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任彥東在家吃過飯陪父母看了會兒電視就回了自己別墅。
家裡的廚師、司機和阿姨全都放假,偌大的房子裡就他一個人。
今天吃飯時,母親問他,打算跟盛夏什麼時候結婚?
什麼時候結婚還不好說,盛夏還要讀研。
他回母親:情人節求婚。
現在離情人節也就十一天。
母親顯然很驚詫,又問:戒指你準備好了?
他點頭:「早準備了。」
離新年的鐘聲敲響還有一分鐘,任彥東輸入盛夏的號碼,趕在零點給她打電話。
盛夏特別注重儀式感,所有節日都喜歡在零點祝福,不知不覺間他也養成習慣,大小節日,他都會在零點給她打電話。
電視裡,在做著倒計時,隨著那聲『1』落下時,任彥東撥出電話,然而傳來的聲音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又趕緊給她發了條消息:新年快樂。
再次撥打她的電話,依舊是占線。
十分鐘後,盛夏回過來。
任彥東正在書房,手裡的煙剛點上。
「三哥,新年快樂。」
「嗯。」任彥東淡淡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盛夏語氣輕鬆愉悅,「是我高中同學一直在跟我通話,他提前十分鐘就打了進來,說保證零點時說新年祝福。」
任彥東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本來想問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話到嘴邊又打住。女同學沒那麼無聊。
盛夏接著道:「這次同學聚會剛聯繫上,是我們高一的班長,後來分科就不在一個班了,班長當初是我們校草。」說著,她話裡帶著笑意:「跟你一樣,顏值與能力並存。」
任彥東彈彈菸灰,對這個話題半點興趣都沒有。
「三哥。」她的聲音低沉,似有撒嬌。
「嗯?」
「看沒看春晚?」
任彥東:「.」
她話題跳躍的讓他一時都沒跟上思維。
盛夏笑了,但也沒再接著跟他開玩笑,而是問:「你在哪?」
任彥東摁滅了煙,「在家。」
盛夏:「那你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拜年呢。」
道了晚安,盛夏切斷通話。
其實剛才並沒有什麼校草班長給她打電話,她用家裡座機打了自己手機,一直占線中。
這個春節就這麼風平浪靜的度過來,每晚跟他打電話時,她語調也正常,偶爾跟他撒嬌,問他想不想她,有時也會跟他說一聲,三哥,我想你了。
但她主動聯繫他的次數越來越少,昨天和今天,她一個電話沒打,一條消息沒發,都是他主動聯繫她。
她在給他,也在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去適應沒有彼此後的生活,分手後,應該沒有那麼難熬。
大年初一那晚,任彥東接到沈凌電話,讓他去會所打牌。
上次在會所玩還是盛夏也在那回,之後他忙的也沒時間過去。
今晚閔瑜也在,見到他,她挑眉上下打量著他,沒愛吱聲。
任彥東對她這幅態度早就習以為常,小時候她就這樣。
沈凌瞅瞅他身後,沒人。
「盛夏沒來?」
任彥東在牌桌邊坐下,「在上海。」
沈凌:「去那麼多天了,還沒回?她這是樂不思蜀啊。」
說著,自問自答,「也對,回來幹什麼?對著你跟對著空氣一樣,還不如在那邊吃喝玩樂。」
任彥東斜睨他,沈凌開始洗牌,裝沒看到。
牌桌上還有其他人,他們之後就沒再聊跟個人感情有關的。
今天是會所新年後的第一晚營業,給每個包間都準備了不少禮物,沈凌他們這個包間的禮物最豐盛,還有幾款限量版的包。
任彥東以前對禮品從來不感興趣,今晚卻看中了一款包,是盛夏喜歡的色系。
所有禮品都是要參與到遊戲環節才能拿到,而且遊戲規則比較惡趣味,贏的人有禮物拿,輸的人要找異性接吻。
任彥東沒打算玩遊戲,跟他們商量:「那個包給我,我再贊助一倍禮品。」
他們起鬨,說不行,必須要遵守遊戲規則。
任彥東退讓:「贏了,包歸我,輸了我喝酒。」他指指桌上的紅酒,「一瓶。」
在他們的印象里,任彥東從不玩這種遊戲,也沒像今天這樣為誰讓步過,他們就沒為難他。
任彥東過去玩遊戲了,也是打牌,不過玩法燒腦。
沈凌他們這邊的普通牌局暫停,他原本也要坐過去看看,但閔瑜給了他一杯酒,下巴微揚,「去抽支煙?」
沈凌秒懂,閔瑜有話要跟他說,他拿上煙跟打火機隨著閔瑜一塊出去。
到了包間外面,沈凌並沒有給閔瑜煙,很難得,他自己也沒抽,只是抿了幾口酒,問閔瑜:「什麼事?」
閔瑜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說多了,就把盛夏的事給賣了,不說吧,她又怕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
她想了想措辭,「也沒什麼,就是看任沒心突然認真了,有點不習慣。」
沈凌:「什麼認真?」
閔瑜:「玩遊戲,給盛夏贏包。」
沈凌的理解是,任彥東這麼做跟真心沒關係,那是因為盛夏根本就沒把任彥東放心上,玩起來沒個邊,壓根就不惦記著任彥東,讓任彥東很不習慣,甚至是失落。
男人麼,都是犯賤的。
自尊心,占有欲作祟,也不見得就是真心。
他又抿了口紅酒,「你就不用操心他們了,一個比一個沒心沒肺,老三不是盛夏對手。」
哪天盛夏玩累了,離老三被甩指日可待。
閔瑜沒發表意見,只是『呵呵』兩聲。
她最想問的是,在小村做慈善這事兒。
「誒,對了,我以前好像聽你說過,任沒心還做過慈善,是不是?」她裝作突然想起來的樣子。
沈凌點頭,「嗯,三年前的事兒了,去年還去的呢。一個夏沐,讓他栽的那麼徹底。」然後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閔瑜把杯里的酒一口氣喝完,「活該。」
沈凌知道她跟老三不合,就岔開話題,問她,「你最近忙什麼?」
閔瑜:「瞎忙。」
她示意他:「走吧,回去看看任沒心輸了還是贏了。」
這是任彥東玩牌最認真的一次,三局,全勝。
在會所又待了會兒,任彥東便回了。
到了車上,他習慣性拿出手機,私人號碼上沒有盛夏的電話,也沒消息。
現在已經凌晨十二點半,今天一整天,她沒聯繫他。
他給她打去電話,等了幾十秒那邊才接。
「三哥。」
她那邊聲音很吵,像是在KTV。
任彥東問:「在外面?」
盛夏:「嗯,跟同學出來唱歌。」
不知為何,任彥東第一反應就是,她那個高一的班長,什麼校草的男生。
靜默幾秒,他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不是年前剛聚過?」
盛夏:「年前那次是一個班同學聚會,今晚就小範圍聚聚,處的比較好的幾個同學出來唱歌吃飯。」
任彥東問:「什麼時候回北京?」
盛夏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還想再玩幾天。」
那邊有人喊她,「不說了,我去唱歌了。」
任彥東:「嗯。」
電話就這樣掛斷。
盛夏今晚是跟舅舅出來玩,並不是和同學。
屏幕一點點暗下去,她還是沒回神。
接下來兩天,盛夏還是過的渾渾噩噩,白天睡一天,夜裡玩個通宵,過著晝夜顛倒的日子。
外公外婆把舅舅教訓了一頓,舅舅保證不再帶她出去,可禁不住盛夏的軟磨硬泡,他就半夜偷偷帶她出去,一大早在家裡人起來前趕回家。
初三那天中午,盛夏還在睡懶覺,敲門聲響,她以為是外婆或是夏女士,「門沒鎖。」
翻個身,繼續睡。
門推開,很快合上,沒有往常的嘮叨聲。
盛夏已經做好了被數落的準備,可聽到的卻是,「怎麼還不起?」
她一愣,是任彥東的聲音。
傻了幾秒,很確定,不是做夢,她猛地轉身。
任彥東已經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
盛夏瞅著他,忽然笑了,「你怎麼來了?」她坐起來,頭髮睡得很亂。
任彥東:「過來給外公外婆拜年。」他伸手,把她頭髮給整理好,她穿著他的襯衫當睡衣。
這一刻,他感覺,什麼都沒變。
就是她太貪玩,玩起來就忘了聯繫他。可能以前她也這樣愛玩,只是這一年半一直在演出,沒時間玩。
盛夏朝他身前挪了挪,伸手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脖子裡,「給我抱會兒。」
任彥東抬手,順勢把她圈在懷裡,「這段時間天天玩這麼晚?」
盛夏:「嗯。」頓了頓,「我媽又嘮叨我了是不是?」
「也沒有。」任彥東在她側臉上親了親,之後吻下移,順著她的下巴一直往下,太久沒親密,他差點就沒控制好自己。
今天沒帶T過來,他及時打住,把她襯衫給整理好,沙啞著聲音,「跟我一塊回去?」
盛夏不答反問,「你今天就要走?」
任彥東頷首,「明天約了人。」
盛夏不打算回去,回去就要跟他親熱,她晃著他的脖子,「我再玩幾天行不行?等上班了,我就回去。」
任彥東拿她的撒嬌沒辦,只好答應她,卻又想不通,她就這麼留戀這裡?都不想跟他回北京。
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在一起親密了。
心裡總有一絲不安升起,又被自己給壓下去。
當天晚上,任彥東就回了北京,盛夏也沒去機場送他。
夏女士問她,「你怎麼不跟彥東一塊回去?」
盛夏:「跟同學約了。」
夏女士瞅著她,盯著她看了半晌,「我最近怎麼感覺你反常呢?跟丟了魂一樣,你那什麼同學?」
盛夏心不在焉的吃著水果,「男同學。」
夏女士一噎,警告她:「盛夏,我可跟你說,原則性的底線,你不許碰!不然我饒不了你!」
盛夏沒吱聲。
夏女士本來在看電視,也沒心思看了,她直接關了電視,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盛夏!」
盛夏放下手裡的水果,跟母親對視,「說吧。」
夏女士:「你要是覺得跟任彥東不合適,性格不合適,你早點說清楚!我以前就跟你說過,踹的時候別太狠,別影響了兩家的交情,你要是玩火,不管是我還是你爸,都不會饒了你!」
她最近也感覺出盛夏對任彥東不上心,任彥東今天專程來拜年,她也沒表現的多熱情。
盛夏不耐道:「知道!」她現在很煩,心裡的難過無處釋放,也不想再聽夏女士訓斥,她起身回了樓上臥室。
今晚盛夏沒出去玩,早早就睡了。
熄了燈,房間暗下來。
任彥東應該到機場了,她沒想到他會過來,那個懷抱還是讓她迷戀,還是她喜歡的味道。
他的親吻,依舊讓她心動。
而他,還是話不多。
仿佛什麼都沒變。
可一切又都變了.
初八那天,盛夏從上海回到北京,還有三天就是情人節,她之前打算等過了情人節再分手。
又怕多拖一天,她就更捨不得離開他。
任彥東接到盛夏回來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盛夏早就回到別墅,之前也沒法跟他說是今天回來。
很快,盛夏又發來一條:【三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任彥東:【還有十分鐘到。】
盛夏放下手機,去了廚房。
還沒用十分鐘,任彥東就到了家。
「三哥。」
「在幹嘛?」
任彥東走過去。
盛夏:「給你煮咖啡。」
任彥東看著她,她回來已經一個多小時,還穿著裙子,妝也沒卸,擱以前,她坐飛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泡澡。
他以為:「還要出去?」
盛夏沒接話,關了電源,拿了咖啡杯出來。
任彥東怕她燙著,接過杯子,「我來。」
盛夏也沒客氣,靠在中島邊,從下了飛機一直到現在,心就快揪到一起,疼的不行。
任彥東問她:「晚上去哪吃?」
盛夏搖搖頭,「不餓。」
任彥東就沒勉強,「那你去泡澡,早點睡。」又想起來,「衣帽間有個包,你看看喜不喜歡。」
盛夏雙手抱臂,沒回應。
任彥東倒出咖啡,濃濃的香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廚房。
他沒聽到動靜,回頭看她,「怎麼了?」
盛夏抬眸,跟他對望。
任彥東感覺出她眼神跟以往不一樣,裡面藏著心事。
「怎麼了?」他又問一遍。
盛夏別開視線,指甲掐進肉里,她喉間苦澀,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和力氣,「三哥,我們.分手吧,我發現我心思不在你身上了。」
任彥東整個脊背一僵,手下意識想要拿點什麼做掩飾,一不小心帶倒了咖啡杯,杯子滾落下來,『砰』一聲,沒摔碎,只有零星的白色碎片飛濺,杯身上肉眼可見的一道裂痕。
深褐色的咖啡順著琉璃台往下流,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任彥東的鞋子上、褲腿上,都是咖啡漬。
盛夏想去拿毛巾清理,可腳像被定住一樣,抬不起來。
任彥東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喉結上下滑動,艱難的發出聲音,「你不是說,你是個長情的人?」
這話是質問,是難過。
也是他說過,最沒水準、最沒理智的一句話。
盛夏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她一遍遍做深呼吸,「三哥,對不起。」她聲音已經發啞,「以前我也以為我是。」
任彥東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不愛他了,他知道這個意思了。
緩了緩,他感覺自己的腿有了知覺,這才彎腰撿起那個摔裂的咖啡杯,又去拿拖把清理地上的咖啡。
全部清理好,已經是十分鐘後。
盛夏眼前始終是模糊的,後來才一點點變清晰,再不舍,終究還是要離開,「三哥,我走了。」
她沒敢再看他,抬步離去。
等汽車漸漸駛離,那棟別墅越來越遠,她才明白,那種痛徹心扉、那種痛不欲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