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蒙德不再需要暗夜英雄

  兄弟二人決裂了,至少在明上看來確實如此。

  迪盧克討厭這個虛假的傢伙,並不再無條件相信這位義弟的所有言辭。

  正如他所說的,這是個話只能信一半的男人。

  但家人的聯繫是不會斷絕的,凱亞是迪盧克在這世上最後的港灣。

  凱亞繼承了他的位子,成為騎士團的新一任騎兵隊長。二人一明一暗,守護著整個蒙德。

  這是兄弟之間的默契,這是溢於言表的親情。

  而現在,他死了。

  迪盧克失去了最後的親人,這個世界再沒有真正了解他,默契合拍的家人。

  一如當年,迪盧克再度深切的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力與絕望。

  他從迷茫的少年成長為秉承堅定信念的戰士,他那「不惜一切守護蒙德」的意志猶如火焰般熾熱,令他能以恐怖的攻勢,毫不留情地將一切敵人擊潰。

  他是人們口中的「暗夜英雄」,是夜梟。在黑暗中守望、觀察的猛禽,只在最合適的時機出手,沒有任何破綻。

  但在殺死義弟的兇手,全新的敵人面前,是那麼可笑,甚至連以卵擊石,髒對方一身的資格都不配。

  聖主蘇曉,來自永恆之國稻妻的至高統治者,唯一的陛下。

  凡人於祂而言,只不過再起眼不過的碎石。

  在絕對的碾壓,一眼望不到邊的絕望面前,成長後的迪盧克又一次陷入迷茫。

  「那,那個.迪盧克大哥哥,你知道凱亞哥哥去哪裡了嗎?」

  那個總跟在凱亞身後到處跑,玩著危險的炸彈,給對方,騎士團乃至蒙德帶來不少麻煩的小丫頭有些畏懼的主動找上門,讓本就心煩意亂,動用一切能量查找那傢伙還活著的證明卻無功而返的迪盧克瞪著血紅的眸子看向了她。

  他知道她,這個古靈精怪的火花騎士一向不喜歡,或者說害怕他。

  畢竟自己並像那群無能的騎士,擅長逗小孩子,與那傢伙相比,更是不討孩子喜歡。

  「.可莉有問過琴團長,凱亞哥哥好久沒有回騎士團,本來可莉還以為他也被關了禁閉,要很久之後才能出來,但是琴團長說不是的,可是也沒有告訴可莉凱亞哥哥去哪裡了,可莉好想他.因為大家都說迪盧克哥哥是凱亞哥哥的好朋友,可莉想問問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小太陽兩條小腿止不住的顫抖,明亮的大眼睛也有淚花閃爍,顯然是被他的反應嚇的不輕,卻倔強的抱著手中的書籍,等待著他的答案。

  「.他在執行一場特殊任務,要多久才能回來我也不清楚。」

  面對女孩純真無邪,期待的眼神,他偏過腦袋,撒著慌,既是欺騙對方,亦是麻痹自己。

  「這樣呀.可莉知道了!謝謝迪盧克哥哥!」

  可莉如願得到情報後撒腿就跑,肢體動作無不表明著她對迪盧克的抗拒。

  對於小孩子而言,一個從未露出笑容,一直是不太開心的模樣的奇怪大人無疑是相當可怕。

  更別說對方現在的模樣,兇狠而陰鷙,是個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那,那個.迪盧克哥哥,要多笑笑哦?凱亞哥哥說過,要多笑笑才會有好事情發生哦~!」

  在他的注視下,女孩又巍巍顫顫的邁著小短腿走了回來,雖然害怕,卻善意的提醒著,顯然是看出對方的糟糕心情,想要幫助他。

  迪盧克或許知道了為什麼這孩子會受蒙德城的大家那般喜愛,明明只是個炸彈小狂魔.

  「.你認為凱亞是個怎樣的人?」

  迪盧克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主動向一個孩子提問道。

  「凱亞哥哥是好人!《騎士團生存守則》就是凱亞哥哥幫可莉寫的。可莉闖禍的時候,他也經常幫忙遮掩呢~」

  有了共同話題,小傢伙一下就失去了所有防備,膽量也大了起來,唧唧喳喳的像個歡快的百靈鳥,雀躍的說著。

  「.守則?」

  「嗯嗯~!城裡放炮禁閉室報到,炸彈傷人琴找上門,防火燒山可莉完蛋!這就是凱亞哥哥給可莉準備的生存守則~!」

  女孩一副炫耀語氣,那是被無條件寵溺才培養而出的信任、愛戴。

  「唔.凱亞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蒲公英海的狐狸》還有第十個故事和第十一個故事沒講呢。」

  突然想到目前的情況,小傢伙又有些消極,失落的喃喃自語。

  「《蒲公英海的狐狸》,就是你手裡的那本書?」

  「嗯!可莉要等著凱亞哥哥回來,給可莉講完剩下的故事~!」

  小傢伙堅定的說著,讓迪盧克有一瞬間的失神。

  等待麼.

  他擠出一抹笑容,顯得有些僵硬、怪異。

  「.我講給你聽如何?」

  等不到的啊.

  迪盧克輕聲說著,強忍內心的酸楚與撕裂的空洞。

  「唔.謝謝迪盧克哥哥,你是好人!但是可莉想要讓凱亞哥哥給可莉講完這些故事,因為這是可莉與凱亞哥哥的約定!媽媽說過,約定是不能違背的,所以可莉不能讓哥哥你幫可莉讀完這本故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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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莉有些不好意思,對於善良的小傢伙而言,拒絕他人的好意是種昧良心的事情。

  但她依舊堅定的拒絕著,緊緊抱著懷中的故事書。

  「是嗎.」

  望著她燦爛的笑容,迪盧克卻有種發自內心的疲倦。

  凱亞,你這傢伙,有個孩子在等待著你啊.

  所以,求求你,活著好嗎.

  回到自己房間的迪盧克望著窗外。

  葡萄田的果實要成熟了,散發的香氣即使在這高樓也能聞到。

  陽光明媚,空氣順著涼爽的風兒將縷縷果香、花香透過雕花的窗杦,撲面而來。

  恍惚間,迪盧克仿佛在那一縷溫暖的陽光之中看見了幾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他的父親,一如當年,臉上永遠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那道身影是他的義弟,不像長大後的油嘴滑舌,滿嘴謊言,兒時的他顯得沉默寡言,總是默默地跟從著他人。

  那道身影是他,笑的那般開懷,那般肆意。

  他牽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凱亞,在偌大的葡萄田奔跑著,歡笑著,為有了新的家人而興奮,雀躍。

  突然,他看向了窗內的自己,嘴巴上下張開閉合著,像是在說些什麼。

  迪盧克聽不清,看不見,淚水已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說的是「決定了嗎.」

  迪盧克沒有聽到,沒有回應。

  他只是默默的擦去淚水,將衣櫃中的暗格打開,取出了那件代表了對父親的思念,年少時火熱的信仰的衣服。

  那個將自己內心包裹起來的悲傷少年在時間的沖刷下一點點釋懷。

  在過去,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那麼現在,就讓我最後的綻放一次吧。

  在「黎明」到來之前,必須有人稍微照亮「黑暗」…

  重生的蒙德城已經不再需要一位於暗夜中執行正義的英雄,迪盧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男人將名為「殷紅終夜」的衣服一絲不苟的穿上,束起頭髮綁成高馬尾,最後看了一眼那無人的葡萄田,沒有任何猶豫的走出了房間。

  前方會有什麼?迪盧克很少會思考這種問題。 但他必須前進,不論有誰阻擋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