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有片刻的安靜的,綠陶轉過身去,淚珠滾落。
心裡明明知道誰都不該埋怨,這是主子的選擇,但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想罵出來。
許久之後,當歸平靜的說道:「我都知道。」
綠陶回頭看他,卻見當歸的眼神變得有些渺遠:「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站在我自己的這個位置,想要扔掉現在的一切,可是我是受了高家的恩,她也受了雷家的恩,誰都沒有選擇。」
當歸回過神來,對著綠陶拱拱手道:「葉姑娘放心,我會盡力救王妃的。」
等他一走,綠陶便擦乾臉上的淚痕,望著床側的帘子後面道:「你出來吧。」
很快一道身影出現,他面色平靜的道:「大人的毒並不致命,但比較難解,這幾天我會送解藥過來。」
「多謝。」綠陶話音未落,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天剛黑不久,溫清竹就迷糊著醒來。
一睜眼便看到了傅烈在身邊。
溫清竹想要坐起來,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裡面火燒一樣。
肚子一陣難受,仿佛隨時都會抽筋,偏偏她一點都感覺不到飢餓。
她張了張嘴,傅烈便拿水過來餵給她喝。
喝完傅烈就說起了朝政上的一些事情。
聽著聽著溫清竹就閉上了眼睛,傅烈起身,吩咐綠陶好好照顧她。
綠陶點頭應下,親自送傅烈出去。
回來的時候,發現溫清竹已經靠坐在床上。
她往門口看了看,連忙走進去問道:「王妃感覺可還好?」
「還行,這毒我勉強能壓制住。」溫清竹摸了摸自己的痛穴,上面還有殘留的藥味。
看來他已經來過,自己當時沒醒來,怕是藥力一時半會沒完全滲透進去。
綠陶這才鬆了口氣,在床沿邊坐下:「那你現在想吃東西嗎?」
「怕是不能吃,還是沒有任何飢餓的感覺。」溫清竹右手指尖搭著自己的左手的脈搏,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王妃好幾天都沒吃東西,這樣下去可不行!」綠陶心急如焚,心恨自己不懂毒理。
溫清竹扶了扶額:「你放心,甘松的醫術一般,但她的見過的毒比我們都要多得多,當歸都不知道的毒,她肯定知道。」
這話一出,綠陶當時怔住,隨後才結結巴巴的道:「王妃都聽見了?」
溫清竹點點頭,伸手握住綠陶的手:「我知道你在替我擔心,替我不值,可是很多事情你得為自己考慮考慮,我相信我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等所有事情解決,你又該怎麼辦?」
「我,我還有我娘。」綠陶避開她的視線,根本不敢正視溫清竹。
微微嘆了口氣,溫清竹鬆了手,滑進被子躺下,只說了一句:「楊東已經死了。」
過了兩日,晌午時分,屋內旁人時,溫清竹陡然睜開眼,側首看著床邊的人道:「解藥是一次就行嗎?」
來人正是大前天過來過的飛天,他拿出三根銀針來,開始給溫清竹施針。
同時回道:「並不是,你的經脈被慢慢堵塞,需要打開後讓藥力滲透進去。」
施針完,飛天拿了一個翠綠色的藥瓶出來。
溫清竹坐起來,伸手接過,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藥液。
「她說為了減少副作用,只能多次慢慢解毒。」說著,飛天便拿出三瓶藥液出來,放在床邊的小几上。
溫清竹喝完了這瓶藥,渾身都充滿了一股暖意,力氣也恢復了不少。
轉頭看向飛天道謝:「這次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想飛天沉思了片刻道:「我想讓你幫忙看看甘松的身體,她……她一直沒能懷孕。」
「你們……」溫清竹的眼睛瞬間亮起來,這句話透露的消息有點多。
往日多冷靜的飛天,在這時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聲音倒還算沉穩,只是溫清竹聽著還是和往日多有不同。
「我們成親了,甘松說想要個孩子,但一直沒能懷上,是文盟主讓我來找你的。」
溫清竹忍俊不禁:「這有什麼難事,等我有空,就去幫甘松看。」
三日後,飛天再來,溫清竹已經好了許多,每日都能飲用一些蜂蜜。
這次飛天過來,又帶了七天的藥量。
全部交給溫清竹後,飛天解釋道:「大人自己也懂醫術,控制得比較好,本來需要三、七、十五三種不同藥量的藥液,現在看來,第三個療程或許不要十五天。」
「或許吧。」溫清竹已經放棄,過幾天就是皇帝大婚,衛卿霖也已經去了宮裡,想來這件事情已經沒有變故。
夜裡,傅烈回來,帶了蜂蜜水進來。
溫清竹放下手裡的書,想了會道:「我應該可以喝一些米湯。」
「真的嗎?」傅烈下意識的一問,但隨即想到,今天是飛天過來的日子。
見傅烈這驚喜的樣子,溫清竹輕輕一笑,指了指床邊小几上的藥箱:「這是第二療程的藥液,藥力是上次的兩倍,今天喝了一瓶,感覺更好了。」
很快,傅烈親自去廚房那邊端了米湯過來。
溫清竹試著喝了一口,沒有想要吐出來的感覺,反而感覺到了一點飢餓,便多喝了兩口。
花了快半個時辰,溫清竹終於喝完了一碗米湯。
她現在都能起床走兩步,也沒有那麼深的疲倦感,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回到床邊坐下,溫清竹拉住傅烈的手:「五天後就是遠晗成婚,這事可有什麼變故?」
「沒有,你想去觀禮嗎?」傅烈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溫清竹回道:「嗯,遠晗一直抗拒成親,這次或許是一個契機。」
契機嗎?傅烈並不這麼認為。
不過溫清竹既然想去,剛好也可以讓她看看京城現在的情況。
大婚這天的清早。
溫清竹已經恢復大半,在傅烈的安排下,悄然潛入皇宮。
午門城樓上,本來是禁軍值守,此時已經全部換成傅烈的人。
坐在椅子上,溫清竹手裡拿著從西域運回來的望遠鏡,看看著金鑾殿前的廣場。
去年,姜遠晗也是在這裡登基。
如今皇帝大婚,同時舉行封后大典,是昭武帝登基以來第一件大喜事。
文武百官已經陸續就位,皇親國戚也紛紛坐在了屬於他們的位置。
大紅的鑲金邊地毯,從皇宮門口一直延伸到了金鑾殿上。
隨著吉時的到來,一身皇后吉服的衛卿霖從鳳輦上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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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戴九鳳朝陽的金冠,上面鑲嵌一顆嬰兒拳頭般大小南珠,黃金珠簾垂落在兩鬢,即使衛卿霖在往前走,珠簾依然不動分毫。
這一走便是三刻鐘。
站在九十九層台階下,溫明軒親自接過衛雨的手中的大紅托盤,裡面是衛卿霖的生辰八字。
抬頭的瞬間,溫明軒和衛卿霖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嚴重的堅定。
溫明軒深吸一口氣,轉身領著她上去。
上來之後,溫明軒側身退下,姜遠晗走上前去,伸手接住衛卿霖,扶著她轉身和自己並肩而立。
隨著冊封聖旨的宣讀,禮成,文武百官齊齊參拜:「參見皇后娘娘!」
溫清竹放下望遠鏡,剛才明軒和霖霖對視的那一眼,她看得無比清楚。
他的心裡已經放下。
「走吧,我們先去見見傅貴人。」溫清竹起身站起來。
一路輾轉避人耳目,終於來到傅珏的寢殿。
在他們靠近前,傅烈已經提前把皇上的人替換,所以才能一路暢通無阻。
走入內室,溫清竹一眼看見傅珏坐在梳妝鏡前沉思。
「傅貴人。」
聽到她的聲音,傅珏陡然起身往後退,等看清楚是溫清竹,這才放鬆下來。
溫清竹走過去,扶著她到床邊坐下:「你身體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
「我倒是想休息,可——」傅珏不自覺的抓住溫清竹的手,不想入手冰涼。
她在宮裡已經經歷了幾番風雨,在觸碰到溫清竹手背時,頓時明白了前些日子聽到的那件事是真的!
「王妃真的中毒了?」傅珏咽了咽口水,神情陡然蒼白,「真的是皇上!是皇上!」
溫清竹按住她的肩膀:「你冷靜一點!皇上病了,這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想要殺了我的人就是皇上啊!」傅珏根本無法冷靜,她想起身走,但又被溫清竹拉了回來。
看著溫清竹的眼睛,傅珏忽然明白過來,這裡皇宮,她根本逃不掉。
先前她被哥哥送去姜德佳那邊,結果等姜德佳一走,她就又被抓了回來,說明她根本沒逃出皇帝的手掌心。
想到這裡,傅珏哭了起來。
如果註定要死,那哥哥拼死把她救出去又有什麼意思。
溫清竹把她的情緒變化都看在眼裡,不禁拍了怕的她的後背:「你放心,再也不會有人敢動你,傅瑜的努力不會白費。」
傅珏怔怔的抬起頭來,還掛著淚的眼睛對上溫清竹的視線,心裡竟然奇異的安定下來。
她聽見溫清竹對她說:「哪怕是皇上也傷不了你!」
沒過多久,傅珏終於冷靜下來。
溫清竹一直陪著她,知道傅珏想起了招兒。
「招美人!她壞了皇上的孩子!皇上也想要殺了她!」
「沒事,我知道招兒在哪,她很安全,琳琅也在身邊照顧她。」溫清竹看著傅珏的模樣,心裡很是可惜。
這麼善良的姑娘,入了宮幾經生死,到現在都沒能過一天的安穩日子。
溫清竹雖然不太喜歡傅瑜,但她還是很欣賞傅瑜這樣的人。
包括傅珏,她身上也帶著傅家人的烙印。
需要犧牲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哪怕自己再害怕,也一往無前。
突然間,溫清竹眼前浮現了傅烈的模樣。
她這才想起來,傅烈也算是傅家人。
離開前,溫清竹問傅珏:「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離開皇宮,你會選擇離開還是留下?」
「我……」傅珏當然想要離開。
可是她一想到傅家只靠傅瑜根本撐不起來,她要是一走,只怕會給哥哥帶來麻煩。
短暫的欣喜過後,傅珏毅然選擇了留下。
她滿臉感激的對溫清竹道:「真的很謝謝王妃,我當初既然選擇了進宮,無論未來如何,為了傅家,我都會留下來的。」
果然如此。
溫清竹看著傅珏眼裡的光,想到傅烈毅然帶兵深入匈奴時的模樣。
這或許就是傅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