秘密,那就是我並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雲鶴的孩子。」
「雲鶴核實了這件事,然而他依然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讓我父親去死。」
「父親答應了,用他的命換了母親的命,然而母親傷好之後卻猜到真相,她選擇了隨我父親而去。」
「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一年雲鶴的夫人會找上門來,是因為雲鶴在外面又有了別的女人,雲鶴察覺到有人跟蹤,便特意在路過傭兵小鎮的時候在這裡歇了一晚,我母親當年與雲鶴本也是正大光明的拜堂成親,即便時隔多年,要查起來也並不難。」
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平靜得仿佛在講述一些不相關的人的故事。
然而楚溪沅聽得出來,他這般平靜的外表下,隱藏地卻是刻骨的恨意!
她深深地看著秦漢遙。
如果說秦漢遙說起雲鶴是他父親之時那種溢於言表的憎惡還曾讓她懷疑過秦漢遙是否有在她面前表演的動機,那麼此時她卻是感同身受般的感受到了秦漢遙對于雲鶴的仇恨!
他身上雖然流著雲鶴的血,但云鶴卻是害得他家破人亡,是害死了他母親和養父的人!
秦漢遙神色平靜,十指卻幾乎陷入輪椅扶手的木屑里:「母親臨死之前不讓我報仇,她生前不屑與雲鶴這樣的人糾纏,死後也不願意我與他有任何糾葛。」他說著看向楚溪沅,「如果他不來找我,或許我真的一輩子也不會去找他!」
楚溪沅心中微微一動:「所以……梟浪的事……」
秦漢遙笑了笑:「所以我才說,當我看到他因為我的腿沒救了而露出痛苦的樣子之時,我竟然有些高興,因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意識到,母親錯了,我也錯了。」
楚溪沅花了片刻時間消化完這個信息,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推著秦漢遙前行,她不再追問秦漢遙與雲鶴的事,而是淡淡地轉移了話題:「關於獸宗,你知道多少?」
秦漢遙道:「我知道的不多,原本我手中有一份名單,是這些年我收錄的一些獸宗之人的名字,但是後來我發現其實這份名單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楚溪沅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的確。」
這件事不必解釋太多,兩人都心照不宣。
秦漢遙接著道:「我的雙腿當初是被特製的靈器所傷,即便是一些能夠使斷肢重生的珍貴丹藥也很難對我起作用,但獸宗有一種秘術,卻能夠讓我重新擁有雙腿。」
楚溪沅道:「所以雲鶴這一次帶你去滄瀾城,其實是為了……」
「不錯,」秦漢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知道那兩輛馬車裡,裝的都是什麼嗎?」
說著,不等楚溪沅回答,他再一次按住了輪椅,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楚溪沅:「合作嗎?」
……
一個時辰後。
「軲轆軲轆——」
馬車行駛的聲音傳來。
雲鶴看見秦漢遙之後,明顯鬆了口氣,他快步走到秦漢遙身旁,但秦漢遙卻是二話不說轉了個方向。
雲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問楚溪沅道:「蒼鷹大師呢?」
楚溪沅擺擺手,沒說什麼,逕自走回了隊伍之中。
因為急著想要追上秦漢遙,兩輛馬車行駛得都有些快,其他人都還好,小啞巴卻是追得面色煞白,幾乎喘不過氣來,許廣拿了片野參片給小啞巴含著,一邊不客氣地嘲笑她身體這麼差修為這麼低還跟著,也不怕被豺狼叼走吃了。
打發走許廣,見小啞巴久久緩不過來,楚溪沅隨手給她渡了點靈力過去。
此時雲鶴正在那兩名一路跟著秦漢遙的執事身邊問話,聽說楚溪沅一直在和秦漢遙單獨聊天,甚至特意設置了結界之後,雲鶴的目光便不斷往她的方向掃過來。
片刻後,一名執事朝著楚溪沅走了過來:「楚小姐,我們二長老有請。」
楚溪沅點點頭,也不多問,很是聽話模樣的來到了雲鶴面前。
「二長老。」
雲鶴精神壓制不漏聲色的釋放了出來,他面上看不出喜怒,深不見底的雙眼卻鷹一般死死盯著她:「瀟瀟小姐,蒼鷹大師還不回來?」
楚溪沅像是恍惚了一瞬,緊接著她面上露出極為難受的表情,一張小臉開始發白,她微微咬著牙:「我……我不知道。」
雲鶴點點頭,安撫道:「別緊張。」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精神力卻絲毫沒有停過。
他接著追問:「你方才和阿遙都聊了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聊了什麼?」楚溪沅面色迷茫,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道:「阿遙……哦,你是說阿萱啊……」
聽到這個名字,雲鶴瞳孔驟然一縮,精神力瞬間加重了幾分,他身旁的一名執事差點跪了下去,楚溪沅比較乾脆,她直接暈了。
我暈了,我裝的。
當然,雲鶴怎麼也不會想到便是了。
一直到蒼鷹回來,楚溪沅才睜開眼,雲鶴假模假樣派人過來關心了幾句,楚溪沅表示自己可能是這一路上為了追上秦漢遙太累了才會暈倒。
這個解釋,雙方都很滿意。
唯有隱隱猜透真相的蒼鷹暗地裡翻了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