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人節的第二天,也就是盛夏離開的第四天,任彥東仿佛才接受一個事實,盛夏和他分手了。閱讀

  連著幾天沒有游泳,今天早上五點多他就醒來,把之前幾天的也全補上了。

  任彥東原本想再游兩個來回,桌上的手機響了,他便上岸。

  二月的冷風還是刺骨,從泳池上來,他穿上浴袍。

  鈴聲持續響著,顯得有些急促,是母親的電話。

  「媽。」任彥東在泳池邊的藤椅坐下,順手把桌上的菸灰缸拿到面前。

  任媽媽開口就問:「求婚成功了吧?什麼時候你們倆回家吃飯?」

  任彥東已經把煙含在嘴裡,伸出去要拿打火機的手在半空微頓,後來把煙拿了下來。

  下意識的,他沒跟母親說實話。

  「我出差了,情人節沒趕上回去。」

  「任彥東,你都多大了?做事靠點譜行不行!」

  緊跟著,電話就斷了線。

  任彥東沒打回去解釋,他知道母親氣什麼,母親大概覺得他依舊是在敷衍家裡,沒有求婚的打算。

  這麼多年,他對婚姻從來沒興趣,也不喜歡孩子。父母最後放棄了對他的希望,也懶得再管他。

  和盛夏在一塊後,母親以為他們長久不了,後來他在官博宣布了和盛夏在一起的消息,母親又不自覺對他重燃了希望,以為他會結婚。

  那支煙,任彥東最終也沒抽。

  這幾天不止是向秘書,就連遠東集團的高管都感覺到了任彥東的異常。

  開會時,高管匯報完最新的項目進展,就等著他給予意見,結果他盯著筆記本屏幕出神,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他覺察出所有人都看著他時,他也是鎮定自若,讓副總發表看法。

  副總的內心:「.」

  散會後,回到辦公室,任彥東考慮了片刻,他給閔瑜打去電話。

  閔瑜直接摁斷,他緊跟著打了第二遍。

  閔瑜眉心微蹙,他還有這個耐心?

  看來是有急事,她這才接聽。

  任彥東也沒拐彎抹角的試探,直接問:「盛夏跟我分了,你知道吧?」

  閔瑜:「你說呢?」

  只有三個字,卻明顯聽出不滿的情緒在裡頭。

  任彥東現在沒工夫跟她扯閒篇,直奔主題,「盛夏高一時的班長,你認識吧?」他感覺這句就像是廢話,盛夏跟閔瑜之間從來沒秘密,閔瑜不可能不知道那個班長。

  閔瑜一愣,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後,不答反問:「問這個幹什麼?」

  任彥東淡淡道:「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沒意思了,他挖牆腳都挖到我頭上來了,你說我要幹什麼?」

  閔瑜:「.」

  她很確定,任彥東的智商掉進溝里了。

  看來盛夏跟他分手,他也不是無動於衷。

  關於盛夏分手這事兒,具體的她沒問,盛夏只告訴她,分了。

  她感覺得出,盛夏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傷里,一個字都不想說,她就不忍心問。

  這幾天,盛夏的工作一直安排的很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撲在工作上,忙時,她很投入,一旦閒下來,她就看著外面走神。

  電話里沉默片刻,任彥東以為閔瑜這是默認。

  以他對盛夏的了解,要不是跟班長有關,她不會在他跟前特意提起誰,還是春節的零點。

  他問閔瑜:「那個班長在哪?北京還是上海?」

  閔瑜:「北京,怎麼了?」

  任彥東:「幫我約他,今晚。」

  閔瑜沒忍住,笑了,這聲笑在任彥東那裡便是幸災樂禍的笑。

  她忽然就想出口氣,幽幽道:「你約校草幹什麼?盛夏都已經對你沒什麼興趣了,你就不能放過她?」

  任彥東沒什麼耐心,「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約好了把地點時間發我。」

  閔瑜嗆他:「你以為你臉大,約誰誰就跟你見面?萬一人家不鳥你呢?」

  任彥東:「.讓你約,我是打算跟他好好談談,也是給盛夏面子,哪天要是我親自約,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閔瑜『呵呵』兩聲,「怎麼,你還要找人算帳不成?」

  任彥東反問:「不然?」

  閔瑜更樂了,難得有個機會可以開涮任彥東,她怎會放過?

  「關於盛夏移情,你怎麼看?」

  沉默了許久,任彥東說:「如果是我的原因導致她失望,我會補救,不可能分手。如果她純粹就是被對方吸引,我成全她。」

  所以,他要親自見那個所謂的校草。

  校草的膽子也是夠大,明知盛夏是他女朋友,還敢撬。

  閔瑜知道任彥東的脾氣,就算她不幫忙約校草,他也會找人約,便答應他:「這就給你約。」

  任彥東『嗯』了聲,難得說了句:「謝了。」

  閔瑜沒有直接約班長,給班長的經紀人打去電話。

  對方幽幽道:「任總這是設的鴻門宴?」

  閔瑜冷笑著:「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對方:「呵,有意思,晚上見。

  晚上的飯局約在一家私密的會所,包間是閔瑜親自預定,跟店老闆打過招呼後,那個包間以及走道的攝像頭全部關閉。

  去會所的路上,任彥東若有所思的望著車外。

  夜幕早就降臨,晚上的城市流光溢彩,虛虛實實。

  任彥東到會所時,經理早就等著他,親自帶他去了包間,等他進去,經理從外面把門闔上,還給閔瑜發了消息:【人我給你送到了。】

  而此時,包間裡。

  任彥東的腳步定在門口,看到餐桌前坐著的人時,他一度懷疑,自己進錯了包間。

  商梓晴雖然緊張,也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不過她還是脊背筆挺的坐著,不能在氣勢上輸了陣仗。

  她淡淡一笑:「任總,好久不見。」

  其實在心裡,她早就把任彥東罵了一千八百遍。

  她不就是搶了盛夏的一個代言還有一個雜誌封面?他也已經警告過她,還拿走了她的兩部電視劇合約,以及兩個GG代言。

  她也承諾過,不會再跟盛夏有衝突。

  可任彥東還沒完沒了了,今晚竟然親自過來給她下馬威。

  任彥東不動聲色整理好自己疑惑的表情,移步到桌前,直到此刻,他還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兒。

  他表情寡淡,一直盯著商梓晴看。

  商梓晴感覺得出,他這眼神,來者不善。

  她直言,「任總,我最近沒得罪盛夏,要是無意中冒犯,還請指正。」

  任彥東沒吭聲,拿手機直接搜索了商梓晴的個人相關資料。

  出生地,上海;年齡和盛夏一樣。

  他繼續翻看,竟然跟盛夏一個高中.

  商梓晴坐如針氈,這人殺人於無形,一句話不說,卻讓人在心理上敗下陣來。

  任彥東收起手機,看似漫不經心道:「你和盛夏早就認識?」

  商梓晴:「高一同學,還是同桌,你說呢?」

  任彥東隱約感覺,真相就在眼前,他問:「你是她高一的班長?」

  商梓晴點點頭,不知道任彥東到底想幹嘛,索性和盤托出。

  「綽號校草,因為那時我短髮,很短,有次運動會被別的班一個女生誤認為男生。成績在班級前五,高二開始接觸拍GG後,就對上學不感興趣,成績直線下滑,後來上了表演學校。我跟盛夏一直是冤家狀態,我不缺錢,她也不缺錢,就搶了她的一個代言,也並不是針對她,跟閔瑜有關,這個你應該也知道,還有什麼想要問的?」

  班長,校草,結果是個女的。

  任彥東被堵的半晌沒吱聲。

  因為無言以對,他又掃了眼商梓晴。

  商梓晴想到任彥東約她的唯一一個可能是:「還請任總放心,就算我跟閔瑜以後有不愉快,我也不會把盛夏牽扯進來。」

  任彥東若有似無的『嗯』了聲,今晚這頓飯也沒有再吃的必要,「不耽誤你了。」

  商梓晴鬆口氣,她再傻,也不會得罪任彥東。

  任彥東多問了句:「你跟盛夏是同學,後來怎麼就鬧僵了?」以盛夏的性格,不會跟曾經的同學撕破臉,哪怕是為了閔瑜,她也會用別的方式處理矛盾。

  商梓晴又喝了幾口茶水,這種事隱瞞了也沒多大意思,只要任彥東想知道,他自然會查清楚。

  她索性主動交代:「盛夏當時自習課一直畫漫畫,還寫情書,我跟班主任說了。」

  至今她還記得,盛夏那些漫畫是畫給一個代號3的男生。

  畫了一大本,用訂書機訂了起來,每一幅都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大概是嫉妒盛夏的數學天分,不怎麼學都比她考得好,再加上當時她喜歡的一個男生喜歡盛夏,她心裡突然就失衡了。

  於是,她以班長關心班級同學學習的立場,跟班主任反映了這事,班主任沒收了那本漫畫。

  盛夏知道是她打了小報告後,放學後跟她打了一架.

  其實,後來的這些年,她一直都挺自責。

  任彥東抿了一口紅酒,一言不發的盯著商梓晴看了半晌,之後擱下酒杯離開會所。

  坐上車,任彥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盛夏分手不是因為移情,那麼問題就出在他身上。

  這幾天,他的方向被盛夏徹底帶偏了。

  直到這一刻,他的理智才一點點回來。

  任彥東忽然坐直,從車載冰箱拿了一瓶冰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他把這段時間盛夏的情緒和表現細細捋了一遍,去小村之前一切是正常的,她還給他留言,畫了那幅『盛世黑科技』。

  到了小村,也沒什麼異常。

  後來讓他有疑惑的唯一一點就是,他要跟她視頻,她拒絕了,說信號不好,仿佛也說得通。

  可她那時候已經在小村待了一周,擱在以前,她怎麼也會跟他視頻,哪怕是斷斷續續的信號,她也會讓他看她幾眼。

  想到此,任彥東心裡咯噔一下,平靜了幾秒,他給村書記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他也沒心思再拐彎抹角,「夏書記,盛夏您知道吧?」

  那個村子很小,誰家來大城市的親戚,基本第二天滿村就知道了。

  村書記笑著,「當然知道,是我侄女我怎麼能不知道呢?」然後言語間全是驕傲,「我侄女是小提琴家,沈老師,你也認識我侄女?」

  亂了方寸,就是他此時的心情。

  「夏書記,盛夏是您侄女?」

  村書記:「對啊,我表弟家的閨女,哦,對了,這個寒假我侄女還來村里住了半個多月,你寄來的那些信和禮物,還是我跟我侄女去縣裡提的貨。」

  夏書記還在滔滔不絕的夸著自家侄女,任彥東什麼都沒聽進去。

  他耳邊一直迴蕩著盛夏的那句:三哥,我離你很遠很遠。

  到家後,任彥東沒回屋裡,在泳池旁的休閒椅上坐下來。

  冷風吹著,能冷靜一些。

  他拿出手機,輸入盛夏的號碼撥打出去。

  今天盛夏的工作結束的早,公益演出結束後她就回了公寓。

  她像往常那樣,泡過澡在敷面膜。

  音樂聲響起,她嚇一跳,回神。

  那串熟悉的數字,把傷口又撕裂開來。

  她揭下面膜,做了個深呼吸才接聽,「三哥。」

  只有任彥東聽得出,這聲三哥沒有了以前的溫度和撒嬌,再平常不過的一聲稱呼。

  「在家?」他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盛夏:「嗯。」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什麼事?」

  任彥東:「我今晚約了你高一的班長見面,原來是商梓晴,我剛才跟夏大伯通過電話。」

  盛夏的心臟皺縮,那種窒息感再次襲來。

  她當時只是隨便編了一個人,因為除夕零點前,高一班級群里很熱鬧,商梓晴在發紅包,商梓晴在班級群里的備註就是『校草』。

  可能是潛意識裡的反應,當時她就說了在跟班長,校草打電話。

  她沒想到他那麼驕傲的人,會去約『情敵』見面。

  任彥東低沉的聲音傳來,「盛夏,這中間有誤會,你所有過不去的坎,直接問我,我也不想再瞞你了。」

  緊跟著,他又道:「在你問之前,我想說兩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瞞著你,不是心虛。」

  「我知道。」盛夏的聲音有絲髮顫。

  這幾天,半夜睡不著時,她也會一遍遍的分析,一點點的回憶。

  沉默了片刻,她說:「三哥,決定跟你分手,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是我不想繼續了。」

  她的指甲用力摳著剛剛揭下來的面膜。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你隱瞞我不是留戀過去,你去小村只是為了那些孩子,跟其他無關。」

  「三哥。」

  盛夏平復著呼吸,「你別要求我像朋友那樣理解你,倘若我真的對這些都無所謂,一點也不生氣,很理智,甚至很大度,那你之於我,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頓了下,「不過總有一天,我肯定會全部釋懷,會覺得你那麼做都是對的,是我過於計較。我想等那個時候,我應該是不愛你了。」

  任彥東緊握著手機,望著碧藍色的池水,張張嘴,卻無從說起。

  盛夏的聲音還在繼續:「以前我感覺像你這樣冷淡的人,人生該多無趣,所以我之前一直在努力,一直想著要怎麼才能給你帶來那種心動的感覺,想讓你感受一下愛情有多美好。」

  所以她每天都讓自己美美的,偶爾給他帶來不一樣的小驚喜,讓自己成為最好的那個自己。

  「原來,你早就體會過心動是什麼滋味.挺好的。」她手裡的那張面膜皺成了一團。

  「不管這心動是不是我給你的,你體驗過就行。」

  她語氣平和,「三哥,你不用內疚,也不用來哄我高興,這事沒有誰對誰錯,也不是你三言兩語或是做幾件讓我高興的事就能過去的,讓我自己想通吧,等我想通了,想你了,心裡沒那根刺了,我就去找你。」

  任彥東知道,她這話就是給他台階下,他只想知道,「你要是沒想通呢?」

  盛夏擠出淡淡的笑,「別那麼悲觀呀,興許就想通了呢?」安靜了幾秒,她說:「要是沒想通,到時我就會在微博宣布我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