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西北反

  第389章 西北反

  將奇景投映至現世,在幻化出相應環境的同時,收放將更加自如,無需撕裂虛空露出青朧山山體,從而能減少一些力量外溢的發生。

  好處不止如此,陳嶼在嘗試中,發現這種投映與內景的構造存在一定相似,同樣累積了龐大數目的靈性,外人入內時更是與他行走內景地中一般,對周遭外物可遠觀而不可觸碰挪移。

  除非作為奇景之主的他放開控制,一如陳父昨夜拾拿起投入青炎火團中的玉質木頭——實際上那些木塊有奇景之力混合精神力而成,與青炎觸碰瞬息間便會被融化掉。

  山丘一座座,林木、草澤、田野紛紛穿梭於足下。又接連趟過幾條小河,地勢漸漸變得平坦,放眼望去一馬平川不再有大的起伏。

  陳嶼行至萬成府,已經到了郴山的東邊臨界,再走遠百里即是濤濤大江,翻過寬闊江面,山水溫婉的江南便撞入眼中。

  ……

  遂州,安亭府,古台縣。

  不大的縣城依傍江河而建,平日裡由於緊挨武州臨江府,可謂車水馬龍,城池內外人潮擁擠。

  如今卻冷清,往來不多。

  「洛宋節度使反了!」

  陳嶼進城後打聽到,原來近些時日有消息傳來,說坐鎮西北的洛宋節度使劉叔武不知在何人蠱惑下生了異心,赫然舉起反旗,將瑤山以西封鎖,現今正在攻城掠地大有割據西北、再轉道東進的架勢。

  他曾在西南時便聽得這位名號,傳聞帳下有一隊威武兵騎,於大梁定國時的開武年間大敗過侵襲南地的齊軍。

  由此得封節度,掌管洛宋一州軍政諸要事。

  「劉反賊鎖了瑤山,兵馬橫渡下,首當其衝就是瑤州,等其並沒了瑤州,大抵昌州、崇州也都凶多吉少。」

  陳嶼心頭默默擺弄大梁地圖,西北以瑤山為界,有四州,其中洛宋最小,然有軍卒駐紮,邊軍數萬。

  其下則是崇、昌、瑤三州,又以瑤州最是富饒,算得上西北唯一的明珠,一旦淪陷,那麼大梁幾乎就斷絕了對四州之土的軍政財三權的掌握,將徹底被那位劉節度拿捏吞下。

  相隔上萬里,但西北的局勢動盪得太突然,而且是一位節度使悍然反叛,這在以往從未有過,上一次如此位高權重之人叛國造反的,還要追溯至前朝,也正是那一次使得元梁代宋,元氏榮登大寶!

  朝堂不得不緊張,一時間聖旨皇令漫天紛飛,欲要徵集各路人馬平叛。

  而盤亘河間,剛剛擊敗了五斗道反賊的宋義雲理所應當得到了旨意,一同賜予的還有加封吳國公的頭銜。

  大梁第一位外姓國公!

  可謂權傾朝野,風光一時無兩!

  宋屠夫出征,點齊四萬兵,上陳言說要合民夫力士共計十六萬,向西北行進。

  「大軍開拔,要糧、要錢、要人,如今天下紛亂,唯有江南、錦州與西南七州稍稍好些,最後層層攤派下來,還得落到臨江府周邊百姓頭上。」

  聞言,陳嶼知曉了面前這位老人家的意思,實際上這批人員物資更應該從西南徵調,那裡挨著西北,耗損會小很多。

  然而宋屠夫出身西南,自然不會放任朝廷藉由徵調的事將手插進去,西南七州是他的根本,尤其在鏟滅了地方土族與世家後已經被經營得水潑不進,即便自己離開了,也無人敢亂摻和。

  至於錦州,與西南一樣,朝堂上的諸公心裡頭明白這地方匯聚了大量世族,其中未必沒有他們背後的勢力。

  每一份出調的財款、民夫都被視作各家禁臠,要從自己身上割肉,袞袞諸公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

  只能苦一苦江南了。

  河間地大亂,至今沒有恢復元氣。而江南有武州,有遂州,半年前盤踞於此的救世軍更多時候都在經營與傳教,想要掀起貫通大江南北的大起義。

  不過事敗垂成,救世軍被剿滅,只是到了最後清算時,官員們驚訝發現這地方的財貨反而比往常大梁統治下更多,大多百姓難得有了余財。

  他們驚喜,又可以被剝削一遍。

  「江南地富民安,值此危難之時,更應該同舟共濟,為天下安康貢獻一份力。」

  左右二相難得在一件事上合力,皇帝也少有管事,於是乎從江南徵調民力成了定論,各家都下場,想要從這次的『奉天予國』中抽剝出屬於自己的利益。

  「萬里徵調,何其可笑!」

  蹲坐在土檻前,老人家無神張望凌亂又冷戚的街巷,掩面蓋住悲色。

  「官吏如虎豺,剝皮吮血,仿佛要食人骨肉一樣,依著聖旨,尋了由頭就將無數田地收歸己有。」

  「地主們也紛紛效仿,囤積居奇,糧價一日高漲過一日,不少人都因買不到米糧而不得不賣掉家中的田。」

  「一畝田,就值一塊饅頭!」

  「他們不止要田啊,還想整個將人都吞吃下去!」

  陳嶼默然,也不知能安慰什麼,他有力量鎮壓古台縣中的不平事,掃除那些貪婪的惡鬼。

  但這僅僅只是一城,還有臨江府、還有偌大的江南地。

  甚至大梁境內哪一州不是如此,他一路見聞,已經目睹了太多離愁悲戚。

  大梁從根子就爛了。

  心潮洶湧片刻,陳嶼將老人家從土坎上扶起來,說道:「老天爺看著,這些人胡作非為不了太久的。」

  老人看向面前的後生,搖頭一嘆,顯然並未聽進心去。

  陳嶼見此也未多做解釋,雖說管不了天下間千千萬萬的惡事惡人,但眼前所見所感,凡有遭遇,卻不能不聞不顧,這與他的本心不符。

  無心定乾坤,然,除惡務盡!

  ……

  轟隆隆!

  漫漫雷聲滾動,不管此刻的古台縣眾人如何為白日炸雷而驚奇,也未去多聽聞尋常百姓發現欺壓自己的地主意外被雷劈殺後的陣陣歡呼。

  「老天爺顯靈了!!」

  「嗚嗚嗚,我的兒,你看見了嗎?那該死的李老爺被雷劈成了兩截!」

  「蒼天有眼吶!蒼天有眼!」

  與此同時,陳嶼已經離去,一路上見聞,深入到江南,從安亭府到臨江府,再到思明府,一步一步,身後遠遠綴著奔涌的雷光。

  留下許多傳說軼聞。

  ……

  通州,淮陽府。

  淮陽一地古往今來都以劍士聞名,素有天下劍客一石,淮陽獨占八斗的說法。

  而在遍布淮陽府大大小小的各色劍館門派中,弈劍門又屬於一等一的勢大,此二字卻非指人多勢眾,恰恰相反,比起周遭其餘劍派勢力,弈劍門門徒數目向來不超過二十人,這還是數代同堂,同代之內一般僅一二人行走在外。

  即便如此,這個規模不大的門派仍然被淮陽乃至通州所有武林門派稱敬,視作通州江湖首屈一指的勢力。

  淮陽府治,樂林城。

  一片庭院臥坐城中東側,門前無有石像之類裝點,院門也僅是尋常木料,一對兒銅首鏽跡斑斑,掛在中央仿佛許久未有更換。

  推開院門走進,不似其餘門派一般喧譁吵鬧,練武踢打的動靜震天響,弈劍門所在的院落顯得清冷,難能見到人蹤。

  李沐白急匆匆從院外奔來,他一手握劍,一手撫在胸前,面色變幻不定,夾雜許多驚奇,時而又流露難以掩蓋的慌亂與無措。

  這到底是什麼?氣勁?

  他一邊奔向師傅所在的屋舍後院,一邊回想方才發生之事,體內有莫名力量流淌躥動,霎時間心頭激盪,情緒跌宕起伏實在按耐不住。

  「師傅!師傅!出大事了!」

  門房被推開,一股藥草氣息撲面,有中年跨步而出,劍目瞪向毛毛躁躁跑來的李沐白,雙手兜轉翻覆,一掌掀起清風將其阻擋身前,又一掌不知不覺中搭在後肩位置。

  掌指一捏,輕提之下將之整個人挑至空中。

  仿佛被捉了當場的胡鬧小貓一樣,李沐白兩腳突然踩空,然後便覺自己被提溜飛起,再看見抵近了的面孔,那對冷然劍目中醞釀的一絲慍怒。

  「方才一爐先元劍丹被你嗚嗚渣渣吵得心煩意亂,導致泄了火候,如今丹廢不說藥材盡數化作烏黑廢料。」

  中年男子咬牙切齒,饒是修持劍道幾十年的心境都忍不住被這小混蛋盪得起伏如潮。

  「說說你的事,為何在門中吵鬧,若非不曉得後院乃噤聲之地?」

  不等李沐白辯解,中年自顧自低眉垂目呢喃了句:「假若說不出個一三五,乾脆就陪著為師煉丹吧,先煉個七八年,再別想踏出院門半步!」

  「乖徒兒,如何?」

  怒極反笑的面孔雖好似刀削般稜角分明,然而在李沐白眼中卻有若猙獰凶獸。

  咕嚕……

  喉頭止不住滾動,他好像想到了自己被禁足在院子裡十年如一日的煉藥,與丹鼎做伴,外面的花花世界再也與自己沒了關係,一時間心頭猛顫,趕忙就低聲討好了幾句,等到從魔爪中脫落重新及地後這才將原委道出。

  「事情就是這樣,師傅,您遊歷天下見多識廣,可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真的是勁力?還是說像傳聞中頂尖高人能凌虛外渡的氣勁不成?」

  訕笑著撓了撓腦袋,李沐白很快就被自己體內出現的事物吸引,忍不住問道。

  一旁,中年男子則眉頭緊鎖,他首先否定了眼前這位向來不著調的小弟子最後的猜測。

  「放屁!就伱這繡花針、軟懦綿似的氣力,哪點有頂尖人物的姿態?」

  他搖頭之餘給弟子潑了盆冷水,讓其不要白日做夢。

  「雖然這股猩紅之物為所未聞,但既然徒兒你說是在對敵地痞時突兀生出,或許來源自血肉,亦或者其它,總之不會超出你的身軀。」

  他點出,武人練武,這股力量依託於此,那麼便會受限於基礎。

  說白了,以李沐白的水平,決然不會是玄妙氣勁之流。

  「倒是有點兒像岐黃之術里有所記載的血氣,可這東西不是肉眼不可感,人體不可觸麼,怎麼會……」

  作為弈劍門當代門主,中年男子在習練劍道上的天賦甚是上佳,不比眼前的李沐白弱,幾十年下來,門中秘傳的諸多劍術早已被鑽研透徹,最後為了探索更強更高的劍法道路,他找來了不少旁門左道。

  符陣風水定煞皆有,岐黃煉丹自然不例外。

  可惜自身並非出自道門,對四大法派幾大道脈只知皮毛,丹法停滯於淺層,如今見得弟子雙手一攤、蘊出一股赤紅色的奇異力量,如煙如瘴,饒是他也說不準到底為何。

  「這股力量可有體會?」

  中年男子問到,李沐白老老實實將滋生出的赤紅煙瘴操控著融入體內各處,然後一五一十將感觸說出。

  「融入手臂後筋骨血肉更靈活?勁力調轉更自如?」

  他沉吟片刻後,越發覺得這東西和曾經在某本醫書上看過的氣血之力相似。

  「再說說你是如何練出的,具體點。」

  中年男子想嘗試,然而試了幾次後發現並不能做到,很多時候同樣的動作在李沐白身上就會讓他腦袋涼滋滋、好似體內源源不斷升騰起水汽。

  而他卻毫無所感。

  中年男子放棄,習劍多年,論及肢體靈活與對肉身的掌控,早早就龍虎交匯的他無疑要超過通勁層面的李沐白,至於為何依然出現這種情況,他心中也漸漸回味過來,大概便是這個吊兒郎當的徒弟本身具備一些他沒有的特質。

  中年男子倒是不覺其它,更沒有所謂的妒賢嫉能,甚至心中生出一絲欣喜,老天爺還是睜了眼,讓這孩子未來的路不再艱難。

  當年一場變故,讓天賦絕倫的李沐白不僅一蹶不振,性情更是大變,從此對待練武幾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鮮少有所堅持,不過中年男子清楚,這些都是有原因的,故而一直以來也都放縱了些,不止是他如此,門中上上下下大都對這個身世與遭遇不幸的少年郎很是親近和善。

  氣血麼……或許能讓你在武道上走遠一些吧。

  搖頭不再多想,中年男子先是叮囑了李沐白暫時不要大張旗鼓暴露在外,然後兩人一起研究,想要從整個滋生的過程中摸索一定規律。

  有一位精深於劍道的經驗豐富之人一同,加之李沐白心思跳躍腦洞大開,竟在短短半日間真被他們抓住了一絲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