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東還守在魚竿前,剛剛似乎有什麼東西咬鉤的感覺傳來,寧東抬了抬竿卻沒有發現有獵物。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還是老天故意如此,今天的夜色很美,雖然不是八月正圓的月亮,可是這圓月比之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是當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白砂水灘上,那波光粼粼,熠熠生輝的倒影,令人心馳神往。即便是如寧東,當他無意間看到那徐徐之景時,也不由得被其俘獲了心神……
恍惚間,仿佛換了天地……
孤山遠去天鳥決,盈昊日月總一缺。飛花幾許春來去,宗天遠眺多決絕……
天外天山門到底在什麼地方,在凡間流傳有多種說法,也有人依照那些傳言想要尋找到那傳說中的宗派,可惜,無一不是鎩羽而歸。
可知的是,天外天收徒極為嚴謹,每十年便會派下一批弟子到人間歷練,同時點化有緣同時身有仙根的人物。引其上山,再由天外天諸長老嚴苛審查,最後選擇其中精英人物,留在山門之內。而那些落選的人,則會由天外天的弟子用一種神奇的陣法,送還到人間,當然,同時也會抹滅他們腦海中對於天外天所在的記憶。
天外天開宗立派於何時,怕是以無人知曉,只知道萬年前的時候,曾有驚天一戰,戰局近乎改寫神州歷史,而當時領導人族修士的領袖人物便是當年天外天的那一任宗主;不知道他是第幾代宗主,但是卻知道其絕不是開宗立派的祖師,而且在他之前,天外天至少還有至少三十位歷任宗主,僅此而已。
要說這神州之上,修士無數,正道魔教,門閥無數,更有相傳的神秘妖族宗門,還有方外異法的存在,但是無論正邪,宇內方外,這天外天,可以說是無人不知。
而這天下廣博,雖說天外天名震寰宇,卻也並非一家獨大,正道之內,能與之抗衡並肩的尚有三宗兩派,而魔教之下還有四大魔門。
總而言之,天外天威名遠震,卻也並非天下執牛耳者。
世人皆想白日升仙,可多數不過痴心妄想。就連是凡人眼中高來高去,凌空飛騰婉若神仙的修士,也少有人能夠歲過三千,更不要提真正的成仙成聖,長生不死了。
多少年來,無數能人俱在追尋一個結果,可惜,最終誰也沒能得到一個被天下人認可答案。而且在追尋的道路上,為了各自的利益或是爭奪一些天地寶物,相互間免不了廝殺一番。久而久之,這天下修士宗派間,仇怨愈深,明爭暗鬥不斷。
「天地風雲幾時休,莫說哀愁北山丘。孤煙長遠月翩翩,嘆息眨眼又是秋。」
寧東苦澀的聲音在這決然山谷之內,迴蕩悠揚。風聲淒寂,好似猛獸的咆哮一般,讓人不由的心內發寒。
無人知道,這如霜月色下,那條被拉長的身影,短短一年間,以衰老的不成樣子,曾經的血色長髮如今以半數銀白。
雖然他的容顏之上還不曾有歲月的痕跡,可是這個男人的心,卻不知怎的,以漸冷,今時今日,以冷的與北海之下,幽幽玄冰沒什麼分別。
幾番江湖風雨。
風雲江湖幾番?
天下祥和百年,有誰又記得昔年間,那個瀟灑肆意的男子,一人一劍,縱橫天地之間;又有誰能記得,曾經在萬里荒蕪之地,那一道猶如驚鴻的劍芒,撕裂瞞天陰鬱,將光明伴著體內不曾冷卻的血,灑下人間那?
夜色如霜,寧東斑駁的長髮,隨著夜風緩緩飄搖,略顯凌亂,他的雙眸,卻清若秋水,堅毅的眼神,腳下堅定的一步步向著山谷的另一端走去。
漆黑如寧東一般的幽、谷。
伸手不見五指。
可能,他也感到這黑夜的森然吧,緩緩抬起手,一道幽幽之光驟然升起,這光華時而七彩流轉時而金輝赤芒交雜。
緩緩的,這東西飛到他的前面,將前路,照亮。
一步。又一步。
他的步伐很重,「砰砰」的腳步聲,就好像心跳聲一般。響徹在這幽幽山谷之下。聲音不大,卻好似有千鈞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寧東走出了這山谷,在他的身前不足十米的地方,出現一處巨大的,眼不可見邊際的沼澤之地。
這沼澤與普通的沼澤之地乍一看沒什麼區別,但是仔細看去,卻不難發現在這沼澤的上面,隱隱有雷霆之力流轉。時不時的迸炸出道道火花。
寧東看著眼前的沼澤,不知怎的竟嘆了一聲,似有話要說,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反而轉身欲離。
就在此時,突然,原本平復的沼澤突然顫抖起來,隱隱的雷霆竟然在一瞬間化作轟鳴雷霆,天宇之上,高懸的彎月不知何時已被漫天翻湧雷雲遮掩。
寧東緩緩抬起頭,只見漫天雷雲此時好似組成了什麼陣法一般,蒼盡古拙之意甚濃。
雷雲翻滾,隱隱之中,穹昂之頂,以如傘蓋一般,赤紅色的雷霆與一道細細的黑色雷霆以蓄勢待發。
「你這便要走嗎?」
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這沼澤之下傳出,雖不知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可任誰都聽得出這言語間的憤怒與殺意。
「哦?」寧東回過身子,看著那片沼澤,道:「不走,難道在這裡陪你嗎?」
「哼。你是感覺到什麼了吧?」沼澤內的那個聲音極為不屑「你用不著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堂堂天外天的宗主,世人眼中的真仙,又如何感知不到這雷澤的變化那?」
寧東沒有做聲,不過他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許多。
「寧東?漠然。你我不必迴避什麼;這雷澤之力以經淡弱,十年之內,此天地絕境必然崩碎。到那時,你沒有這雷澤之力為佐,看你如何鎮壓於我。」
沼澤內的那個聲音說到此處語氣以激憤不已,但是其中的欣喜激狂卻以明了。「當年的那件事,我不怪你,可是你我本不該如此啊,寧東,你想想,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這雷澤是怎樣一個所在,你將我鎮壓於此多少年了?我不是妖物更不是遠古遺脈。日日夜夜被這雷澤折磨,你要我如何不恨你?如何不恨天下人!」
話到此處,這聲音已變得近乎咆哮。
高天之上,那蒼涼古陣突然在此時綻放異樣光芒,原本積蓄的兩道雷霆在此時竟直直向著雷澤劈下!
可能是因為剛才那一聲近乎咆哮的聲音引動了這古陣中的雷霆天力。
雙色雷霆電光火石已到雷澤之前,就此時,原本低頭不語的寧東忽然手中閃過一道烏青光華,一把長劍已在他手中緊握。
這劍,被烏青光芒籠罩,看不清樣子,卻隱隱可聽到龍吟般的劍鳴。
雙色雷霆眨眼間就要劈在雷澤之上,而原本雷澤下那個咆哮低沉的狂傲的聲音此時似乎也有所忌憚畏懼之意,不自覺的發出一聲低呼。也就是在此時,寧東忽然凌空而起,烏青劍芒婉若游龍,一聲龍吟驚厲天地!瞬間,便將那雙色雷霆碎為細屑。
夜風咆哮,雷雲隱隱。
天宇之上那蒼涼古陣還在運轉不過,以再無雷霆積蓄。
寧東偏偏落地,手中寶劍以不知去了哪裡,負手立於雷澤之畔,咆哮的風將他的斑駁長發吹得有些獵獵作響「雷澤之力,可有消弱嗎?」他的語氣很淡然,但是眼神卻在此時凌厲異常。
雷澤之下沒有回應,只有漫天的驚雷在那裡獨自呼嘯。
許久,風以停了。天空下起了細雨。
滴滴雨水,打碎了雷澤岸邊的身影,好似也打碎了誰的心。
「我走了。不要再掙扎了,天雷之力,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抵擋的。」
寧東在沒有說什麼,在他就要離開的時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只見他用手一指原本懸在他身前那寶物,一道幽光閃過。
那物好似有靈,聽從主人的號令。
直直飛到雷澤上空,迎風便長。
「轟轟轟!」
數聲巨響,只見那寶物以撕裂光華,顯出了本相。
原來是一座墨色晶瑩剔透的寶塔。
這塔分為九面,九層。最下面的塔基之下,刻有玄奧紋路,似乎是什麼法陣卻又好似什麼咒文一般,總之玄乎其玄。這寶塔的造型古樸至極,沒有什麼精美雕刻,可仔細看去卻又不乏精良細節之處。總而言之,這寶物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
高空之上,這寶塔越長越大,最後直變得如同真正的高塔一般大小,轟隆隆直接砸在雷澤之上,將這雷澤激起數層波紋。
慢慢的,這座巨塔平穩的聳立在雷澤之上,而原本雷澤中那繁駁無序的細小雷霆在此時好像受到什麼感召一般,竟然向著巨塔的位置慢慢聚合,最後,緩緩的融入到塔基之內。
這座剔透的寶塔深深墨色下,隱隱的好似有金色的紋路,流轉著絲絲華光。
「這是什麼意思?」
雷澤下,那個幽幽的聲音顯然已經平復了情緒,但是卻更為低沉了。
寧東背對著雷澤,任由漫天風雨將他淋濕,比之剛剛,此時依然是暴雨傾盆了。「雷澤縱然崩碎,這東西在這,諒你也逃離不了。」
「哈哈哈。」這笑聲不羈狂放,可仔細品味,又飽含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倒是難為你了,宗主大人,這本命法寶你都留在雷澤了,哈哈哈。」
咔嚓!
一道驚雷,自高天之上閃過,短暫的剎那,雷光隱去後的黑暗。
寧東以向著來時的山谷一步步走去,只留下背影,也不知他此時是怎樣的神情,但他的腳步明顯的,沒有剛剛來時,那般有力。可能是這風雨的冰冷吧,隱約間,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竟有些顫抖。
雷澤中,那低沉的聲音還在放肆的狂笑。
而寧東,斑駁長發那男子,已無影無蹤。
天空的雨就像一把把刻刀,不斷的撕裂著雷澤。
一百年的苦澀?
兩百年的苦澀?
誰知道那,時間這東西,沒人說得清。
暴雨,是誰的淚水?
傾瀉而下的漫天傷悲,又因何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