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樓船內的笑聲
其實從話中來說，陳式吳班等水師將領那場會議的交流察覺不出太大的問題。
大家也沒有撕破臉皮。
只是當吳班問出：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種問題的時候，素來耿直的陳式毫不避諱的指出了問題所在：
「吳將軍…我們不能再密信大船帶來的壓制力了，江東人明顯清楚如何應對樓船這種級別的戰艦，但我們不是沒有機會…兵力上我們占據優勢，只要將樓船當做誘餌，掩護我軍的鬥艦艨艟行至鎖江之處，我們仍然能夠輕易突破對方的封鎖——不要忘了，軍師的命令可並非是讓我們擊潰敵人，只要我們能夠突破封鎖抵達海上，軍師他們在正面戰場的壓力就會減小，將軍，是時候醒悟了！」
陳式干著急啊，主要是看見那麼一群將領圍在頹廢的吳班身邊，不去討論戰術，反倒是一直在安慰他，這就讓他相當不理解…
他就差問出：你們是來打仗的還是來拍馬屁…這種話了。
吳班自然是被陳式的一番話懟的面紅耳赤，實際上他聽了陳式的話後，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陳式講的很明白啊，他們的大船現在根本就不是優勢，對方不光會依靠大船來跟他們頻繁進行接舷戰，關鍵是他們的主力都在大船之上，對方只需要用極少的人手便能夠拖延他們的進程。
反倒是如陳式所說，只需要讓大床充當小船艦隊衝鋒的掩體，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大船上根本就不需要留下多少人手，只要突破了封鎖，大船捨棄就捨棄了…諸葛亮的命令就是讓他們突破封鎖啊。
可是…
可是如果自己這樣做，那豈不是很打臉？
「咳咳…這…這我不是沒有想過…主要是…」
吳班支支吾吾…平日裡豪爽的他，現在反倒是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不過沒有問題…人都有第一次，陳式氣的哼哧哼哧的喘氣，看起來也有些上頭。
但眼看著雙方就要達成一致了，也不知是何人突然陰陽怪氣的從旁嘟囔了一句：
「捨棄大船？
如果舍掉大船還是打輸了，有沒有想過我們會承擔怎樣的後果？
軍師之後會如何責罰我們？」
這句話就屬於沒事找事了…下屬敢跟上面的將領說出這般頹喪的話語，先不說是不是在頂嘴，未戰先怯，未戰先搬諸葛亮出來壓人，這樣的行為已經是有些出格了。
可誰曾想，本就是臨時組建起來的新水師班底——關羽不在的情況下，這些末流將領本來就有些不服氣的…
陳式的出身讓他成為了此次水師頭把交椅之後，自然是引起了曾經的一些同僚的嫉妒。
但這也僅是少數。
然而這句話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般，有一個人嘟囔，緊接著便有人開始附和：
「是啊，咱們又不是沒有瞧見江東人今天的作戰能力…沒看著他們用那鉤子一樣的東西，登船作戰有多輕鬆？
就是舍了大船，我們當真能直接突破封鎖嗎？」
「關鍵不是這些啊…關鍵是…如果要用這樣的計策，必然會有人一同與大船充當誘餌的…誰去？」
曾經陳式的一名同僚瞥了陳式一眼，歪著嘴便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這下可讓眾人找到問題所在了，合著還是有人要甘願犧牲唄？
「哼…明明靠著大船，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做誘餌？
除非能保證老子一定能活下來，不然我才不干！」
接著就有人明著反對了。
「陳大將軍，您能說說，究竟是讓什麼人去當誘餌送死嗎？
這個人…不會就是在場的某位弟兄吧？
誒？
不會是你吧，老王…我記得…你當年可是跟陳大將軍鬧得相當不愉快啊？」
被挑起來的那人被稱作老王，名為王棟，如今乃是一名校尉…曾經還是陳式的上司，一聽到有人這麼說，忽然就坐不住了。
他立馬眼神複雜的看向陳式，嘴巴顫抖著，一隻手指著他：
「陳…陳式，你不要胡來…我…我家裡妻兒老小都在，若是你真的把我當成了誘餌，我…我…我保證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這！我…我沒有這個意思！王大哥…我沒有記恨與您，更不會將你當做誘餌的…當年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在意！」
陳式有些著急了，他放眼望去，卻只見到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景象，卻記不得究竟是誰剛才挑起的矛盾。
眼見場面有些控制不住，忽然吳班說話了。
可能也是好心，但或許也是屬下的這些話讓他感覺自己的計劃仍舊是有可行之處：
「夠了！不要吵了…」
他猛一拍桌板，場間突然平靜。
站起身來的他與面紅耳赤的陳式對視起來。
陳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煩悶與一絲絲愧疚，只期待著吳班能夠做出正確的決斷。
可是…
也不知是誰人的一句話說進了吳班的心坎：
「大家上了戰場也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勝了一個人也不要少…敗了自然也是一起扛著，哪有送人出去送死的道理？」
「再說了…大傢伙兒跟著吳將軍借大船之勢又不是沒有衝破封鎖的機會，為何偏偏要送死？」
「我說夠了！」
吳班又是一句話，但剛才語氣里還有些怒意的他，這一句話卻讓人感到了一絲複雜——
他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向陳式，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將軍…變陣的事情日後再提，諸位的建議也不無道理，我們今日只是暫時的受阻，明日還有機會——何況…」
一句何況，在陳式眼中，吳班的表情竟在這眨眼間由迷茫變為了驕傲：
「何況我們依靠樓船將對方數萬大軍全部拖延在了此處，就算沒有衝破敵人的防線又如何？」
「難道你覺得靠著正面戰場軍師他們那樣優勢的兵力，他們還攻不破一個小小的毗陵？」
「我！我…我沒這個意思…」
陳式一下子便噎住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吳班會說起正面戰場的事情…畢竟…他只是在遵守諸葛亮的命令罷了。
抬眼起來，忽見著滿屋人冷漠的眼神，陳式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搖了搖頭，復歸一聲嘆息。
「哎，好吧…諸位就當我沒曾說起此事，我給諸位賠個不是…大家不要往心裡去。」
「誒！陳大將軍，這就見外了，老王，趕緊跟人陳大將軍道個謝，人家可沒想讓你送死，哈哈哈…」
「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我有點激動了…」
夜半，樓船之內的笑聲漸歇，卻不知這已是他們此戰最後一次放聲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