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導演的高要求在這天的重頭戲展露無遺。Google搜索
紀緋已經來回彈了數次《D大調》,鏡頭之下呈現的感覺各方面都很到位,但陳跡仍不滿意。
他坐在鏡頭後面,看著屏幕上的畫面,來來回回的查看,然後便是重來。
因為來回反覆,到最後就連陳跡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表情上面的問題,還是鋼琴曲上的問題。
陳跡拉下鴨舌帽,抹了抹臉,看著紀緋突然問道:「還會彈其他曲子嗎?
隨便彈首其他的曲子。」
其他曲子紀緋當然會,剛想彈的時候瞥見了一旁的向傾挽,一則,他還沒機會聽她彈琴,二來,她似乎在劇組待的有些無聊,想要回去。
他想了想,向陳跡推薦了向傾挽:「陳導,讓她彈吧,她是之前給我做鋼琴培訓的老師。
她更專業一些,對鋼琴曲的理解也和我不同,彈出來的感覺也會不一樣。」
「OK!那讓她彈吧,我找找感覺!」
陳跡也有點陷入瓶頸,倒真的無所謂誰來彈琴,儘管劇組原本就請了兩個鋼琴顧問。
向傾挽正在查看打車軟體,她已經準備今天離開。
簡單的行李物品昨晚就已經收拾好,陪他鬧騰了四天,也該回節目組工作了。
劇組的地址還挺難定位,她正在查看,也沒聽見紀緋說話,身旁的小助理提醒出聲她。
她收起手機,沒有推辭,直接走向鋼琴,側頭詢問導演,「請問想聽什麼,古典樂,還是現代樂?」
陳跡瞥了她一眼,沒多在意:「古典樂吧,符合人設,可以的話多彈幾首,什麼曲風都可以,辛苦了!」
她點點頭,伸手試了試鋼琴的音色。
這是一架施坦威的三角鋼琴,據說是節目組借來的,因為要符合品牌歷史悠久、購置多年的舊琴以及昂貴价格這幾個設定。
鋼琴保養的不錯,她彈了幾個音階,音很準。
紀緋在導演身旁的小椅子上坐下,整個室內,這裡的拍攝角度最好,他拿出手機,悄悄開了攝像。
向傾挽試完音階,收回手指。
劇組雖然人多,但一個工作人員上去試曲子,還吸引不了多少的注意。
她抬頭,對上少年帶著期待的臉,伸手摘下了帽子,同時將從未在工作場合取下的口罩拉下。
這是個很隨意的動作,她將口罩帽子擱在一旁,稍稍理了理頭髮,像是沒看見紀緋瞬變的臉色,指尖飛快落回鋼琴。
之前幾天,她一直在練蕭邦,數年不碰琴,手感和熟悉度都需要練習。
而蕭邦的降G大調練習曲最適合練習演奏技巧,這首曲子又被稱為《黑鍵練習曲》,僅有一分半鐘,但是曲速非常快,難易度很高。
高難度的鋼琴曲瞬間吸引了工作人員的注意,然而在他們不經意轉頭之後,第一眼吸引到他們的不是她飛快熟練跳動的手指,而是她的臉。
完全有別於時下流行的尖下巴韓式眉高鼻樑長相,她下巴小巧圓潤,嘴唇飽滿精緻,長眉略彎,鼻樑不夠高,但是挺翹好看,尤其那雙眼睛,在陽光折射下帶著剔透的水晶質感。
這張臉非常美麗溫軟,且很有辨識度,看過一次便不會忘。
這是誰?
劇組什麼時候有了這號人物?
長相甚至完全超過了電影女主任璐……要是知道,任璐在圈內一直以顏值耐打著稱,年過三十卻依舊嬌俏如少女,每次和其他女星同框無論顏值和身材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而這個彈琴的小姐姐,她甚至沒化妝,衣服也是再普通不過的T恤中褲。
有一個駐足的,便有第二個、第三個……某個抱著道具的工作人員甚至因為看入迷而差點絆倒。
陳跡的坐姿從閒散變成了正坐,他摸了摸下巴,似乎覺察到什麼,轉頭去看身側的紀緋。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初看毫無異樣。
細細打量才會發現他臉部線條繃的很緊,眸色過於濃黑,穿透人群,直直的定在某個方向。
陳跡起先疑惑,但底閱歷擺在那兒,思索片刻,揚起眉,故意朝身邊的副導演贊了句:「這小丫頭年輕有才華長得也好,等會問她要個微信,下次有適合的角色可以找她!」
「好!」
副導連連點頭。
紀緋聞言沒出聲,只是眸底的陰鬱愈發重了。
短短的《黑鍵練習曲》已經結束,她手指沒停,又彈起了蕭邦的《降D大調圓舞曲,作品64》。
這首又稱為《小狗圓舞曲》,同樣快速而短小,難度很高。
蕭邦的曲子大致都以難度著稱,她想要參加五年一屆的蕭邦國際鋼琴比賽,正巧賽事就在來年,最近練習最多最熟的都是蕭邦。
彈完《小狗圓舞曲》後,她以《夜曲,作品9》做收尾。
舒緩、憂鬱的旋律結束後,她側首朝陳跡看去:「請問還需要再彈嗎?」
陳跡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身側少年,朝她笑道:「不用了!謝謝啊!今天彈的非常好,你等下留個微信給張副導,小丫頭長得這麼好,不進這行可惜了!」
「謝謝導演。」
她拿起帽子和口罩,果真去副導那裡留了微信。
陳跡想著趁熱打鐵,立刻招呼開拍。
紀緋沉默的盯著向傾挽的身影,她卻一眼都沒看他,和副導留完微信,又被幾個工作人員喊著小姐姐,走去角落圍住說話。
他咬了咬唇,剛想上前,陳跡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吩咐道:「小緋啊!這場戲看你的了,來,咱再走一個!」
今天這場數次反覆的重頭戲,那種屢屢都沒能讓陳跡滿意的荒誕幽默,那種男主角明明沐浴在午後明媚溫暖陽光下,帶著溫柔笑意彈奏著優美舒緩寧和鋼琴曲,卻從骨子裡瀰漫而出黑色陰鬱感的畫面,最終還是以陳跡最滿意的方式呈現了出來。
……
手機響的時候向傾挽剛剛回到賓館房間。
未讀微信上,是簡短几個字:你在哪?
向傾挽擱下手機,她回房間原本是打算拿上東西走的,但現在……她看了眼手裡的帽子和口罩,還是在沙發一角坐了下來。
她之前和大功說過,低調可以避免一些麻煩。
但說到底,這個習慣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它是某件事情的後遺症。
少年時期,她每天都會收穫驚艷的目光還有情書。
女孩都愛美,那個時候,她從沒覺得自己的長相是種麻煩,更加不會故意遮掩。
高中的時候還好,學校管得嚴,老師也抓得緊,大多數時候,情書都是被人直接塞到課桌裡面。
男生很少敢直接當面和她表白……除非他不怕被記過。
即便偶爾有隔壁班的男生尋上班級來找她,也不過是借著學習的名義借書,或者假裝對鋼琴有興趣,想要學習和買琴,來問她意見。
那會,紀緋就很討厭她收情書。
每天放學做作業之前,看見她書包里的情書,都會一聲不吭的拿出來,丟進他寫字檯的抽屜里。
一開始他是直接丟垃圾桶的,結果被她瞧見當場撿了回去,還訓了他幾句。
他當時一臉委屈的看著她,問她是不是要早戀?
當時她讀高二,而他才讀初一,聞言就笑了,「你還知道早戀啊?」
「誰讓你身邊整天都圍了那麼多男生,和蒼蠅似的,煩死了!」
他氣的鼓臉,這陣子經過她的投喂,他的臉頰長了不少肉,這樣氣鼓鼓的模樣看起來可愛極了。
她在那臉頰上掐了掐,見他又瞪向自己,伸手揉亂他的發:「我把信撿回來不代表我要早戀,才多大啊,就搞這些有的沒的,我又要讀書又要練琴,還要照顧你,忙都忙不完。」
「誰要你照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他從小學開始,父親就因為工作長久的不在家,黑深的長夜,他從起初瑟縮在被窩裡發抖,到後來不得不開始習慣,獨自吃飯睡覺,的確任何同齡人都更懂得照顧自己。
要不是後來父親離家的時間更長,給錢的次數變少,他也不至於餓到課上暈倒。
向傾挽對他向來心軟,聽到他賭氣般的話,也不會生氣,反而再次摸了摸他頭髮:「對,我們家小緋最厲害。
不過別人真心實意寫的信,就算不能接受,也不可以就這樣丟掉,懂嗎?」
見她又要將哪些新放回書包,他有點急了,忙道:「那……我給你收起來!放在我這裡,別帶回去。」
她當時想著被父母看到也有點麻煩,於是點頭應了。
之後的高中生涯,她收到的所有情書,都一封不拉的放在了他那裡,當然也一封都沒讓她看過。
他們雖然一個在高中部,一個在初中部,但畢竟是同一所學校,他放學時間早,每天都會獨自去操打一會籃球,等時間差不多,便去高中部的教學樓外等她放學。
偶爾放學的時候,會有其他班的男生來約她出去玩,無非是路口喝奶茶,或者去哪家書店買鋼琴譜這樣的藉口。
每回有男生來,紀緋都會黑著臉說一句她沒空,然後拉住她快速離開。
向傾挽知道,他之前因為沉默寡言加上脾氣古怪,很不被同學喜歡,小學時還一度被霸凌過。
所以對他這種排外的行為她一直都很縱容,偶爾會責怪一句不禮貌,但只要他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一句不喜歡他們或者他餓了,她便放任了。
為了其他莫名其妙的男生而罵小緋,這種事她才不要做。
這樣溫馨寧和的日子,一過便是兩年,直到她拿到北城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
敲門聲打斷了向傾挽的思緒。
她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果然是紀緋。
他眯眼看了她片刻,摘掉帽子,按著她肩膀走了進來,他反手關了門,把她困在手臂和牆壁之間。
他比她高了一頭,如此近得距離靠過來,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她抬頭,正對上他緊繃的下頜,他眼眸低垂,清冷的桃花眼此刻冷光粼粼,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像是在無聲指責她剛才的行為。
一言不發的,難不成還在等她先開口解釋?
向傾挽輕笑了聲:「怎麼了?」
「你剛剛是故意的?」
他到底還是開口了,帶上一點不滿和委屈。
「沒什麼故意不故意的,我的臉又不是不能見人。」
「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什麼?」
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招人,還在人來人往的劇組故意摘下口罩!
話都到了嘴邊,可他卻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嗎?」
她輕輕嘆了口氣,「所以你看,其實你也明白的。」
她不說,不代表她不懂他的心思,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小緋,我不是一件東西,我有自己的生活、工作、朋友。」
「可我也沒做什麼……」他抿了抿唇,下巴的線條繃得有些緊。
「你還想做什麼?」
她擰眉,臉色冷下去,「難道真的要和以前一樣,等到事情不可收拾的時候你才肯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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