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
秦漢遙突然伸手按住了輪椅的滾輪,輪椅發出不堪重負地嘶啞聲,地面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壓痕!
楚溪沅手上鬆了勁,秦漢遙操縱著輪椅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她:「既然你是楚溪沅,那麼你必然也很厭惡獸宗,是不是?」
也?
楚溪沅微微挑眉。
秦漢遙接著追問:「玉靈山那場學院大賽,是仙雲宗在背後插手,可是用的卻是獸宗的手段,之後在天凰山,你也和獸宗強者交過手,是不是?」
楚溪沅打量著秦漢遙,思索他的意圖:「所以?」
秦漢遙道:「獸宗睚眥必報,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他們的衝突到了何等地步,但是我知道獸宗對那位霄雲四皇子恨入骨髓,我聽說……」
說到這裡,秦漢遙微微頓了頓:「抱歉,楚小姐,我雖然一直派人追查你的身份,但卻並沒有刻意調查你私事的意思,你還記得被蒼鷹大師打傷的那個人的妹妹嗎?」
楚溪沅皺了皺眉。
人她倒是記得,最初的時候她還以為是隨雲傭兵團刻意安排來試探蒼鷹的,可是後來發現不太像,加上那兄妹倆並未隨行,她便也沒再關注。
「他們有什麼問題?」
秦漢遙接著道:「那位姑娘和她的哥哥來自楓火城,這一次她哥哥本來是要帶她去滄瀾城投奔父親的至交的,據說那位姑娘和父親至交的兒子是指腹為婚,但那位姑娘似乎不願意,她哥為了這事訓斥於她,她便反駁了一句……」
秦漢遙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楚溪沅的臉色,這才把那姑娘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出來:「她說:指腹為婚就一定要成親嗎?她們城主的二小姐不也和霄雲那位四皇子指腹為婚嗎?二小姐千里追夫,可到頭來四皇子不還是跟著一個姓楚的女人跑了?」
楚溪沅的臉色瞬間變得精彩起來。
秦漢遙輕咳一聲:「咳,因為那姑娘說到了一個『楚』字,加上楚小姐到來之時也未曾掩飾姓氏,所以我便差人多問了幾句,得知……」
後面的話,秦漢遙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卻見楚溪沅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沒什麼,不過又是坊間謠傳罷了。」
「謠傳?」
「嗯。」楚溪沅點頭,也懶得多做解釋,畢竟都是不相干的人。
她重新把話拉回了重點:「所以你是覺得我與獸宗有仇,便想借我之力幫你對付獸宗?」
秦漢遙忍不住多看了楚溪沅一眼,不確定她這般態度到底是出於不想在他人面前露醜,還是真的對那位四皇子殿下信任至此,毫無保留?
不過楚溪沅既然不願意多說,他自然也沒道理刨根究底。
秦漢遙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但他否認了「幫」這個說法,鄭重地看著楚溪沅,道:「楚小姐,是我們聯手,一起對付獸宗!」
楚溪沅審視了秦漢遙片刻,不動聲色道:「且不提我是不是願意對付獸宗,但……」
她說著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從中透出了幾分銳利的光芒:「據我說知,隨雲傭兵團與獸宗……似乎關係匪淺,秦大團長的意思,是要對付自己的盟友?」
秦漢遙瞬間變了臉色:「不是這樣的!」他惡狠狠的咬著牙,「當初是仙雲宗逼著我與他們合作,我迫不得已才答應,誰料如今的仙雲宗根本就不是外界所認為的仙雲宗,他們和獸宗沆瀣一氣,做盡慘無人道之事,我多和他們待一刻我都覺得噁心!」
楚溪沅並未因為秦漢遙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而輕易動容,她依然充滿審視地看著他,神色依然淡漠:「你說……仙雲宗逼著你……和他們合作?」
這話乍聽上去和笑話沒什麼區別。
仙雲宗再不濟,也是一座龐大的宗門,大陸上知道其聲名的不在少數,而反觀隨雲傭兵團,別說整個大陸,即便是小小的霄雲國,也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傭兵團的存在。
如果說隨雲傭兵團求著抱仙雲宗大腿倒還有幾分可信,說仙雲宗逼著隨雲傭兵團與他們合作?
說出去能讓人笑掉大牙!
但楚溪沅並沒有笑。
她靜靜地等著秦漢遙的解釋。
秦漢遙的臉色一變再變,似乎有什麼讓他實在難以啟齒的事情。
他掙扎良久,終於下定決定開口,此時蒼鷹卻突然湊到兩人跟前,神色極為不耐:「怎麼突然停了?還走不走啊?」
隔音結界能夠阻擋結界內的聲音,結界之外卻不受限制,依然可以傳遞進來。
楚溪沅打開結界,對蒼鷹道:「你有事?」
蒼鷹道:「不然呢?」
楚溪沅無所謂地道:「那你自便。」
蒼鷹哼笑一聲,目光放肆地在秦漢遙身上看了兩眼,轉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秦漢遙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沒有人喜歡被人這樣打量,尤其是明顯帶著惡意的眼神,但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接著對楚溪沅道:「你還聽嗎?」
「嗯。」楚溪沅應了一聲,抬手又把隔音結界封了起來。
秦漢遙卻轉過身:「還是邊走邊說吧。」
「可以。」楚溪沅也沒多問,順勢推上了秦漢遙的輪椅。
又走了一小會兒,秦漢遙脊背才放鬆下來,他慢慢道:「隨雲傭兵團雖小,但在傭兵小鎮也算得上是一方勢力,當年有人為了奪權,背叛了我,那個人……便是隨雲傭兵團的二團長梟浪!」
時隔多年,但秦漢遙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依然難掩憤慨,楚溪沅心中微微一動:「你的腿……」
「不錯!」秦漢遙冷冷道:「我的腿便是在那一戰當中廢掉的!那個時候,我和白狐被逼到了絕境,但即便被廢去雙腿,我也始終不肯交出團長印鑑,梟浪便以白狐的性命威脅我,這個時候仙雲宗的人突然趕到,仙雲宗的實力遠不是隨雲傭兵團可比,就算是算上整個傭兵小鎮的實力,也不敢再仙雲宗面前放肆。」
「是仙雲宗救了你們?」
「不是我們,是我!」秦漢遙閉了閉眼,「他們殺了梟浪,救出了我,還打算給我治腿,但梟浪用來廢我雙腿的靈器太過特殊,即便雲鶴想盡了辦法也沒能使我復原,不過說句實話,當初看到他因為我的腿沒救了而露出痛苦的樣子之時,我……還挺高興的。」
秦漢遙說著高興,笑卻是苦笑:「可能這就是樂極生悲吧,雲鶴救了我,但卻並不打算放過白狐,當然,他也沒有殺白狐,他做了和梟浪一樣的事情!」
「逼隨雲傭兵團和仙雲宗合作?」
楚溪沅皺了皺眉,這也說不過去吧?
一定還有什麼別的,更重要的理由!
她看著秦漢遙。
秦漢遙臉上充滿了憤怒和掙扎,但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的痛苦,以及深沉的憎惡!
楚溪沅眼前下意識閃過了先前蒼鷹看著秦漢遙和雲鶴之時那種曖昧而又淫蕩的眼神。
不得不說,就眼前秦漢遙的這番表現而言,實在讓人不想歪都難。
但很快楚溪沅就否定了這個看法。
雖然秦漢遙長得的確很好看,五官分明卻並不凌厲,許是由於腿傷的緣故,他比普通男子更是多出了幾分病態的柔美,從某些角度看過去,皮膚蒼白到近乎透明,有種異樣的美感。
但秦漢遙即便是常年坐在輪椅上,身形也依然是挺拔筆直的,隱藏在衣衫下的肌肉看得出來緊緻飽滿!
這樣的人,不管面對什麼樣的理由,又怎麼可能令人肆意折辱!
秦漢遙確實非常掙扎。
有些事並非難以啟齒,實在是如果這件事如果他有得選,他是寧肯死也絕不會接受現在的結果的!
可惜——
這世上之事,大多都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即便是死,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位叫蒼鷹的煉丹師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秦漢遙心知肚明。
但他的第一反應卻並不是憤怒,反而甚至順著這個思路想到這未免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不過很快他就被這樣的念頭噁心到不行,實在沒法把這個謊言編得圓滿。
傭兵小鎮看似作為交通要塞,人員往來不計其數,然而事實上,真正的強者,又怎麼可能屑於來到這種地方?
就算真有巧遇,誰又會屑於跟一群髒兮兮臭烘烘的傭兵結交?
他等了這麼多年,也不過等來了一個楚溪沅!
但……
這已經是他遇到過的最好的機會了!
他忍了很多年,已經不想再忍下去了!
秦漢遙心中天人交戰,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同楚溪沅實話實話。
雖然這個答案很有可能讓楚溪沅拒絕和他合作,但比起說謊最終被她拆穿,他更願意相信坦誠以待,未必就完全看不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