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相

  是夜,漆黑如墨,靜謐的天地間唯有微風輕拂,細細低語。

  秦憐守在楚氏榻前,雙眸深邃如同古井,無論白日的喧囂,亦或現在的孤寂,都看不出一絲喜怒。

  榻上的楚氏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仿若蠟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搖曳在風中。

  室內點著幾盞青燈,昏黃的光束柔和地灑在秦憐臉上,人前無懈可擊的蓮台之主,此刻看起來卻有些脆弱易碎。

  琉璃輕輕推開門,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走進來。

  跟隨秦憐多年,琉璃早已對她每個細微情緒變化都了如指掌,儘管秦憐盡力掩飾,琉璃還是能看出她眉眼間那淡淡的疲憊。

  「爺, 藥熬好了。您身子還未好全,歇一會吧,這裡琉璃守著就好。」

  秦憐揉了揉眼睛,她身子還未痊癒,長時間操勞讓她精神近乎崩潰。然,在這關鍵時刻,她又如何能離開母親的身邊?

  琉璃了解秦憐脾性,但也明白,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撐不住。

  「爺,」琉璃聲音染上哀求,「您稍歇片刻,若您倒下了,夫人該怎麼辦?」

  「小憐快去歇著吧,這裡哥哥來看著。」

  秦憐聞聲轉頭,是秦哲踏風而來,眼裡滿是擔憂。

  秦憐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哥哥回去歇息吧,明日還要上朝,可不能誤了。」

  秦哲上前幾步,抬手揉了揉秦憐的腦袋,「此時回去也是讀書,母親也是我的母親,怎能讓你一人守著。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你累了一天,別到時候娘醒了你卻病下了。」

  秦憐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將心中的不舍化為一步步的腳步聲向外走去。

  秦憐心中掛念著某些舊事,怎樣也無法靜下心來,坐在床上調息靈力療傷,卻難以完全專注,煩亂的思緒在她腦海中不停翻騰,像是狂風大作的海面,無法平靜。

  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秦憐心神被拉回到現實,驀地睜開眼低聲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帶著幾分戲謔:「小憐兒不是今日才見過本王嗎,怎麼現在認不出了?」

  秦憐臉色驟變,傍晚才熄滅的怒火再次燃起,下意識揮手將窗戶關上,聲音冷冽如冰:「滾!」

  程錚再次推開窗戶,翻身進了屋內,輕輕嘆了一口氣,滿臉自嘲道:「你還是不信我。我欲辯解多少次,你一次機會都不給。小憐,你不能這麼狠心。」

  「你要我如何信你!」秦憐眼底布滿血絲,數年前的回憶在眼前浮現,「當年是我親眼看見你攻向我姑姑的心脈,如今你卻一再糾纏說我冤枉了你。」

  「程錚,你究竟想做什麼?」

  程錚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秦憐的手,秦憐毫不猶豫一巴掌朝他臉上甩去。

  清脆的巴掌響起,程錚並未因此惱怒,只是抬手拭去嘴角血跡。

  「你若願意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秦憐不明白,解釋真的很重要嗎?為何這麼多年,程錚總揪著這個藉口不放,從而在她面前晃悠。

  「你殺了我姑姑是不爭的事實,解釋能改變什麼!」

  守在門外的玲瓏、璇璣聽見屋內爭吵推門而入,緊張的氣氛撲面而來。

  程錚雙目猩紅,不斷的搖頭,聲音帶著顫抖和無力:「我親眼看你從第一聲啼哭到牙牙學語,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你師父,我又怎麼會傷害你最親的人?」

  程錚眼眶溢滿淚水,多年的委屈湧上心頭,可他還哀求秦憐,「三年過去了,你總該給我個機會。」

  秦憐閉上眼沉默不語,思緒不停翻湧,回憶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玲瓏作為秦憐的心腹,察覺到秦憐心緒有所變化,跪在秦明雨面前懇切地說道:「爺,恕屬下多言,您確實該給王爺一個解釋的機會。」

  「若妖蓮冕下當真是他人所害,只有知道真相咱們才能為冕下報仇。」

  秦憐手指微顫,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哽咽在喉難以出口。

  玲瓏常伴在她身側,她說的話,秦憐不得不深思。

  有了台階,秦憐微微頷首,慢慢睜開雙眼,眼神冰冷得幾乎可以冰封千里,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說。」

  玲瓏心中鬆了口氣,這是秦憐走出陰霾的關鍵一步,或許真相即將揭開,只有找到真兇,才能結束這場誤會、與仇恨。

  程錚在幾步之外注視著秦憐的神情,眼底深處掠過微不可察的欣喜,多年來秦憐的冷漠和堅不可摧讓他幾乎忘了她在意的那刻會是怎樣。

  三年前,程錚從崇聹山回來便馬不停蹄趕往相府,日夜兼程只為一解相思。

  然而,他一踏入都城,眼前便是一片混亂。

  他神情凝重,警覺的環顧四周,眼見幾個黑影在人群中閃動,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秦雲瀟,秦憐的姑姑,她正被幾名黑衣人圍攻,大戰一觸即發。

  程錚抽出佩劍如疾風般沖入戰局,劍光閃爍,數名敵人被迫退卻,秦雲瀟暫時擺脫困境。

  程錚帶她逃離險地,直至一處幽靜之地。

  到安全的地方後,程錚這才注意到秦雲瀟的狀況不妙,她的衣襟被鮮血染紅,血液正從她的心口處緩緩溢出。

  程錚心焦如焚,連忙將秦雲瀟放在牆邊,雙掌貼在她的背部,以純淨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

  「瀟姨你堅持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秦雲瀟蒼白的臉露出一抹苦笑,費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微弱:「無用的,這傷是本尊親自所為。且不說你實力與本尊天差地別,單說本尊修的是魔道,你是靈修,你的力量用在本尊身上也是徒勞。」

  程錚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察覺到,他的靈力果真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反應。

  秦雲瀟繼續道:「他們是天河澗的人,算準了我將小憐作為下任蓮主培養,布局十餘載,只為將我誅滅。」

  「歷代蓮主接班人都是通過與前任蓮主的魔根相連,在前任蓮主魔根力量的輔佐下慢慢成長,可以說兩人的魔根綁在了一根繩上,息息相關。」

  秦雲瀟仿佛看見了體內的魔根,聲音悽苦,卻又無可奈何:「他們把瘧火打入我那幾不可察覺的魔根之中,只要我活著,小憐不出一年便會因魔根相連,而受到瘧火的影響暴斃而亡。」

  這一消息程錚無法相信,他怔怔地看著秦雲瀟,聲音顫抖:「瀟姨,您說的是魔根,小憐明明是靈修,怎會……」

  秦雲瀟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程錚這個問題,「如今,我和小憐只能活一個。小憐知曉此事定會選擇救我,但我便是能活也撐不過三年。」

  「我魔根已毀,無法在三年內培養出新的蓮主接班人。如果蓮台沒有蓮主,將會有成千上萬人遭殃。」

  「與其讓小憐用性命換我兩年殘喘,我寧願自戕,讓小憐承擔起蓮台的重任,帶著我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

  「可他們對我下毒,此刻毒發,我已沒有力氣自殺。」秦雲瀟費力地抬起頭,眼神充滿懇求,她凝視著程錚:「錚兒,我知你身負重任,也能看出你對小憐情深意重……」

  秦雲瀟話到此處停頓,用盡最後的力氣覆上程錚的手腕,「瀟姨懇請你,殺了我。」

  「只有殺了我,小憐才能活下去,蓮台的數千弟子才能得以存活。」

  程錚陷入深深的痛苦與抉擇中,他閉上眼睛,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

  .

  秦憐聽完程錚的敘述,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