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十年不抵十日
對於吳郡張氏來說,僅僅是對付一個族中的張昭就已經讓人愁不行。
張昭依託著張氏的勢力,這些年來不禁混的風生水起,還把自己的家族拉扯的像模像樣。
年近六十的張昭,雖然在此前的合肥之戰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還被孫權革了官職,但他在朝中如今布下的棋子,甚至可以支撐他在閒賦狀態下,仍能把控一部分朝政,這樣的心思,這樣的城府,只能說…張昭只要不碰行軍作戰,他仍舊是被東吳朝堂所敬仰的那個張閣老。
族中有這樣的一個龐然巨物,另一邊,近年來陳福安與張氏決裂的事情,已經拖得張氏資金也有些困難了。
合肥一戰,張氏傾投了四大家族之中最多的資源,兵是他們出錢養的,甲是他們托人打制的,連軍餉糧草都是他們出的。
為何如此孤注一擲——原因不也在面前擺著呢嗎?
張昭…你很難說他這個人,那次合肥之戰是犯蠢,還是故意。
總之,在那之後,張氏族中壓不住張昭,族外為陳福安捅屁股,絕對是焦頭爛額。
在這個節點上…孫權犯蠢,自顧自的攻打江陵,導致與劉備反目,被人反攻丟掉江夏的事情,絕對是張氏無法錯過的機會。
想要藉此反攻孫權,奪回在朝中的權力,緩解族中壓力(送走張昭這個大神)的張氏,卻意外發現孫權竟然打算以聯姻的手段,重新鞏固自己的軍政大權。
好消息自然是孫尚香跑了。
後知後覺的張氏不至於被孫權將了軍還蒙在鼓裡。
壞消息呢…是不僅孫權找不到孫尚香,就連他們也找不到孫尚香。
這…便是如今張氏的困境。
——
看起來這個局其實難度頗大,想要三面面面俱到,已經不是單靠人為就能夠掌控的事情了。
多半還要聽天由命。
可偏偏上天這個時候,就跟張氏開了一個玩笑。
陳福安——這個讓張氏頭疼了將近十年之久的曾經的一條忠犬,如今的一條白眼餓狼,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被人扳倒了。
是徹底的扳倒——當時聽說陳福安人已痴傻,陳福安的盟友作鳥獸散時,張允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如今事實卻告訴他,這不僅不是夢,那個扳倒陳福安的人,竟然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張昭一紙書信,直接請來了吳郡。
這樣的一番變化,讓張氏本族的族人都相當難以接受。
——
「老夫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
張昭開口了。
老神尚在的他,呷一口溫茶,絲毫沒有被逼問的慌亂。
或者這麼說,其實…其實是他在訓話張允等人,就看張允等人卑微的態度吧,張昭只要閉嘴,他們誰人也不敢用強。
張昭願意解釋已經是相當好的結果了。
「還…還請閣老明示!」
張允看了看一旁的自己的兒子——張溫顯然要比他的老爹更加混亂,比起張昭的那些兒子來說,張溫實在是差太多了…如今張溫這是弟兄幾個里,矮個裡面拔高個,是張允相當優秀的繼承人了。
他低著頭,向張昭問道。
張昭笑呵呵的捋了捋鬍子,繼續說道:
「你們不就是擔心,此子扳倒了陳福安,又顯然比陳福安更有能耐,更有威信,擔心他繼了陳福安的攤子,繼續與你們作對嘛?」
聽到張昭這麼說,張允心中有些複雜——張昭果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可偏偏就是這樣,他卻毫不與他們商量的,直接先一步就把展堂請來了。
明日,張昭就要在這裡與那個展堂會面,而他以及他身邊的那些人,似乎根本不在談論範圍之內——其實張允很想警告一下,張昭略微有些逾矩了,只是…只是即便強如張氏,現在也是出於有求於人,蟄伏之中的狀態。
他們是有心無力,只能睜眼看著張昭在那裡瞎搞。
「確…確有其事。」
「還請閣老解惑…」
張允繼續裝孫子。
張昭則語氣愈發囂張:
「呵呵…你們這就是杞人憂天了,此子品性暫且不提,你們族中不是在會稽按有眼線嗎?他到底有沒有跟陳福安的門路對接,這兩日一問便知——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老夫就在此告誡你們一句——就憑此子如今表現出來的能耐,他想要繼承陳福安的攤子,根本花不了多少心思。」
「也就是說,你們當下最好期待一番明日老夫與此子洽談的結果,若是合作愉快,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合作不愉快——這樣一個混世的小魔王,老夫可沒能耐捆住他。」
張昭可沒有誇大敵人的意思。
事實上,就憑之前他所知道的消息來說——那場字展的種種細節,他逐一分析過——得出的結論自然就是如果不能跟展堂深交,只要他不入仕,進入東吳的朝堂囚籠之中,此人絕對是來去自如,根本沒有人能夠治得了他。
陳福安啊?
張允甚至加上張允的叔伯一輩的人早就在提防著此人,但仍舊讓陳福安最終獨立了出來。
獨立出來也就罷了。
關鍵這個陳福安倒打一耙之後,搞得張氏竟然十年沒能制住此人。
即便其他家族在此事上多半是看戲的心態,但張昭私下裡卻清楚得很——顧雍、步騭還有張紘等等他們那一批老臣子,都對這個陳福安的韌性相當佩服。
當時張昭就曾戲言:
「說不定這陳福安拖一拖,拖死張允這個病秧子,吳郡張氏就會改名為會稽陳氏了。」
很顯然,當時——一切的跡象都指向了這樣一個結局。
而這個橫空出世的展堂,從出現起算——大概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解決了張氏十年的大患。
就這樣的能耐,他再怎麼高估此人也不足為過。
張昭的話說的很難聽啊…張允眼皮一陣發抖,嘴裡也嗯嚀著什麼稀碎的字眼,他很不滿——
張昭的話就像是懟在他們臉上說:「你們真是一群廢物,一群人還不如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商人。」
但…
「既然如此…那吾等便靜候閣老的佳音。」
即便心裡再不情願,張允只能認命——現在張氏一定要搞清這個展堂的態度,而能做到此事的人,也只有面前的張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