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這種記憶原本就不該出現

  第151章 這種記憶原本就不該出現在他身上!(萬更求月票)

  夜色渺渺,霧靄沉沉。

  圓月隱於雲後,只剩下朦朧的光芒。

  街道上空曠寂寥,家家戶戶基本上都已酣睡。

  時而能聽到屋中傳來細細的嬌喘,以及木板床晃動的吱呀聲。

  除此以外,便只剩間或響起的犬吠。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挎著紅色藥箱的孫世傑,扭頭看向院子裡的黑犬。

  黑犬見他瞧來,如臨大敵一般,四爪陷入泥地里,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愚蠢呢?」

  孫世傑看著黑犬,蒼老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淡淡惋惜:

  「明明察覺到敵人的強大,為什麼還要叫出聲來?」

  「做出這幅攻擊的姿態,豈不更容易被視為挑釁?」

  他搖了搖頭,摸出一枚銀針,甩手射了出去。

  黑犬倒在了地上,身體抽了抽,立馬不動了。

  一絲鮮血從它的額頭緩緩溢出。

  孫世傑走到近前蹲下。

  他伸手觸到那一縷鮮血。

  無數血液仿佛找到了傾瀉口一般,狂涌著匯聚到他手中。

  很快,黑犬的屍身就變得乾癟下來,化作瘦長條的一團,如同一截枯木。

  孫世傑手中卻多了一個水球大小的巨大血團。

  血團聚集在他手中,凝而不散,如同活物一般不斷涌動,在朦朧的月光下反襯出詭異的黑紅色。

  伴隨著元氣的注入,血團越來越小,越來越精粹,雜質都被一一煉化蒸發,最後只剩下拇指大小的一小顆,像是純粹由黑玉製成的玉石。

  孫世傑將精血拿到鼻間輕輕一嗅,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輕蔑:

  「果然,這等凡物的鮮血,營養價值太低。」

  「對比武者的精血,可能要幾十上百才能抵得上一人。」

  「權當零嘴吧。」

  他隨手將精血丟進嘴裡,嚼了嚼,三兩下便咽入肚中。

  抬了抬肩上的藥箱,孫世傑繼續向前走去,還未走出多遠,便聽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他略微詫異的挑起眉頭,然後就見到十幾名武者從拐角處迅速衝出:

  「是孫世傑!」

  「果然是他!」

  「我們找到人了!」

  武者們頗為欣喜,領頭的姚蘭溪,表情卻十分凝重。

  他望著對面的孫世傑,沉聲說道:

  「孫世傑,你的事兒犯了,現在全城都在緝拿你,我們後面更有陳城主所帶的大部隊立馬趕至,勸你束手就擒,莫要多做無謂的掙扎!」

  「哎呀,真是不小心,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我以為還能再拖個幾天呢。」

  孫世傑一臉惋惜的表情。

  「不過現在被找到貌似也沒什麼。」

  他看著姚蘭溪等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問道:

  「我如果願意投降,諸位能夠善待我嗎?」

  「把藥箱放下!」

  姚蘭溪沉聲厲喝。

  孫世傑隨手放下藥箱。

  「踢遠點。」

  他把藥箱踢到邊上。

  一名武者趁機把藥箱拽過來。

  「把你自己的元氣封住!」

  孫世傑抬手點中身上的幾處穴位。

  隨著這些穴位點中,他整個人氣勢暴跌,從聚氣變成了普通人一般。

  「再把自己捆住,系死結!」

  姚蘭溪丟過去一條幽銅鎖鏈。

  孫世傑拿鎖鏈纏在身上,剛打了一個結扣,便有些無奈的問道:

  「這位官爺,我已經相當配合了,但自己鎖自己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我這也鎖不了啊。」

  「鎖不了我來鎖!」

  旁邊立刻有武者躍躍欲試。

  姚蘭溪伸手制止,表情凝沉道:

  「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小心走上前,一把拽過幽銅鎖鏈。

  「啊,疼……」

  姚蘭溪眉頭皺了皺:

  「我勸你最好不要耍花樣,不然被當場擊斃都怪不了別人!」

  孫世傑笑著道:

  「你可真會開玩笑,你們見過像我這麼配合的罪犯嗎?」

  姚蘭溪滿臉警惕的繼續捆著鎖鏈。

  很快他就將孫世傑全身上下都給徹底綁住,各處紛紛系了死結。

  別說他現在元氣被封和普通人相差無幾,就算處在巔峰狀態,要想掙脫這幽銅鎖鏈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而在整個被捆縛的過程中,孫世傑都表現得十分配合,這讓周圍的武者也都稍稍鬆了口氣,甚至反過來覺得有些無聊。

  折騰出詭異的血妖,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結果就這麼輕易的投降了?

  說好的大戰一場呢?

  完全沒有幕後黑手應有的風範啊。

  抱怨之餘,眾人又有些慶幸,沒打起來終究算一件好事,起碼不用歷經傷亡,懸賞的獎勵也不會少掉分毫。

  念及後面需要對他進行各種審問,眾人倒也沒有太過為難他,就準備押著人前往城主府。

  而就在他們押著孫世傑準備往回走時,孫世傑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蒼老的面龐上陡然露出了一抹詭譎的笑意。

  剎那之間,雄渾的元氣自他身上爆發出來,數十枚銀針從他身上炸散開來,朝著四面八方極速射去。

  「不好!」

  姚蘭溪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四周悽厲的慘叫聲中,他閃躲過銀針,猛然向前衝去,一拳直朝著孫世傑胸口兇猛砸下。

  「為何要如此粗魯?」

  孫世傑哈哈大笑著,看似壯實的身體此刻卻跟抽了骨頭一般,陡然垮塌下來,鎖鏈盡皆從他身上滑落。

  如同一灘爛泥似的孫世傑,此刻卻猛然沖向周遭那些或死或傷的武者們。

  屍體但凡被他觸及,渾身的血液便順著針眼爆射而出,眨眼就將那小小的針眼撕碎,化作巨大的血洞。

  如潮的鮮血瘋狂被他吞噬,盡皆沒入他體內,剎那間他的身體便如氣球般撐大了不少。

  孫世傑雙臂陡然伸長,似兩條竹竿,手掌也跟著變大,一把抓住了兩個逃竄的武者,頭骨的裂響聲中,海量的鮮血爆射而出,全部被他的雙手吸盡。

  轟然一聲巨響,姚蘭溪一拳打在了手肘上,明明能將骨骼徹底粉碎的悍然一擊,卻只讓他的手肘往裡微微一彎,緊跟著便恢復如常。

  孫世傑收回雙臂,吸收了多達七八人的鮮血後,他整個人都變的十分高大,面龐陣陣發紅,刀刻般的皺紋迅速抹平,消失,渾身洋溢著滔天的煞氣,一身境界迅速朝著暴氣不斷攀升。

  「你們知道嗎?暴氣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不可高攀,只要打破了人體的極限,讓自身的血氣遠遠超過這一境界的總量,就算未能實現境界的蛻變,實際的戰力也可與暴氣比肩,甚至會比暴氣更強!」

  孫世傑近乎呻吟般的說道。

  「在青蒼這種小地方,沒有資源,沒有功法,沒有師長的教導,就算你們掌握了這一情報,也根本無法實現。

  唯有像靈植宗,屍骨宗,血神教這樣橫跨諸多府縣的頂級大宗,才能批量生產出所謂的暴氣巔峰。」

  「而當我得到血神教的秘法,你能想像我有多麼驚喜嗎?

  明明我的身體已經走向朽敗。

  明明我渾身的血氣都開始衰退。

  明明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晉升暴氣。

  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與暴氣又有什麼區別?」

  「這份雄渾的力量,這份爆炸般的元氣,這份返老還童的青春感,便是要我殺掉全城的人,我也是心甘情願啊。」

  孫世傑緩緩注視著姚蘭溪: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純粹是因為看你和我一樣老朽,看你似我一般再也沒有任何突破暴氣的可能性。

  如今一條通天大道就擺在你面前,更有我這樣的實例為證,難道你就不想踏上去試試嗎?」

  面對孫世傑充滿蠱惑的邀請,姚蘭溪平靜開口道:

  「我並非不想獲得堪比暴氣的力量,也並非不想擺脫這具老朽衰敗的身體。

  但人活一世,終究要有所堅持。

  曾經我二弟再起不能,整個人被逼入絕境,也未曾踏上邪路。

  如今僅憑你三言兩語,僅憑這般邪修所為,也想說服我投靠?

  開什麼玩笑!」

  聽到這番拒絕,孫世傑不由得嘆息出聲:

  「本來還以為你能理解我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既然你那麼鄙視我的力量,那便死在這力量之下吧!」

  話音未落,孫世傑整個人已然朝著姚蘭溪衝去,速度快到了極點。

  姚蘭溪神色陡變,想也不想的立刻朝旁邊退去。

  他才剛掠開,青石地面就被砸出了一個巨坑。

  一擊未能命中,落於坑裡的孫世傑並無任何失落之色,右臂猛地前伸,霎時便如一條鞭子將姚蘭溪當場抽飛出去,一連撞斷了路邊的好幾棵小樹。

  姚蘭溪落於地上,整個人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體內元氣一時混亂到了極點。

  孫世傑正準備上前,眸光不由得微微一轉,抬手猛地往右邊打去。

  「噗嗤」一聲輕響。

  一抹微光自半空掠過。

  孫世傑抬手看去,只見手背上赫然扎著一根銀針,深入半寸有餘。

  看到這一幕,孫世傑眉毛不由得微微一跳。

  緊跟著瞧向從巷子裡走出的朱可辛,豁然笑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小元門的暴氣。

  恰巧我剛剛突破了聚氣的極限,還未跟暴氣交過手。

  正好用你來稱量稱量暴氣的份量!」

  話音未落,孫世傑已然閃電般掠至近前。

  朱可辛兩眼微微一眯,立刻迎了上去。

  角落裡的姚蘭溪咳嗽著提醒道:

  「他手腳都能變長,身體能夠隨意扭曲塌縮,和普通人大不相同,而且還能吸血,千萬不要被他傷到。」

  「多嘴!」

  孫世傑暴怒,甩手射出一枚銀針,卻被朱可辛同樣以銀針擊落。

  他扭身再度朝朱可辛攻去,雙臂陡然伸長,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抓向他的兩肋。

  朱可辛抬腳蹬到牆上,整個人豁然起掠,身在半空便一拳轟下:

  「奔雷拳!」

  拳出之間,隱隱似是帶有風雷之音。

  孫世傑神色驟變,雙臂猛的彈回,在身前跟麵條一般極速旋轉,化作一個扭曲凝結的肉團。

  朱可辛一拳轟在了肉團上,剎那間,外側的肉臂當場爆開,血水混合著骨肉四處濺射。

  可朱可辛尚未來得及高興,下一秒,那留下碗大傷口的肉臂便迅速當場癒合,緊跟著諸多肉臂旋風般擴張開來,對著他瘋狂攻去。

  「哼!區區的肉臂,任憑你力量再強,也撼動我的身體?!」

  「噗嗤!」

  朱可辛兩眼猛的瞪大。

  看著從身下抽走的拳頭,他臉龐陡然變的扭曲,萬分痛苦的吼道:

  「我要你死!」

  面對徹底發瘋的朱可辛,孫世傑再也支撐不住,連忙往街上退去。

  他身形長高,甩開大長腿,一跨便是好幾丈,竟跟個巨人般,在地形複雜的屋舍間橫跨,眼看著就要逃往遠方。

  「臥槽,什麼鬼東西?!」

  寧焱看著正對面走來的細長杆巨人,整個人都驚了。

  「寧師弟,快攔住他!那傢伙就是孫世傑!!」

  寧焱眼神豁然一沉,凝聲喝道:

  「吃我一拳!」

  話音剛落,他便猛的一拳打出。

  凶爆的氣流瞬間化作無數鋒利刀刃,貫穿諸多牆壁樹木,一路騰升而上,孫世傑的表情立刻變的萬分驚恐:

  「不——!」

  「哧!」

  「哧!」

  「哧!」

  漫天血雨混合著無數肉塊紛紛灑落。

  半空中被切得只剩大半個骨架的殘屍,轟然化作無數破碎的斷骨墜落,瞬間將地面鋪滿。

  「這含血量,怎麼感覺跟殺了八九個人似的?」

  寧焱吐槽著,小心跨過血泊和肉塊,走到近前。

  他腳下是不久前才換上的新鞋,可不能沾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見到偌大的孫世傑眨眼便鋪遍了青石地面,朱可辛兩腿微微跨開,嘴裡一邊抽著涼氣,一邊抱怨道:

  「寧師弟,你怎麼把他打死了?」

  「不是你讓我打死的嗎?」

  「我讓你攔住他啊。」

  「打死了不就攔住了嗎?」

  「……行吧,雖然這樣也沒錯,但是打死了就沒辦法審問了。」

  朱可辛有些蛋疼。

  「貌似也沒什麼可問的吧?」

  寧焱走到近前,好整以暇的說道。

  之前他們得知孫世傑去找孟坤,連忙從小元門出發,一路追到孟坤家裡。

  結果孟坤正在一臉懵逼的喝藥,看起來完全沒事。

  閒聊過後,他們方才知道,孫世傑看病時並沒有什麼太過異常的舉動,開的草藥經過他們檢測也沒問題,只是在治病的過程中他不時會聊起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小元門最近的情況啊,朱可辛都在做些什麼啊巴拉巴拉。

  看起來那傢伙似是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正在旁敲側擊著各位暴氣的動向,挺符合一位罪犯的反應。

  除此以外,根據孟坤的說法,孫世傑還提到一些血氣改造肉身清除病灶的理論,詢問他是否想試試,結果被他給果斷拒絕了。

  這要是答應下來,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孟坤很可能會變成血妖中的一份子。

  確實是沒病了。

  但也沒命了。

  如今看來,這孫世傑應當是意外得到了一部功法,依據功法進行修煉,方才製造了那麼多血妖以供吞食,藉以突破暴氣或擁有比肩暴氣的戰力。

  想法挺好的,可傷害無辜者那就不對了。

  「算了,殺就殺了。」

  朱可辛瞥了眼這滿地的屍骨:

  「既然源頭已經死去,徘徊在外的那些血妖們應該都會暴斃,此次的危難也算是徹底解除了。」

  打眼看到寧焱拿著個笤帚簸箕過來,他詫異道:

  「你幹嘛?」

  「把這地方清理乾淨啊。」

  寧焱理所當然的道:

  「地上弄得那麼髒,白天人家還要走路,還要做生意,多給人添麻煩啊。

  朱師兄,姚老哥,你們倆先掃著,我去弄點水來。」

  說著他把笤帚和簸箕往兩人手裡一塞,顛顛的往河邊跑去。

  看著手裡的東西,朱可辛和姚蘭溪不由得面面相覷。

  ……

  寅時。

  看著洗的乾乾淨淨的青石地板,寧焱頗有種發自內心的成就感。

  隨意對比一下就知道,他這邊掃的可比其他地方乾淨多了。

  想必明天早上來這裡做生意的攤販也會感到十分開心。

  大家開心,他也開心啊。

  寧焱把潑水用的水缸放回到路邊一戶人家門口。

  緊跟著便往小元門那邊走去。

  打掃的途中,陳宏遠帶著一批武者趕了過來。

  他們是先前被姚蘭溪派人通知的援軍,抵達現場了解完情況後,便帶著孫世傑的屍骨匆匆離開,似乎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商議,朱可辛和姚蘭溪也都跟了過去。

  問過他這邊,寧焱懶得理會那些麻煩,便擺手不去,自顧自的灑掃著街道。

  此刻事情忙完,他一整個身心舒暢。

  回小元門的路上,他尋思著明天差不多就該去各處藥鋪買些配藥了。

  《牛魔身》的配藥要買,煉製補身丹和青螟丹的配藥也要買。

  等到補身丹和青螟丹練完了,再去找萬法閣的金朝良交貨,順便問問和赤金令以及凝勁法有關的消息。

  寧焱正謀劃著名,忽然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樹下焦急的打著轉。

  可不就是經常服侍在師父身邊的環兒麼?

  「環兒,你在這做什麼?」

  看著滿臉急色的環兒,寧焱不無好奇的問道。

  環兒見到他後,頓時一喜,連忙喊道:

  「寧大哥!」

  「出了什麼事嗎?」

  聽到這聲詢問,環兒立刻帶著哭腔喊道:

  「寧大哥,你救救我哥吧!」

  「孟師兄?他怎麼了?」

  寧焱奇怪道:

  「我一個時辰前才去過你們家,當時孟師兄看起來還好好的,他出了什麼事嗎?

  你別激動,慢點說。」

  環兒抽抽噎噎的道:

  「我哥可能已經不是我哥了。」

  「等等,你說清楚些。」

  環兒勉強安定下情緒,這才說道:

  「寧大哥,你應該知道,我跟我哥都是被元師撿回小元門的。

  但我跟我哥其實並不是親兄妹。

  我原本是商隊的,可商隊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人都被殺光了。

  我被爹娘藏在了路邊的一個草叢裡,僥倖躲過一劫。

  後來一路啃著荒草,差點餓死在野外。

  是我哥把我救下來,然後才認的妹妹。

  後面我們相互扶持著往青蒼這邊走,半路上又遇到了好幾次危險。

  最後一次差點被妖獸給吃了,得虧遇到了元師,把我們給帶回來,自此安頓在小元門。」

  「你們現在看到我哥憨厚而老實,但其實原來並不是這樣子的。

  他一開始救下我的時候,整個人很不正常,一會兒傻憨憨的笑,一會兒又凶的要吃人。

  路上遇到妖獸的時候也很奇怪,一些強大到極點的妖獸他輕易便能將其殺死,可碰到了弱小的妖獸,反而差點命喪對方口中。

  而在對待我的態度上也時好時壞,好一點的時候摘了果子全都讓給我吃,壞一點的時候甚至要把我給吃掉。

  我以為他是患了什麼瘋病,想要離開但又怕他死在野外,而且我自己走在外面也很危險。

  好在後面他的病狀越來越輕,發瘋的時候越來越少,越來越接近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

  這幾年他一直都沒有發病。

  直到不久前在跟大師兄的交手中,他好像不小心撞到哪兒了,結果又開始犯病了。」

  說到這裡,環兒臉上不由得露出深深的隱憂:

  「最初我其實沒有發覺,後來一次起夜的時候,偶然聽到他屋裡傳來什麼咀嚼聲,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偷吃什麼東西,故意跑過去嚇他,結果他卻凶得很,差點把我給嚇哭了。

  然後到了第二天,屋子裡養的鸚鵡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些羽毛。

  我本以為是鸚鵡飛走了,結果沒過兩天,鄰居家的貓狗也都不見了。

  反而我在給大哥打掃屋子的時候,在床下找到了一些貓毛和狗毛。

  我問他的時候他卻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看起來完全不像騙人的樣子。

  而就從那天開始,他白天出去,往往要很久之後才會回來,也沒去小元門修行,問他的時候他就說去藥鋪找郎中看診去了。

  一連幾天過去,我感覺大哥越來越讓人害怕,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凶,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讓人覺得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但我清楚的記得,那跟他幾年前發病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後來那個孫郎中經常來家裡做客,我偷偷跟他問過這件事,他卻說大哥其實沒什麼問題,就是上次戰鬥時不小心碰到了腦袋,現在情緒容易變得暴躁,過段時間就好了。

  聽他這麼說我就稍稍放下心來,後來看到大哥似乎也確實沒像之前那麼凶,我便暫時把這件事放到腦後。」

  「直到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聽你們在外面說孫郎中有很大問題,要趕緊把他抓住,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後來陡然驚醒,連忙去找你們,結果卻根本找不到人。

  正當我準備去向我哥打聽你們去了哪裡,結果卻看到了院子裡站著許多影子,一個又一個,全都跟什麼液體組成似的,僅僅只有人形。

  我害怕到了極點,渾身僵硬沒辦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形進到我哥的房間裡,徹底消失不見。

  直到最後一隻人形也消失不見,我才癱軟得倒在了乾柴堆里。

  沒過多久,我便見到我哥從屋裡出來,他看起來還跟以前一樣,但我卻知道那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眼見著他往外面走去,我便小心的追了上去,結果沒追多遠,人就追丟了。」

  寧焱強行壓下心底的震驚,沉聲問道:

  「你是在哪追丟的?」

  「丙四街寒煙巷。」

  「寒煙巷寒煙巷……」

  寧焱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與環兒異口同聲:

  「小元門!!」

  ……

  小元門。

  夜色尚未徹底褪去,整個外院寂靜一片,毫無白日裡的喧囂熱鬧,行走此間,只留下一道空蕩蕩的腳步聲,但這腳步卻時不時的會停頓一下。

  每次停頓,孟坤的腦海里都會浮現出一段記憶。

  那記憶的畫面是他在訓練場上苦練,是他在指導別人修行,是他憨笑著接過環兒遞來的茶水。

  每一幅每一幀,看起來都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身臨其境。

  但此刻他卻覺得自己是個旁觀者一般。

  此番感想倒也沒錯,因為這種記憶原本就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不該出現在血神教的外門弟子身上!

  沒錯,他全都記起來了。

  他根本就不是孟坤。

  而是血神教伏龍分壇的重要成員。

  為了尋找窮奇神使的第五任探事員——

  蒙鯤!

  一想到過去這幾年的生活,蒙鯤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直到現在,他腦海中屬於孟坤的人格時不時的都會想往外冒。

  雖然他已經想盡了辦法去鎮壓,奈何那一人格仍舊是冥頑不靈,極其頑固的紮根在他腦海裡面。

  儘管血神教對於身體的研究已經臻至化境,各種有關身體的邪功神法可謂是數不勝數,但精神這個領域始終是他們難以觸及到的禁地。

  甚至過去有不少入勁乃至比入勁更強的武者,都因為瞎吉爾鑽研精神,把自己弄得瘋瘋癲癲,人不像人,最後本著不浪費的原則,獎勵給教中其他的有功者吃掉。

  連入勁都沒辦法搞定,蒙鯤自然也不覺得自己能搞定。

  但搞不定,不代表不能想辦法去試試。

  孟坤這一人格對他來說始終是一個大麻煩。

  也就是在小元門這種師徒相親的地方才有他生存的土壤。

  換做冷酷無情規矩森嚴的血神教,類似他這樣憨厚老實的傢伙,第一天就會被人吃的連渣都不剩。

  蒙鯤是在血神教里混出來的,自然知道教中的恐怖之處,若是帶著孟坤這個人格回去,哪怕一天,不,甚至是一個月,一年只出現幾次,對他來說都是難以想像的致命弱點。

  會有無數的競爭對手等著這個弱點給他來上致命一擊!

  更別說他現在最多只能壓制這個人格十幾個時辰,總有這傢伙冒出頭的時候。

  所以必須得趕在對方察覺到問題主動自殺之前,提前把他給剷除掉!

  對於如何剷除自己的人格,蒙鯤並沒有掌握具體的策略。

  但這並不妨礙他找幾個法子試一試。

  而現在便是第一個法子。

  穿過內院,徑直往裡走去,蒙鯤收束心神,儘量不往周圍去看,避免刺激到那已經陷入沉睡的另一人格。

  很快,他就來到小院裡面。

  雖然天色尚且黯淡,可小院裡的一草一木他全都能清晰的回憶起來。

  畢竟他一年下來除去睡覺,有超過八成的時間都耗在這座小院裡,一通辛勤苦練才有了如今的修為。

  「資深聚氣麼?」

  蒙鯤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譏諷之色。

  耗費幾年時間才有了如今這般修為,小地方的武者也就只有這種水準了。

  類似孫世傑那樣潛力早已用盡的聚氣,經過他的粗略教導,照樣能在十天內催生出堪比暴氣的實力。

  更別說他這種血神教出身的精英了。

  蒙鯤收回遐思,徑直往前走去,推開了房屋的大門。

  「吱呀」的響聲在半亮不亮的黎明天色中顯得十分清晰。

  蒙鯤開門後,徑直往裡走去。

  沒錯,他是要對元天煥動手。

  這些天裡,他煉化了大量的血妖,但由於血妖的品質不行,如今也就堪堪恢復到資深暴氣的程度,若能將元天煥整個吞掉,他瞬間就能恢復原本暴氣巔峰的實力。

  當然也僅僅只有元天煥才能為他提供這麼大的助益,因為對方修行了《八髒九腑混元神功》,這原本就是他們教派里的功法,同時也是一部大藥功法。

  雖然他沒有修行過對應的服藥法門,吃起來可能會有點浪費,但頂多也就浪費個兩三成。

  如果換成是別的暴氣巔峰,這中間的浪費可能會達到五成之多。

  「浪費了那麼多年時間,現在把這麼一道大餐擺在我面前,可以理解為一種補償嗎?」

  蒙鯤笑了笑,緩步朝著靜室走去。

  當然了,吃掉元天煥既是為了讓自身快速恢復,同樣也是為了處理掉孟坤的人格。

  甚至更進一步來講,處理孟坤人格的優先級還要更高一些。

  對孟坤來說,元天煥是他至親的師父,同時也是他最大的恩人。

  若沒有元天煥的拯救,他早就死在了野外。

  若沒有元天煥的教導,他更不可能成為資深聚氣。

  便是元天煥下令讓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而現在,他便要將孟坤心中最大的支柱,當場折斷。

  用他自己的手,親手摺斷。

  他實在很想看看,當他把元天煥吃的差不多時,再把孟坤召喚出來,會不會讓他當場發瘋。

  其後再稍稍引誘一番,灌輸「師父都是因為你才死的,你才是真正的兇手」等類似的言論,不怕他的人格不會立即崩毀。

  屆時,他的後顧之憂將徹底消失。

  當然了,如果孟坤承受住了這一次的打擊,那也是將痛苦的時間無限延長罷了。

  畢竟他除了師父,還有好幾位師兄弟。

  足夠慢慢炮製。

  說實話,蒙鯤現在都有些不太清楚,究竟是想看孟坤迅速崩潰,還是想看他在痛苦和絕望中逐步走向崩毀。

  兩者各有各的看點,各有各的精彩之處,實在很難讓人做出取捨啊。

  「罷了,就且看看你的極限在哪吧。」

  「未知,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蒙鯤嘴角微微翹起,就準備推開靜室。

  「啪」的一聲。

  一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瞬間把他拍出了一身冷汗。

  「孟師弟,你在念叨著什麼呢?什麼樂趣?有什麼樂子嗎?」

  「嘎吱。」

  蒙鯤緩緩扭過頭來,看著身後揉著眼睛跟才剛睡醒似的武玄天,他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先前他刻意指使朱可辛和寧焱前去追殺孫世傑,為的便是讓小元門空下來,更加方便他動手。

  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武玄天竟然會在這個時間點出關,並且還真的突破到了暴氣巔峰。

  當然了,如果只是尋常的暴氣巔峰,他也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作為血神教的弟子,別說什麼暴氣巔峰了,就是入勁,他都見過不下上百個。

  一般的暴氣巔峰,以他如今的實力,輕易就能戰勝。

  區區一個小境界的差距,對外人來說可能很難跨越,對他來說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麻煩。

  決定戰力的,可不只有境界,還有功法,寶術,裝備等其他種種條件。

  就算他境界稍差些,這些小縣城裡出來的泥腿子暴氣,又如何能在其他條件上與他相比?

  但是,此刻當他看到揉著眼睛跟沒睡醒的武玄天時,他明顯感受到了一股淡淡針刺般的危機感。

  這人,對他有生命威脅。

  腦海中這個想法湧現,蒙鯤簡直覺得荒唐!

  開什麼玩笑?

  他可是血神教的外門弟子!

  哪怕現下尚未恢復巔峰,但功法和寶術總不是假的。

  這武玄天區區縣城暴氣,何德何能能夠戰勝他!!

  真以為我會被這層幻覺欺騙嗎?!

  「孟師弟,問你話呢。」

  「誒誒誒,我剛剛走神了,武師兄你別生氣。」

  蒙鯤低著頭,滿臉堆笑道:

  「我剛剛在說這段時間外面出了很多事,有很多樂子可看。」

  「都有什麼樂子?」

  武玄天頓時來了精神。

  蒙鯤心中苦悶,嘴上卻一陣東拉西扯,甚至連血妖都給扯出來了。

  「走走走,咱們換個地方聊,別在這裡說話,打擾師父睡覺。」

  武玄天攬過他的脖子,就準備帶他離開。

  蒙鯤頓時掙紮起來:

  「我還準備看看師父的情況,環兒說昨天配的藥可能有點不對,我怕師父會出問題。」

  「放心吧,我之前剛看過,師父好著呢,我還帶他過去尿了一把,挺黃的。」

  「武師兄,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不放心個嘚兒啊,你還信不過我嗎?」

  ……

  好說歹說,蒙鯤總算從武玄天那裡掙脫出來,離開了小屋。

  有那位特能聊的武師兄坐在屋裡,他現在一過去怕就會被當場逮住。

  「可惡!這樣一來計劃全都打亂了啊!」

  蒙鯤站在小院裡面,整個人都有些氣急敗壞。

  他按住黑色的鐵心木樁,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元天煥沒能成功吃掉,暫且還算是小事。

  更重要的地方在於,儘管他已經把孫世傑強化到堪比暴氣的地步,但這中間的時間太過短暫,若是遇上真正的暴氣,他照樣有極大可能敗北。

  屆時萬一把他供出去了,又或者讓那幫暴氣查出了什麼細節,這邊就真的麻煩了。

  畢竟他現在尚未恢復到巔峰狀態,而距離護法們過來恐怕還差著幾天時間。

  若是在這期間不小心浪過頭了,被一群縣城暴氣乾死了,那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算了!再吃一個,直接就撤吧!」

  「躲個幾天,等到護法們過來了,這座小城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一念及此,蒙鯤不再猶豫,立刻朝邊上的另一間臥房走去。

  這間臥房是元茜茜的房間。

  元茜茜雖然只是元氣,但在治療過程中她卻服用了血龍芝,現在肉身已經堪比資深聚氣,其中甚至還有許多血龍芝的藥效沉澱在她體內,未被消化。

  待到這些藥效全被吸收,她將來甚至有機會突破暴氣。

  只可惜她已經等不到那天了。

  因為對他來說,除了元天煥之外,元茜茜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寶藥。

  比起元天煥那等暴氣巔峰,元茜茜消化起來可就要簡單得多,輕鬆得多,甚至都用不了十息時間。

  從他吞吃到徹底消化為止,難道還爭取不了十息時間?

  就算是武玄天,這麼短的時間內也未必能反應過來。

  上天終究還是偏愛他的!

  蒙鯤嘴角緩緩勾起,手掌貼在了木門上,就準備輕輕推開。

  「啪」的一聲。

  一隻堅實有力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蒙鯤整個人頓時僵在了當場。

  他緩緩扭過頭來,看著出現在身後的寧焱,壓著心底的怒意問道:

  「寧師弟,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孟師兄,難道不是因為你太過專注了嗎?」

  寧焱平靜問道:

  「這天都還沒亮堂,就推開人家女孩子的房間,貌似有些不太好吧?」

  「環兒說昨天配的藥可能有點不對,我怕元師姐會出問題。」

  「昨天配藥的難道不是朱師兄嗎?」

  寧焱疑惑道。

  蒙鯤恍然笑道:

  「原來是我記錯了。」

  「你沒記錯,孟師兄。」

  寧焱淡淡的道:

  「昨天配藥的確實是環兒,但你的記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

  「你想說什麼?」

  「孟師兄,你什麼時候突破的暴氣?」

  蒙鯤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神色一片漠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