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想實現自己的夢想,達到一定意義上的成功,你仔細觀察周圍的人,就不難發現,真正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的人極少。
高舉業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水,頭腦清醒了許多,他抹拉了一把臉上的熱汗說:「候哥,別急嘛!再往下扯扯勁兒,也許還能再省個錢。」
侯得山苦笑著搖頭說:「夠嗆!抻巴崩了弦咋辦?這個場可就沒法收了。」
高舉業拍著沙發笑道:「我看,不礙事,你的人丟不了。據可靠消息透露,昨天,周鴻升的貨,已靠了岸,現在已經卸了船,這單生意他賠定了。別怕他瞎叫喚,貨壓手裡,他就得賠慘了。這事不賴天也別怨地,就怨他命不濟,這就是市場風險,你前後腳趕巧了,他想不承擔點風險,明天就過不了這道坎兒。」
侯得山心裡咯噔了一下,暗自想:我操!這價我已殺得夠狠了,誰知他高舉業的刀下更無情。俗話說,無商不奸。商人為了錢,真敢掐著腳趾頭念佛,啥邪乎招兒也玩。他砸吧著嘴說:「舉業,這價,差不多就算了,人在商場上混都不容易,再說,還有領導的面兒在那擱著呢。」
石含玉說:「你拉倒吧,啥也別說了,先回家。明天,你倆再接著掰扯。」
高舉業嘟念著說:「真走哇?我也得歇會兒,覺著腦子裡亂吵嚷,心裡怪煩的。」
從這間宿辦室里走出來,侯得山又泛起了嘀咕,他壓低聲音問:「眼下,公司帳面上還有多少錢?」
她說:「沒多少了。」
他又問:「銀行的貸款跑下來了?」
她說:「剛有點眉目,還沒上會研究。」
他很生氣的說:「帳上沒錢,要付的貨款沒影兒,咱公司的貨又賣不了,他還想上大項目?淨拿鬼把戲耍著人玩,讓我在談判桌上,還怎麼張嘴兒?」
她斥責說:「你嚷嚷啥,還想讓地球人都知道了?這不也是讓錢給逼的,你以為誰願唬巴人?」
他說:「鬼都整不明白,他葫蘆里裝得啥藥?」
她說:「俗話說,謀財如鼠,得財如虎。這黑燈瞎火的,山那邊藏著啥,誰知道。」
他說:「人常走夜路,總有撞見鬼的時候。我琢磨著,他又要玩心眼,他好比拿尿罐給生人泡茶。」
她問:「這話怎麼說來著?」
他說:「看起來色道不差,喝起來不咋樣。採購設備是拿真金白銀說事,他玩懸的誰受得了?明天,我閃道兒,讓他上吧。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我干不來。」
她說:「呸!瞧你這點出息。你想裝熊,就老實跟家裡呆著,我去!」
他說:「呀哈!還真上臉了?我猴哥不出山,你倆還真能取回真經來?」
她說:「猴子,你肚皮上有幾根雜毛,我還不清楚?嚇唬誰呀?」
他說:「老話說,雞毛飛上天,必有落地時。玉兒,我怕以後洗刷不清了,咱受了他的連累。」
她說:「你是不是想看笑話?讓我也巴不得鬧個大窩脖兒,好找個詞休了我,再討個小老婆?」
他說:「不敢,不敢!你拿刀割下那個物件來餵狗,痛死,俺也不敢喊冤。奶奶的,我嘴臭,欠揍。」
她說:「去你的,別老拿著命根子說事,誰稀罕你的。」
他說:「真的,你不稀罕了,我可送人了。」
她說:「你敢,看我怎麼拾掇你。」
夫妻二人踏著明晃晃的月光,沿著清水河岸上的沙石路,邊說邊鬥嘴兒,手拉著手,相互依靠著,走向那片燈火閃亮的小鎮。
第二天,太陽剛露出了半個紅臉,石含玉就敲開了高舉業辦公室的門。
高舉業泡了碗方便麵,正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石含玉瞅了他一眼,心裡有點發虛,她低著頭說:「業哥,他來不了,跟你請兩天假。」
高舉業一怔問道:「病了?」
石含玉說:「嗯,昨晚鬧了半宿肚子哩,也許是受風著了涼。」
高舉業說:「那你也回家照看照看他,不行就去醫院,別耽誤了病。」
石含玉的臉頰紅了一下,她說:「也許沒事,沖碗薑湯水暖一暖,在家歇兩天就好了。他把跟周老闆商談的情況都跟我說了,他動不了窩,我陪你去。」
高舉業說:「行,今個兒,咱還是昨天的原班人馬,你得長點眼色,別讓我再喝暈了頭。」
在談判桌上,高舉業率領石含玉和趙鐵龍一出場,彭雲良並沒有感覺出意外,因為公司的主事人不出面,侯得山答應的再好也沒用。周鴻升對於侯得山因病缺席,卻感覺有些不妙,他心頭仿佛籠罩了一層陰雲。
高舉業不卑不亢,他跟周老闆一行人分別握手寒暄完了,走到談判桌中間的位置坐下,石含玉和趙鐵龍分坐在他兩邊。
彭雲良講了幾句開場套話,宣布雙方商談繼續進行。
周鴻升開門見山問道:「高先生,您對鄙人昨天與候先生商談的結果滿意嗎?」
高舉業很坦然的說:「滿意。」
周鴻升笑道:「滿意就好,請高先生明示,我們雙方法人代表,何時在協議上簽字?」
高舉業非常淡定的說:「周老闆,莫急,這事得一步步來。」
周鴻升聳了聳肩頭,兩手朝上一攤說:「時間不等人啦,鄙人飛美國參加國際交易會的機票,都已經訂好了,如果協議簽不了,本公司就不能按時給你發貨啦。」
高舉業笑了笑說:「周老闆,水不到不渠成,著急也沒用,我們都是商人,要按經濟規律辦事。坦誠的講,貴公司提供的這套生產設備,我認為比較理想,各項性能優良,價格合理。今年初,本公司經過慎重考察與論證,經董事會批准,並向順德市主管部門申請立項,準備採購這套轉窯生產設備,廠房的土建工程勘測工作已基本完成,萬事俱備……但是,由於市場疲軟和國家銀根緊縮等諸多客觀因素影響,本公司董事會經研究決定,暫緩……」
周鴻升如坐針氈,越聽越心涼了。他這邊坐著的幾個人都直勾了眼,個頂個目瞪口呆,心裡又氣又急又沒法說話了,都感覺讓這黑紅臉的鄉巴佬給當猴耍了。
彭雲良也感到臉上無光,渾身燒燥難受,高舉業的言而無信,把他也一堆扔坑裡去了。他沉下臉來說:「舉業,既然你們的計劃發生了變動,按程序要給市工業局打報告,提前跟合作方打招呼的。周老闆也不是閒人,讓人家帶著人馬從上海跑過來,扯旗放炮白折騰了?你一上場,也不問青紅皂白的,咋兩片嘴皮子一碰,輕輕鬆鬆說一聲『暫緩』,這事就算了?」
周鴻升假惺惺的說:「理解,我能理解,高先生做出這樣有悖誠信的決定,肯定有他的難處啦,鄙人再次表示理解。」
石含玉暗忖道:「你理解個屁,這人可丟大了。得山多虧裝病沒再出面兒接招,他躲過了這一劫,真栽面兒,這老業哥辦事也太損了!」
高舉業臉不變色心不慌,穩穩噹噹坐桌前,顯得一本正經,又厚著臉皮說:「我辦事是最講誠信二字的,說話從不糊弄人。目前,公司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我是怕耽誤了人家周老闆的好生意,才實話實說的。」
周鴻升心裡發急,臉上卻示出笑意,他話鋒一轉,軟下身段來說:「高先生,今天,通過您讓我感受到了順德人的樸厚與實誠,您這位朋友我認定了,貴公司有什麼困難,您儘管提出來,大家努力,一起想辦法解決。」
高舉業說:「周老闆,您的話說到了這份上,我也就不客氣了。您看,我們兩家公司走強強聯合之路,優勢互補,共渡難關,市場回報,按比例分紅如何?」
周鴻升略思忖了片刻說:「這種選擇,鄙人的態度是積極的,可惜本公司尚無風投與成投的專業人才,這項工作開展起來比較困難。誠如高先生所言,如果貴公司資金籌集確實有困難,鄙人可以動用在河北金融界的朋友給您幫忙。另外,這單生意本公司也可以再貼出一點錢,就算鄙人送給貴公司的見面禮如何?」
高舉業說:「話說開了,問題亮明了,啥事都好商量嘛。」
彭雲良看到商談桌上的局勢,又峰迴路轉,才恍然悟透了高舉業先抑後揚的戰略,他心裡暗自折服:這傢伙一肚子鬼心腸,其中的彎彎繞太多了,周老闆被他繞來繞去又給裝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