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傾挽交接完工作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個陌生的號碼來電。Google搜索
她接聽後,對方告訴她,他是來接她去劇組的。
向傾挽走出節目組的大樓,看見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馬路對面。
之前每次紀緋約她去吃飯時,也會派這輛車子來接她。
她開門上了車,和駕駛座的元衣打了聲招呼,隨即搖頭笑了笑。
他倒是坦白,知道她就算沒猜出來,只要一進劇組就會明白,直接了當讓元衣來接,算是提前告之了。
《靈感》劇組的場景地原本是廢棄的廠房,導演陳跡是個嚴苛的人,看過幾處拍攝基地後都覺得不滿意,便直接租下這裡自行搭制場景。
這是一部音樂懸疑靈異驚悚電影,男主角是個從未學過鋼琴的普通少年,卻總在夜晚睡著後悄無聲息的起床走到家裡的琴房內彈琴。
琴房是隔音的,一開始家裡的其他人並沒有發現。
後來某天少年的母親半夜起床喝水隱約聽到鋼琴聲才發現了這件事,彈琴的少年面無表情的坐在鋼琴前,手指飛快靈活的舞動,彈奏出輕快靈動的旋律,卻讓她嚇得不輕。
少年被驚動後,很快閉上眼睛倒了下去,他醒來後卻沒有任何彈琴的記憶。
少年的家裡很有錢,父母親叫來私人醫生診斷,被判斷為夢遊。
然而治療並不理想,每晚十二點,只要少年在睡夢中,都會像個幽魂一樣面無表情的起床,無聲去到琴房,彈同一首曲子。
父親頻頻給他換醫生,憂心不已,而母親除了擔憂,每回背著人,還總表現出一種害怕和驚慌。
最後父親不得已,請了一個通靈的大師來家裡。
整個故事的開局,一直朝著靈異的角度而去。
之後,留著一臉鬍渣的匪氣警員、鄰居家的女孩、學校里性格刻板的教授一一登場。
隨著陳年舊事被逐一挖出,所有線索都指向三年前的一起失蹤案。
而案件的主角正是少年的孿生哥哥……一位從小就展露出鋼琴天賦的男孩。
紀緋在這部電影裡需要同時扮演三年前失蹤的十六歲哥哥以及三年後夜半彈琴的十九歲弟弟,除開演技的要求要求,電影對鋼琴方面的技巧要求也很高。
他在電影裡要彈奏兩首曲子,一首是大家所熟知的《土耳其進行曲》,歡快愉悅的音符,總在夜深人靜時響起,演奏者則毫無知覺,越是歡快氣氛便越是詭異。
另一首同樣是莫扎特的作品《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作品448,第二樂章》。
比起《土耳其進行曲》,這首曲子優美而舒緩,最重要的是,它雖然可以單獨演奏,但它的原曲是為雙鋼琴而作。
所以電影最後,當弟弟彈起這首曲子時,會用電腦合成出一個哥哥,與他坐在鋪滿陽光的客廳里,一起和諧而愉悅的演奏。
樂曲越是柔美動聽,便越能襯托出真相的嘲諷,充滿荒誕意味。
對一個只密集學習三個月鋼琴的人來說,這兩首曲子都不算簡單。
《土耳其》節奏太快,大量快速琶音,上手容易,練熟很難。
《D大調》節奏緩慢,音符卻繁複,長達七分半的曲子,學起來很困難。
但紀緋在專業課方面,一向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快進組那陣子他幾乎每天數個小時的在練習,完成度幾乎是百分之百,挑不出任何問題。
所以,向傾挽實在想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麼說服導演在中途加一個鋼琴指導進組的。
元衣先帶著她去了劇組統一的賓館,房間是標準雙人間,在走廊的盡頭處,她一個人一間房,沒有其他工作人員合住。
等她放完東西後,元衣領著她進組,一個曾見過一面的助理給她拿來了工作證,然後把她帶到拍攝現場的休息區。
陽傘下的休息椅上,那個面容清麗的少年正低頭看著劇本,一旁有個三十來歲的女演員時不時轉頭和他說幾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熱,還是因為角色妝容,他神情有些懨懨的,眼眸半垂,薄唇微抿,就連原本柔和的下頜線條都透出幾分冷淡。
「善哥……」領她過來的助理輕快的出聲,紀緋似有所覺,頓時側頭看來。
只是一瞬,那雙半垂黯淡的眼眸像是突然綻開了一叢煙火,漆黑的眸色瞬間亮到驚人。
隨即,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周圍的環境,原本已經翹起的唇角被他努力壓了壓,他盯著她,視線炙熱,儘量讓聲音顯得隨意而清淡:「來了啊……」
向傾挽和那雙波光流轉的漂亮眼眸靜靜對視了會,將所有情緒壓下心底,朝他嗯了聲。
……
向傾挽的出現,完全沒人留意。
劇組像她這樣的工作人員多的是,幾乎清一色棒球帽大口罩,穿著最普通不過的T恤長褲,掛著工作證,進進出出的忙碌。
她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一點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忙。
她進組兩天,別人還以為她是紀緋的助理。
紀緋身邊除了暫任助理經紀人的善善,另外有兩個助理,都是二十多歲的男生,伶俐聽話安靜。
多一個向傾挽,沒人會注意。
善善其實挺忐忑的,畢竟她原本在節目組做的好好的,突然被拉來這裡,也沒工作可讓她做,每天就跟個吉祥物似的,被自家不講道理的小祖宗綁在身側,讓她做一些不需要跑腿的小事。
說白了,他家小祖宗這分明就是想把人擱在眼皮子底下,天天看著……哪怕她戴著口罩,他只能看到一雙眼睛,也是高興的。
善善以為向傾挽第一天就會生氣離開,畢竟她不是真的助理,不靠紀緋吃飯工作。
可整整兩天,她居然一點發脾氣的跡象都沒有,紀緋說熱,一臉高冷的讓她給他擦汗時,她擦了。
紀緋被蚊子咬了兩個包,說癢要她給他塗清涼油的時候,她塗了。
紀緋想要喝水,又捧著手機說沒手要她餵時……她看他一眼,居然也餵了!
……
善善看著自家一臉暗爽卻依舊要故作冷淡保持人設的藝人,內心一言難盡。
他總覺得,在向傾晚表面的安靜順從下,似乎醞釀著什麼。
他希望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但很快,事實告訴他,那不是錯覺。
這是向傾晚來劇組的第四天,紀緋今天有一場重頭戲要拍。
他要在這個家所有的醜陋和秘密被揭開時,在所有人都崩潰痛苦或是絕望大喊的時候,帶著一臉輕柔微笑坐到鋼琴前,彈奏《D大調》。
演奏時的人物表情和技巧,導演都有很高的要求。
這是一種反諷的手法,是黑色幽默,也是一出荒誕悲劇。
紀緋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昨晚收工之後,向傾挽主動敲了他的房門……她的房間就被安排在他的房間對面。
走廊那一塊是整個劇組賓館最清淨的地方,旁邊幾間住的都是紀緋身邊的工作人員。
善善當時也在房間,他以為她是忍不住了,打算和他說離開劇組的事。
結果她進屋後走到沙發前,卻只是低頭看著他,並沒有出聲。
那眼神太專注,沙發上的人原先裝作在看劇本,漸漸卻不自在起來:「怎麼了?」
她緩緩在他面前半蹲下,扶著他的腿仰頭問道,「你這兩天,開心嗎?」
「……」擱在他腿上的指尖白皙纖細,他側頭低咳了幾聲,連耳朵尖都紅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還、還行吧!」
她笑了笑,那張原本溫軟的臉孔愈發美得晃眼,善善不敢多看,忙悄悄退了出去。
向傾挽聽到細微的關門聲後,突然伸出手,撫上少年白皙的臉頰,用掌心緊緊貼住。
他瞬間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緩了。
她細細打量著他。
他長得是真好,五官美麗精緻,有一種這個圈子裡少有的純淨感;他還很小,剛剛滿二十歲,指下臉頰的觸感還很柔軟,因為她的觸摸,白皙的肌膚瞬間染上粉色。
他低垂的睫毛輕顫,就連擱在沙發上的手指也無聲顫抖起來。
向傾挽輕輕問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回節目組?」
他回神,小小的擰了擰眉心,「你這麼著急回去?」
「我想回去了,那邊有工作等著我。」
「再過一個星期吧……」紀緋在心裡盤算著什麼,「不,十天,再待十天,我就讓你回節目組。」
撫摸他臉頰的手停了下來,她收回手:「小緋,我現在就想回去。
我和那裡簽了工作合約,離開四天還說得過去,再多待十天,是不是太過分了?」
「沒事的,這種事我會搞定,你不用擔心。」
他垂目看著她,眼神雖然柔和,眉宇間卻帶著久居上位圈才有的篤定和執意:「而且,我不想你現在就回去。」
「你確定?」
「嗯,我確定。」
「真的不改主意?」
「嗯。」
他有點心虛,但依然一絲一毫都不肯鬆口。
她和他對視了會,失笑:「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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