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不可妄為

  雷澤之地,上古遺物,是一處天地獨有之境,其內自成一方天地,雷澤之內此時還在暴雨傾盆,可就是在這通往雷澤的山谷之外,卻是月明星稀。

  兩處,僅僅是隔了一條山谷罷了。

  咫尺天涯,便不是如此嗎?

  夜風輕吹,斑駁的長髮此時因被雨水打濕而不能飄揚,這男子面若冰霜,唇色蒼白,右手處,剛剛持劍的手掌此刻卻以焦黑,他的臂膀不自主的再顫抖。

  可如此,他眼中,卻有著一抹難掩的笑意。是羈狂,還是得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男子,便是寧東。走出了那山谷,他回頭望去,那條黝黑的,看不到盡頭的小路,眼中笑意更濃。可能是手掌出傳來的疼痛吧,讓他此時的表情有些肅然。

  「吼!」

  一聲獸吼自不遠處的林中傳來,接著沙沙幾聲樹響,一道黑影噗的一聲,落在他的身後。寧東也不回頭,只是依舊看著那條小路,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剛剛那道黑影在此時已經顯出了本形,原來是一匹漆黑如墨的高頭大馬,不過這馬與一般的凡間馬匹不同,除了異常高大的身形外,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以及嘴裡伸出的兩道向下的獠牙,還有其頭上兩耳間那一對短小卻有九個分叉的利角都在訴說著它的不凡。

  「又在看我笑話嗎?」寧東自言自語般,又好像是在和身後怪獸說道。

  「吼。」這獸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低吼一聲,然後不住的晃動它的頭顱。寧東失笑,轉過身來,用手輕撫在那獸的臉頰,嘴裡還罵道:「你這畜生。」

  「哎。」一聲嘆息,寧東看著它自己也搖了搖頭,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而後翻身騎在這怪獸身上,嘴裡輕輕的說了句:「走吧。」

  「吼!」那怪獸仰天一吼,四蹄亂蹬,轉眼,只見其四蹄之下無故生風,又有黑煙烏雲夾雜其中。將那怪獸及其背上的寧東托入半空,那獸升入空中,又是一聲吼叫,而後撒開四蹄,帶著寧東想天邊月亮的方向奔去。

  天外天,神州之上,中土大地名聲最震也是最為神秘的宗派。多少神仙般的人物皆出於此,多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之輩,具是此宗之徒。

  正或邪。孰是孰非何人能斷?

  唯有一心,自知分毫則好。

  寧東負手站定,如青松一般,看著眼前這懸崖上已被風霜侵襲破敗的高大石碑,若有若無的字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風輕,吹不動衣袍。

  夜風冷,封凍了從不會停止的心。

  倒流崖,天外天的奇景之一,懸崖瀑布,應是飛流直下才是,可這倒流崖,卻是水流自下往上,逆貫長虹。說不出的雄駿,震人心魄的氣息。

  高天之上,一彎月如鉤。

  銀光里,著一道身影,被越拉越長。

  呼。一道黑影,緩緩落在這崖邊,對著寧東的背影恭恭敬敬的道:「宗主。」

  寧東轉過身子,眼神遊離於遠方:「一切,都已停當否?」那人忙答道:「具以停當;請宗主放心。」寧東很滿意這人的回答,點了點頭,又嘆了一聲,繼續問道:「我那兩個師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兩位長老以傳來消息,十日內,必到。」

  「恩。」寧東點點頭,似乎還有什麼要說,不過卻未說出口,而是吩咐那人下去,那人點點頭,拱手而去,就待將要離開的時候,那身影突然轉過身子,對著寧東道:「宗主。」

  「恩?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寧東此時又以轉過身子,面沖石碑,只留下一個背影,卻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從他剛剛的聲音中卻不難聽出一些不耐煩。

  那人低頭猶豫了一下,而後仰著頭,面對著遠處的月光,聲音略顯枯澀:「宗主,屬下冒昧,近日來多有門中弟子向屬下稟報雷澤處似有變化,還望宗主多多留意才是,畢竟那裡。」

  這人話未說完,就聽得寧東冷哼一聲,頓時嚇得這人不敢再多說一句,而寧東也不知怎麼,以來到這人身旁,雙眉緊皺,盯著那人久久,才堪堪舒展:「凌寒。」

  那人一怔,而後忙低下頭,不過借著一點月光卻也不難看到,此時他的額頭已被冷汗濕透。

  「你這個人,做事幹練,心思謹慎,道法精純。假以時日,必是天外天中流砥柱。」說道這,寧東猛地提高了音調:「可就是話太多了些。當知道君子少言。」

  凌寒又是一怔,忙回道:「謹遵宗主教誨。」

  「下去吧。」寧東一擺手,示意凌寒下去。

  待到此地再無第二人時,寧東不由的長嘆一聲,神情似有千般苦楚噬心一般,他走到那懸崖邊上,看著倒流的滔滔之水,眼中竟似有水光,卻又不見一滴淚落下。

  「是時候,把那東西,拿回來了,放在別人那,幾百年了,也不知道那東西有靈否,可還認得我嗎。」

  十日後。

  晨光將夜色隱去,趕走寒冷,送來溫暖。

  晨光透過層層雲霧,灑在天外殿前,照在幾個忙著打掃的弟子身上。

  天外殿是天外天的主事大殿,天外天宗主長老議事,接待重要客人的所在,也是天外天內,最大的一處宮殿。雕樑畫棟,琉璃瓦,紫金柱,怎樣的描述可能都不足矣描述這宮殿的輝煌。

  「咚!咚!咚!」

  三聲鼓響作罷,原本繚繞在這大殿之外的層層雲霧竟然自行開兩側,讓出一條白玉之路,直通遠處。

  原本打掃殿前的幾個弟子,一見如此,忙收拾掃把,散去了。接著,在那白玉路的盡頭處,突然無數身影,緩緩出現。待到近前,原來是一百零八個身穿相同白袍,頭系絲絛的男子,看樣子該是天外天的弟子。這一百零八人來到殿前,自行分列於玉路兩側。

  而後,又是幾聲鐘鳴,霎時間香氣繚繞,在看去,只間又有數道身影,向著此處信步走來,仔細一看,最前那個,一身黑底金邊的長袍,昂首挺胸,斑駁長發飛舞,眉宇間英氣逼人,正是寧東。在其身後兩側,跟著兩個黑髮男子,身穿相同樣式的青色長袍,一個橫眉立目,一個臉色晦暗,想來應該是寧東之前所說的兩個師弟了。

  在他們之後則是九名身穿銀色長袍,肩頭披有暗紅金紋甲片長風的男子,為首的,正式凌寒。

  「天外天宗主、二長老、九使者到。」不知誰喊了一句,兩旁一百零八名弟子忙躬身施禮,齊聲道:「參見宗主;拜見長老,諸使者大人。」

  在眾人問禮聲中,寧東一行人來到大殿之前,依照順序,站定在八十一級玉階前。

  寧東上前一步,對施禮的弟子道:「起來吧。」而後,整理一下衣袍,朗聲道:「今天下時節,祥瑞四海,百姓安寧,妖魔不興,外道退避,此情此境,實乃吾輩修士之所願。」說到這,寧東臉上不由得有一抹欣慰之色,而他身後眾人也是相視一笑,滿臉的得意。

  不過隨後,寧東聲音凜然一改,語氣也沉重了幾分:「然,眾人皆知,神州之上,尚有變數,遠古遺脈,本是蠻夷,教化不開,傾心殺戮,草菅人命,為禍蒼生,近日來,本宗心神不寧,前去天涯外,面壁清修,沒想到竟偶然間得冥冥點撥,窺得玄奧。原是極北之地,玄冰之下,有一遺脈出世,遠古遺脈現世,必然又是一番塗炭,我等修行,心存仁慈,決不能任由如此。」

  寧東一頓,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周身上下,氣勢陡增:「本宗,乃天下正道領袖,如此之事,必要首當其衝,不可落於人後。我與眾長老使者議定,因此事重大,故而由本宗親往鎮壓,左右長老隨從,九使者留守門閥,處理宗內事務。各宮各部,按部就班,一切如常。」

  言罷,寧東回過頭與那兩黑髮男子相視一眼,而後腳下烏青光芒一閃,婉若一條蒼龍,將寧東托入高空,向著遠飛去,而那兩名男子也不多說,各自腳下生出赤、藍二色光芒,緊隨寧東而去。

  三人身影,轉瞬即逝,只留下幽幽一句「不可妄為。」

  寧東三人御劍而行,在這天宇之上,只聽見呼嘯的風聲在耳邊響起,也不知飛了多久,突然,寧東止住身形,而後對那兩人道:「二位師弟,已到此處,我等就此分手吧。一切事宜,依照計劃而行。」

  那二人也不廢話,點點頭,說了句「師兄保重。」而後就調轉方向,向著他處而去。

  寧東見他二人已消失無形,微微一笑,也隱入了雲中。

  再見他時,已是在一處荒山中。

  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荒山,光禿禿的山丘上,連一根枯草都沒有,簡直就是一座高、聳的土堆罷了。寧東收了法術,一步步沿著一條似有似無的小路向著這荒山的內部走去。

  天色漸晚,又是黑夜。

  寧東在這山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這是一個什麼所在,身邊一望無際的黑土,表示還身處在那荒山之內。

  突然,在一處山坳內,寧東止住了腳步,可能是因為周圍山體的關係,竟使得此處周圍竟沒有一絲的風,就連月光好像也照耀不到。

  「還不出來!」突然,寧東衝著遠處一聲低喝,聲音並不大,但是回聲卻久久不散。

  寧東的呵斥之身,還在迴蕩,可是卻沒有答話,仿佛這山里根本就只有他一個生命而已。

  「還不出來!」

  又是一聲低喝,寧東臉色已變,雙眉緊鎖,眼中多了一絲猶豫。而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尖利的聲音自他面對出傳來:「你到底還是來了!」

  話音未落,之間原本土地之上,竟出現數道裂紋,雖沒有響動,但這卻正是可怖之處。

  眼看著裂紋就要延伸到自己腳下,寧東面色一凜,左腳微動,向前一踏,似有什麼波動一般,生生的將那裂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