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現實二

  陳仰一碗麵吃完,手心還是燙的,他摩挲著被親的地方看窗外街景。

  朝簡一隻手拽著陳仰的衣角,一隻手夾水餃吃。

  陳仰第三次看見那個清冷美人從窗前走過的時候,確定他是想裝成巧遇逮向東。而向東……已經掉進了衛生間的馬桶里。

  「醜八怪有什麼好看的。」朝簡踢他的鞋子。

  陳仰一臉複雜地瞥了朝簡一眼。

  朝簡被那一眼瞥得眉頭皺了起來:「有話就說,我不是每次都能從你眼裡讀懂你的心思。」

  陳仰的眼角輕抽:「我是想說,無論什麼神仙顏值,你都說是醜八怪,就我不是。」

  頓了頓,陳仰小聲說:「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對你來說,全世界都是醜八怪,除了我?」

  朝簡:「可以。」

  陳仰老臉一紅:「你這是病,挺嚴重的,跟醫生提過沒?」

  朝簡睨他:「不是病,在我眼裡確實只有你是好看的,其他人都很醜。」

  陳仰不太能扛得住這種以聊工作的語氣說情話的路數,他的老臉更紅了:「吃麵吧。」

  朝簡看著他。

  陳仰福至心靈,卻沒讓朝簡如願,他咳了聲:「我不能昧著良心亂說,我的審美是偏大眾化的,世界上多的是帥哥美女。」

  瞥見朝簡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陳仰笑著摸了摸他的小揪揪:「但他們都跟我沒關係。」

  「呵。」朝簡似笑非笑,「都沒關係?那姓向的,姓孫的,姓武的,姓鄭的,還有那個姓香的……」

  「別鬧了,那不一樣,你單獨放在一個位置。」陳仰說,「沒人跟你搶,那地方一直就你一個人。」

  朝簡愣了片刻,低頭撈了一筷子麵條,結果半天沒動。面涼掉了。

  陳仰拉了拉他的小揪揪:「吃啊。」

  朝簡把涼掉的面放回碗裡,攪拌攪拌重新撈起一點吃,皺眉含糊不清道:「不要再摸了,摸亂了我就不扎了。」

  「我摸輕點。」陳仰一轉頭就跟窗外的人大眼看小眼,對方的眼神不再是敵意,而是羨慕。

  狗糧有穿透力,直接從玻璃窗裡面飄了出來。

  下午陳仰想跟朝簡找個地方放鬆一下,玩點開心的。

  然後就去了書店……

  陳仰覺得自己有必要靜下心來想一想,這算不算他跟朝簡的第一次約會。然而他進了書店就把這想法拋在了腦後。

  書店很大,除了書籍文具飲品零食等,還販賣情懷,各種充滿年代感的小玩意。

  陳仰湊在架子前看一輛綠皮老火車模型的時候,向東發來了信息。

  向東:哪呢?

  陳仰:書店。

  向東:…………………………

  向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陳仰:約會。

  酒店房間裡,向東把手機往桌上一丟,他食量大,在餐館為了躲瘟神連一碗麵的三分之一都沒吃完,現在胃裡冒酸水。

  向東拿打火機砸桌面,砰砰砰直響:「梨子,你買的泡麵呢?」

  「皮箱裡啊。」鳳梨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他在舉著白卡照鏡子。有了身份號,見過鬼魂和死屍,回來了。

  「好不真實啊……」鳳梨呢喃,白卡背面的頭像是他的臉,就是他今天的模樣和穿著。

  任務世界的公民有合法權益嗎?也許有,只是他們還沒那個資格享受。

  鳳梨唉聲嘆氣,無限流常見的套路是完成任務會有積分,或者提供下一輪的道具,怎麼真人版什麼都沒有。他把白卡揣進口袋裡,對著鏡子抿嘴一笑,小酒窩若隱若現,振作!振作!振作!

  房間裡飄著一股香辣牛肉的味道,向東一條腿屈在椅子上,一條腿隨意擱在桌下,毫無形象地大口撈著泡麵。

  鳳梨翻皮箱找出一袋麵包正要拆開,外面有人敲門,他扯嗓子喊:「誰呀?」

  沒聲。

  「啊啊啊!!!」鳳梨條件反射地蹦起來往向東那跑,一副見鬼的樣子。

  「這他媽是現實世界,你回來了,回來了知道嗎?」向東差點把叉子戳鼻孔里,他怒吼道,「你給老子清醒點!」

  鳳梨恍恍惚惚:「對啊,這是現實世界,我們回來了。」他抹抹蒼白的臉嘀咕,「那敲門的是哪個龜兒子?人嚇人嚇死人。」

  門外不是龜兒子,是東哥舊相好,姓白,名棠。

  鳳梨嘴巴張成「o」形,半天才往房裡轉了轉頭,他一把將門關上,小聲喊:「東哥,白先生找你。」

  向東咕嚕嚕喝泡麵湯:「跟他說我死了。」

  鳳梨打開門看著比他高一點的謫仙,對方沖他淡笑,他的腦子一抽:「東哥說他死了。」

  向東:「……」他這回是真死了。

  白棠走了進來。

  向東推開就剩個底的泡麵桶,拔根煙吊在嘴邊,五官俊美,氣質粗糙男人味濃郁:「你上老子這來幹嘛?」

  白棠濃密的睫毛蓋住桃花眼:「上次……」

  「停。」向東手一抬打斷他,「不約,不打,軟了,硬不起來。」

  白棠轉身就走。

  直播看一半就沒了,鳳梨一臉懵逼:「東哥,咋地了,這樣好嗎,你們好歹有過一段……」

  「十,九,八……」向東點燃煙將打火機扔桌上,翹著二郎腿數。

  幹嘛呢,怎麼還數上了?鳳梨滿頭問號,結果老大還沒數到一,他那位舊相好就回來了,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明明皮相是清冷一卦,卻跟只小兔子似的,讓人想釋放出最大的惡意去蹂躪。

  鳳梨把大逆不道的念頭彈掉,默默拿著他的麵包離開房間,他站在走廊上啃了一口麵包,感嘆愛情真是個磨人的老妖精。

  房裡瀰漫著煙味跟泡麵味,白棠那身山澗松柏的氣質顯得格格不入,他深呼吸,緩緩出聲:「向東,我快死了。」

  向東被一口煙嗆到:「你發什麼神經?」

  白棠拿出一物輕放到桌上,那東西向東很熟悉,他兜里也有一張。

  「這是身份號,」白棠發現向東的反應不合常理,他的腦子裡閃過一道白光,「你……也是任務者?」

  向東站了起來,長手長腳舒展開,吊著眼角俯視他:「是啊,我是。」

  白棠怔怔站在原地。

  「這麼說,我們是同事。」向東朝他白皙的臉上噴了團煙霧。

  白棠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眼角更紅,他看著向東耳朵上的銀白小圓環:「那你做過幾個任務?」

  向東打量面前的人,咬著煙嘖了一聲,這麼多年過去還跟個學生似的,誰能想到對方跟他同歲,已經是S大教授了。

  白教授身嬌體弱,武力方便除了撓人其他屁也不會,只能靠文,就這樣能在任務世界過幾關?

  向東脖子被抓傷的地方隱隱作疼,這傢伙哭著撓他罵他的畫面飄到了他眼前,被他一口煙吹散。

  「你管老子做過幾個任務。」向東齜牙。

  「不說就不說吧。」面前的人自嘲地笑了笑,他微微垂眼,卷翹的睫毛蓋住眼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許待會我就會進任務世界,不幸死在裡面看不見今天的日落,我想……我們能不能再……」

  向東坐回椅子上面,長腿往桌底下一塞:「沒別的事就回家找媽媽吧。」

  這話不知觸到了白棠心底的哪一塊地方,他狠咬了下舌尖後退一步掉頭就走,這次沒返回。

  鳳梨從走廊溜回房間,他搓搓手,欲言又止:「老大,我感覺那位走的時候在心裡罵你老狗批。」

  「whocares。」向東一口一口抽菸,快抽完的時候沒頭沒腦地咒罵了一聲,「他說老子沒有心。」

  快睡著的鳳梨被嚇醒,好一會才明白「他」指的是哪個。

  「老大,我問你一個問題。」鳳梨趴在床上,「他是不是唯一一個正兒八經地跟你有過感情糾葛的人?」

  向東懶洋洋頷首:「是又怎樣?」

  「我是覺得啊,連他都說你沒心,你不是應該找找自己的原因?」鳳梨委婉地說道。

  向東的臉色瞬間鐵青:「死梨子,你吃飽了撐的?」

  鳳梨火速翻身把後腦勺對著老大,嘴裡發出誇張的呼嚕聲。

  向東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氣得他踹了桌腳兩下,他粗聲喘著氣抽菸,當年他跟白教授為什麼分手,想不起來,向東使勁想了想,哦想起來了,白教授媽媽不喜歡他。

  白教授出生書香門第,找了個沒爹沒媽沒錢沒學問的街頭混混當男朋友,大大的污點。

  所以他們最後掰了。

  十年過去,混混還是沒爹沒媽沒學問,但是有錢有勢力也沒長殘。

  白教授大概是教書教傻了,竟然忘了自己有精神潔癖,想要回頭找這些年不缺床伴的前任。

  老路有什麼好走的,奔三的人了怎麼還那麼單純,破鏡重圓兜兜轉轉緣來還是你這種事是小說是電視劇,現實生活中只有重蹈覆轍。

  向東靠著椅背打哈欠,陳年舊事回憶起來特沒意思,說到底還是沒在各自最好的時候遇上,有緣無份。

  外面的太陽漸漸西歇,床上的鳳梨真的睡著了,呼嚕聲震天。

  向東一根煙快要燒到頭的時候,在國外調理身體的畫家給他發了張照片。

  很大一顆鑽石。

  向東眼睛快閃瞎了,他連忙吐掉菸頭,發過去三字:給我的?

  畫家:朝簡他男朋友的。

  向東重重按手機鍵:滾!

  回他的是一個紅包。

  向東很不客氣地收了,他按語音:不是給我的,那你發我這幹嘛?

  畫家回的也是語音:sorry,發錯了。

  向東怒摔手機,媽得絕交!

  國外,玫瑰莊園裡,畫家給向東發了一波紅包雨,才收到一個「我們又是好兄弟了」的表情。

  管家在他身後給他梳理長發,用絲帶松鬆綁了起來:「六爺,你的氣色好了很多。」

  畫家把手機放在一邊的小圓桌上,摘掉手套揉額角,他的身體虧空得厲害,不能短時間裡恢復,只能慢慢來。

  好在按照以往的規律,今年他只要再進一次任務世界就行,估計是在冬天。在那之前他都能好好配合團隊調理身體。

  有了那薰香,畫家再也沒做過一次噩夢,每天晚上一覺到天亮,他現在已經能提筆畫畫了。

  不誇張的說,朝簡給了他第二條命。

  「運氣好,有貴人相助。」畫家戴回手套,端起杯子抿了口清茶,「大恩人啊,別的都不要,只對鑽石有興趣,還好他想要的,我有。」

  管家在心裡感嘆,車家人的基因普遍好,老六更是佼佼者,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一夜之間沒了生機。後來車家全世界求醫,連驅鬼的道長都找了,依舊沒辦法把他的生命力救回來。

  大家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車老爺子沒辦法白髮人送黑髮人,一聲不響地跑去寺廟粗茶淡飯遠離塵世。

  車家悶沉了很長時間,又突然雨過天晴。因為老六好了。

  管家這段時間看著六爺凹陷的臉頰一點點鼓起來,那股子灰敗的氣息消失無影,又變回了從前的貴公子。

  「六爺這次拍到的鑽石要給恩人?」

  畫家「嗯」了聲。

  管家提議道:「每次都是鑽石,會不會顯得沒誠意,不如設計一款對戒?」

  畫家搖頭:「不合適。」陳仰是朝簡的病,也是朝簡的藥,對戒這東西不能是外人送,會適得其反地被朝簡記上黑名單。向東可以無所畏懼地趴在黑名單上面游泳,他不行,他指著薰香活。

  「那小孩子佩戴的飾品呢?」管家道,「您不是說那位先生的感情已經水到渠成,修成正果了嗎,孩子早晚會有,不如六爺提前安排好。」

  畫家不贊同道:「他對象是同性,不會有孩子。」

  「可以領養。」管家說,「這現象在同性婚姻里不是個例。」

  畫家還是搖頭,孩子會分走陳仰,朝簡能讓那種事發生?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管家遺憾道:「那看來只能繼續送鑽石了。」

  朝簡收到畫家發的鑽石照片,他隨意看了眼就把手機給陳仰。

  「什麼……」陳仰的話聲戛然而止,「你別讓畫家送了。」家裡的鑽石一抓一大把。

  朝簡倚著貨架:「不讓他送,他會抑鬱。」

  陳仰抽了抽嘴角,也是。對畫家來說,朝簡的薰香讓他獲得新生,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偏偏畫家又是個不想欠人情的性子,這就很要命了,送鑽石能減輕他的心理負擔。

  陳仰忽然想起一件事,鑽石換薰香是誰的主意?朝簡提的?不像,他並不喜歡鑽石,那就是畫家提的。可畫家想談成協議,必然是要投其所好。

  這就說不通了。

  陳仰想到了一個可能,喉頭有點發乾:「朝簡,你收鑽石是為了……」他指了指自己,「我?」

  朝簡繃了繃臉,眉間擰出「川」字:「你今天出門以後一再說一些撩撥我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不能隨便親你。」

  我撩撥個鬼!陳仰轉身就走,手被抓住,耳邊響起聲音:「買個玻璃瓶回去。」

  陳仰不解地回頭:「幹什麼?」

  「你不是喜歡亮晶晶嗎?」朝簡說,「你把鑽石裝在玻璃瓶里放床頭,每天早上起來第一眼就能看到。」

  「……」陳仰思考著說,「這主意不錯,睡覺的時候也能抱著。」

  朝簡冷道:「不買了。」

  離開書店的時候,陳仰的背包里多了一個香爐,造型他很喜歡,價錢不太友好,花了他將近兩千。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在網上買,網上的便宜。」陳仰忍著腸子悔青的糟心感下台階。

  朝簡撕奶片:「買就買了。」

  「貴啊,」陳仰嘆氣。

  朝簡將奶片放進口中:「花的是你的錢嗎?」

  陳仰道:「不是我的,我替你心疼。」

  這回答沒有讓朝簡滿意,他的情緒徒然變得低劣,冷冰冰道:「那就不需要了,你能把卡里的錢花完算你有本事。」

  陳仰腳下一滑:「我買很多別墅很多豪車,買買就沒了。」

  「那你買。」朝簡說。

  陳仰不說話了,他甘拜下風,輸了,輸得透透的。

  因為任務的原因,陳仰對改造生活的熱情並不高,隨隨便便往下過,他只希望自己每次都能活著進任務,活著回家。

  陳仰這趟旅行的目的是讓大腦放假,然而他在旅行期間做了個任務,丟了初吻,有了名分,得知朝簡要飛回德國接受治療,以及獲得「閾值」這一線索的同時拿到了朝簡「回來就告訴他一切」的承諾。

  沒辦法玩個盡興,陳仰跟朝簡第二天就回去了,他們是坐火車回的青城。

  向東還在檳城看海,陳仰沒讓他送,二人世界嘛,他懂……個屁。

  鳳梨躺在沙灘上拍肚皮:「東哥,你說我們會有徹底擺脫身份號的那一天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向東背對著鳳梨面向大海,肩寬腰窄臀翹,腹肌既漂亮又不失剛猛,荷爾蒙氣息強烈的身材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打量,他大咧咧地坐著,「往下走就是,有什麼好憂慮的。」

  鳳梨用手擋在眼睛上面擋太陽:「我希望會有那一天,我們都完成了任務,仰哥和朝簡結婚,我們所有人都在……」

  後面的聲音被海風吞沒。

  朝簡出發的前一天晚上,陳仰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他輕手輕腳下床去了妹妹房間,躺在冰冷的床上發呆。

  起初陳仰聽到朝簡說要走的時候,他很難受,可那種難受的程度在他的承受範圍內,今晚卻隨時都要衝到臨界點。

  陳仰從來不知道,他會這麼抗拒離別,挖心抽骨一般,又不是不回來了。

  「嗷嗚……」小狗兩隻爪子搭在床邊,對著陳仰搖尾巴。

  陳仰撓它下巴:「你也還沒睡啊。」

  小狗琥珀色的小眼睛看著陳仰,毛茸茸的白色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等你主人醒了,她就會來接你回去。」陳仰覺得軟乎乎的小東西真可愛。

  「汪汪!」小狗叫起來。

  「你小點聲……」陳仰話沒說完就看見一道黑影站在門口。

  房裡一片寂靜,陳仰和小狗都奇妙地原地不動。黑影走進來,彎腰將小狗拎出房間,門一關,「嘭」一聲響。

  陳仰咽了一口唾沫:「你怎麼上這來了?」

  朝簡立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我睡不著在床上烙餅,怕弄醒你,就來這屋躺躺。」陳仰說。

  沒有回應。

  陳仰眼皮一跳,眼前的人又疑心了,他試探性地碰一下對方的手指。

  很冰,而且在抖。

  陳仰猛地抱住朝簡,臉埋進他的懷裡。

  朝簡的氣息滯了滯,他抬起發抖的手按在陳仰腦後,一路往下撫摸。

  「我睡醒發現你不在。」

  陳仰後頸有一處地方被摁到了,疼得他後背一麻,腦中靈光一閃:「你咬我了?」

  後頸的那隻手頓住。

  陳仰渾身血液往頭頂沖,這傢伙親他一下就讓他洗臉冷靜。敢情只是不能在他清醒的時候親,他不知情的時候早就……

  陳青蛙嘔血。

  房裡兩人的氣場瞬間互換,陳仰站在床上俯視朝簡。

  心虛的朝簡把燈一關,在黑暗中說:「跟我回房睡覺。」

  「咬了幾回?」陳仰不配合。

  朝簡不快不慢:「現在凌晨一點,我八點半的飛機,你真要跟我吵架?」

  「誰跟你吵,我不想吵,我去照鏡子。」陳仰跳下床去衛生間,朝簡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把他扛回臥室。

  陳仰被丟到浸透薰香味的床被上面,他還沒起來,朝簡就往他身上一壓,四肢纏住他翻邊。

  位置調轉。

  陳仰趴在朝簡心口,安靜了會說:「你回來的時候應該能跑了吧。」

  朝簡:「不能。」

  陳仰抬起頭看朝簡,下一秒又被他按回去。

  「我的左腿能走路是你監督出來的,跑也要你在。」朝簡說。

  陳仰聽著少年「噗通噗通」的心跳聲:「要親嗎?」

  朝簡的喉頭動了一下:「等你睡著。」

  陳仰:「……」這明擺著就是反正偷咬被發現了,乾脆不裝了。

  「我睡著了以後,你親我有什麼意思?」陳仰揶揄。

  朝簡把他的腦袋撈起來,暗沉的目光盯住他。

  陳仰眼睛一閉:「哥哥睡著了,可以親了。」

  朝簡的腮幫子狠狠抽了一下,牙關死死咬在一起,口中湧出腥甜。不能待了,必須走,儘快走,能靠藥物控制自己的時候再回來。

  否則他會被這人撩得失去理性,不顧閾值肆意妄為。

  到那時最後一步會因為閾值崩掉提前來臨,極大可能會功虧一簣。那就完了,沒有機會了。

  等了這麼久,他不能做出那樣危險的事。

  朝簡的氣息緊繃又極度隱忍,他輕柔撫摸陳仰輕抿的唇,指尖探了進去。

  不能害死哥哥,朝簡吻了吻他顫動的喉結。

  還是等他睡著吧,等他睡著了,我要咬上去。朝簡愉快地笑了起來。

  陳仰訂的是早上五點的鬧鐘,結果他睡到了七點多才醒。鬧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朝簡取消掉了。

  房裡的薰香點了一夜,熏得陳仰頭昏腦脹意識往下墜。

  陳仰使勁掐了掐眉心,坐在床上看朝簡穿運動服:「頭髮不扎揪揪嗎?」

  「扎給你看的,德國沒你,不扎。」朝簡系上運動褲的帶子。

  陳仰下床跟著朝簡去客廳,發現餐桌上有他喜歡吃的豆漿油條。

  那一瞬間,陳仰胸腔滾燙,他脫口而出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朝簡停下整理棒球帽的動作看他。

  「啊,不行,不能一起,你馬上就要去機場了,」陳仰啃著手指關節在客廳走動,「這樣,你把你在德國那邊的地址告訴我,我訂下一班。」

  朝簡壓下帽檐:「不行。」

  「不能帶著你。」他的眉眼被陰影遮住,「不然我就不想治療了。」

  陳仰問為什麼。

  「你見過哪個戒|毒的人身邊帶著毒|品?」朝簡嗤笑。

  陳仰表情無辜茫然:「我不是你的藥嗎?怎麼成毒|品了?」

  朝簡道:「是藥,也是毒|品。」

  「那你治療就是要把我戒了?」陳仰蹙起了眉心。

  朝簡:「……」這讓他怎麼走?要不他不走了?不行,為了大局著想,他必須吃那些噁心的藥物,有藥效了才能回到這人身邊。

  「戒不掉,只是適當的克制。」朝簡接起電話,冷聲說,「知道了。」

  陳仰抿緊嘴,車來了。

  「我治療會很難看,不想讓你看到。」朝簡笑道。

  陳仰愕然:「難看?」

  「是啊,畜牲一樣。」朝簡輕描淡寫。

  陳仰的心跳一停,他一把抓住朝簡的手臂:「那不治了。」

  朝簡愣了愣,笑得古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陳仰做不出表情。

  「你不是迫切想要我接受治療?」朝簡低頭湊近。

  陳仰啞聲道:「我以為你是正規的那種……」

  朝簡沒等他說下去就開口:「哥哥,我不在,你可以趁機換搭檔。」

  誘導是陷阱,敢換就有一百種方法把人折磨死,一口一口嚼爛吞入腹中。

  陳仰不上當也不生氣,他的搭檔已經疊加了新的身份,換個屁換。

  朝簡凝視陳仰:「沒有我,你進了任務世界能回家嗎?」

  「你也能回家。」朝簡自問自答,手指向陽台,「我那盆植物近期就會發芽,你多看看它。」

  陳仰感覺鎖骨有點疼,他正要拉開睡衣領子看看。聽見朝簡這麼說,他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種子都壞了,怎麼可能發芽。

  「走了。」朝簡抓起背包。

  「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陳仰走在朝簡後面,像他的小尾巴。

  「儘快。」朝簡低著頭換上運動鞋,打開大門。

  陳仰瞥了眼對面開著的門,裡面飄出一股子高檔家具的味道,換鄰居了?他沒多看,眼睛追著朝簡。

  「你為什麼不讓我送你去機場?」

  「機場人多,你會不給我親。」朝簡說著就在陳仰唇上親了一下,沒離開,貼著他蹭了蹭。

  陳仰暈乎乎地被朝簡訓斥著回屋洗了把臉,他沒把臉上的水擦乾淨就跑到陽台往下看。

  朝簡沒坐進車裡,他站在車邊吃奶片,牙關不斷咬合。

  司機小心翼翼提醒:「簡少爺,該走了。」

  朝簡:「他還在看我。」

  「讓他再看一會。」朝簡勾著唇剝奶片,面部帶笑,眼底赤紅。

  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