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釋然 (雜記)

  秦憐徹夜未眠,十幾年的記憶在她腦海無盡盤旋。

  得知曲懷笙尚在人世那一刻,秦憐在想什麼呢?她先是感到慶幸,慶幸他沒有真的因她的自傲而殞命,縈繞在她心頭的愧疚和不安,在那一瞬全部釋然。

  後是心臟隱隱作痛,她恍然意識到彼此的情感並不純粹,那些乍現的溫情背後,夾雜著不知多少算計。

  秦憐心中唯余茫然,那一刻,她對曲懷笙的了解被現實無情全部推翻。

  她甚至無法分辨曲懷笙說過的話,哪個字是真的,哪些字是憑空捏造的謊言。

  那些曾讓她感動的話語,如今回想起來,都充滿諷刺。

  秦憐目光投向窗外,把我當作棋子嗎?

  程錚,那便如你所願。

  秦憐驚慌失措的赤足跑出屋子,拼命尋找曲懷笙的蹤跡,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們之間不該如此。

  冬天第一場雪就此飄落天地間,整個娘子江銀裝素裹,卻抵擋不住秦憐內心的惶恐,她懼怕再次失去曲懷笙。

  秦憐踏雪不知找了多久,腳底傳來刺骨的寒冷,可她全然不顧,只有尋找曲懷笙的執念。

  寒風夾雜著雪花打在她臉上,卻無法澆滅她心中的火熱。

  直到終於在一處涼亭,她望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秦憐心中的焦躁作一股暖流,她輕輕喘息著,慢慢靠近涼亭。

  曲懷笙靜靜坐在涼亭中,眺望結冰的江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察覺有人來了,他緩緩轉身,目光對上秦憐的雙眼。

  見她赤足立於雪中,曲懷笙心頭猛然一顫,隨即譁然起身,快步走向她。

  秦憐眸中滿是淚水,笑道:「不勞清衍公子大駕,本尊自會洗腦。」

  她話語中透著自嘲,但更多的是對隔閡的化解。

  曲懷笙打橫抱起秦憐走向百蓮齋,溫聲道:「赤足出來,也不怕著涼。」

  .

  曲懷笙在蓮台呆了數日,蓮台眾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百蓮齋內,曲懷笙輕拍秦憐的肩膀,「到修煉的時辰了。」

  「如今冥子欽與你同為武帝,紫藤也僅差你一境。」曲懷笙繼續說道,「早日入無人境,給楚姨復仇。」

  秦憐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些許淚痕,「我知道了。」

  秦憐起身,轉身進入內室。

  透過屏風,曲懷笙看著秦憐恬靜的身影,心中泛起陣陣波瀾。

  他在想,若他從未將秦憐視作棋子,會是怎樣的情形?

  兩個時辰後,豹從外面進來,在曲懷笙耳邊說了什麼。

  秦憐察覺有人進來,知曉曲懷笙是要走了,繞過屏風從梳妝檯匣子裡取出一枚玉佩,系在他的腰間。

  秦憐站定,抬眸與曲懷笙對視,「別讓我找不到你。」

  秦憐欲轉身離去,曲懷笙拽住了她的手腕,「下次再見,我想聽你叫我懷笙。」

  秦憐匆匆應了聲「好」,轉身離去。

  曲懷笙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豹見曲懷笙如此模樣,不解道:「蓮主這是……」

  曲懷笙搖搖頭,眼眶微紅。

  不願直面別離,索性眼不見為淨,他倒是寧願秦憐跟他哭鬧。

  .

  大殿,秦憐坐於高坐之上,捧著幾日前的行事明細眉頭緊鎖,難掩的怒意在她眼中閃動。

  秦憐猛然將那明細摔在地上,碎裂的紙張漫天飛舞。

  「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

  她怒聲斥責,聲音迴蕩在大殿四周,震得在場之人無不心驚膽戰。

  「大半年了,常明派被爍海門一夜滅門震懾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主動招攬,等人求著來滅門嗎?」

  蓮台一眾骨幹低頭垂首,噤若寒蟬,他們早已習慣秦憐的陰晴不定。

  秦憐長舒一口氣,「過了這麼久,還不知紫藤如何給常明派洗腦來著。玲瓏,你親自帶人過去。」

  「北夏東部鬧獸潮,清瀾道分身乏力。琉璃,你和謀計司君同去。」

  傍晚的陽光穿透殿頂的窗欞灑在地上,秦憐起身目送下屬離去,自己也該啟程北夏。

  .

  朝都城,郡主府。

  秦憐端坐主位,聽程謹匯報近日太子種種作為、和天災的進展。

  待程謹敘述完畢,秦憐大致總結了下,隨後問:「東陵給賢妃回信否?」

  「回了,東陵帝對母親一如既往的疼愛,一聽說母親尋回謹,便在信中明言會鼎力相助。」

  秦憐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程謹,」她語重心長的開口,「你必須讓皇帝看見你所有的本事,青雲直上,方不負你多年苦讀。」

  「我不管你是推波助瀾,亦或是在困境中摸爬滾打,北夏的儲君必須是你,也只能是你。」

  北夏皇不會讓一個帶有他國血脈的皇子接手北夏,但若北夏只剩程嵐和程謹呢?

  「謹明白。」

  .

  朝都城外有一座不為人知的荒山,在山腳下,靜靜矗立著一塊無名的墓碑,四周荒草萋萋,只剩陣陣風聲與鳥鳴。

  身著華貴衣裳的老婦人似與這片荒涼格格不入,她蹲在無名碑前,手指顫抖的摸著墓碑。

  「柳瑋啊,你跟在老身身邊這麼些年,伴隨我度過多少風風雨雨,最後竟落了這麼個下場,苦了你了。」

  「說起來是老身無能,教出秦雲遮那樣個不孝子。」

  她的目光變得冷冽,「瞧瞧那秦明雨被他嬌慣成什麼樣了,不敬長輩,出口威脅。」

  秦老夫人嘆了口氣,繼而道:「但你也莫怪老身,秦明雨再如何不堪,她也是我秦氏血脈,是我的親孫女。」

  老婦人停頓一下,「你放心,她不是一直想讓江氏掌管大權嗎?我偏不讓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