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收攬人心

  於漢水旁發表了一通關於高皇帝劉邦的感懷後,劉璋在漢中諸多豪族族長的熱情擁簇下,來到了南鄭的官寺。

  準確而言,也說不上是官寺,畢竟自張魯入主漢中後,漢中的官寺大半都改為了天師道的道場,漢家的制度律令皆是被廢棄掉了,就連漢中的官吏名稱都被張魯改為了天師道的祭酒、鬼卒等,張魯狂妄的想將漢中打造成一個地上天國。

  不過現在張魯遁走上庸,南鄭的天師道道場重新被修繕為了官寺,有關天師道的痕跡一律被抹殺了,因此踏入南鄭官寺的劉璋,在官寺中沒見著一點天師道存在過的痕跡。

  倒是挺上心的,劉璋默默贊了一聲漢中的豪族,這群豪族為了迎接他的到來,為了不讓他看到有關天師道的留痕,竟是如此迅捷的將南鄭官寺清掃乾淨。

  只是外在的痕跡容易被抹去,但漢中諸多士民心中的天師道卻很難被抹去,要知道張魯在漢中傳道也有幾年了,加上張魯治政寬仁,為政簡約,很是蠱惑了一批漢中士民崇信天師道,這批漢中士民即是張魯的鐵粉,就算張魯跑了,他們內心也還是向著張魯。

  宗教信仰的力量可是很可怕的,這點劉璋甚是明了,他於前世見識過極端宗教份子的駭人之處,肉體炸彈,開飛機撞大樓等等,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沒有極端分子干不出來的,說不好漢中就有些張魯的死忠隱藏於地下,準備生出一些事端。

  不過一時三刻之間,漢中士民心中對天師道的虔誠信仰難以抹去,劉璋想著日積月累,用著水磨功夫慢慢料理掉。

  一腳踏入南鄭官寺的明堂,劉璋的步履自然而然的向著上首的位置走去,他這一世的舉止習性積攢下來,已是習慣了直直的往著上首的位置坐去,天無二日,上首的位置只有他才能坐。

  待劉璋施施然坐穩了上首的位置,他帳下的一眾文武,同漢中諸多豪族的族長方才敢入席安坐,態度是恭敬的很。

  劉璋率先開口,通常也只能是他率先開口,他現在威勢日隆,已經有了春來我不先張口,哪個蟲兒敢做聲的氣勢:「李族長,南鄭的情形如何,你說與大家聽一聽。」

  劉璋點了南鄭豪族李氏的族長李安的名,讓李安出席講解一下南鄭的情況,畢竟他們一行人剛剛入城,對南鄭的情況不太了解,而張魯那一夜遁走上庸,於南鄭搬運府庫、遷徙士民,這些事情李安這個地頭蛇是最清楚的。

  李安被劉璋一個點名,立即擺出了畢恭畢敬的態度,忙不迭的出了席,他端正面色先是朝劉璋拱手施禮,而後語速不急不緩的講解道:「稟明公,前面米賊倉皇而逃,船隻在南鄭的渡口停泊了一些時辰,這段時間裡將他帳下心腹鬼卒的家人差不多都接走了,同時幾近將南鄭的府庫劫掠一空……後面由於明公帳下士卒在漢水南岸敲擊金鼓,米賊為之震動,所以米賊來不及徹底搬空府庫,因此米賊趁風放起火來,意圖將府庫焚燒一空,打算留下一個燒成白地的府庫。」

  「米賊當真是喪心病狂。」彭羕吐槽了一句,做人做事,凡事應該留一些餘地才是,日後才好相見,像張魯這樣焚燒府庫的行徑,在彭羕看來是失了心智。

  聽到彭羕的話,李安點頭應和道:「兵曹所言甚是,米賊敗退而去,已是喪心病狂之極了,不然不會做出焚燒府庫的事情……並且南鄭府庫雖說未曾同民居相連,隔了一條街道,但那一夜風大,說不好火星飛揚,連累了民宅一併被焚毀。」

  應和了彭羕一句,李安接著緩緩道來:「那一夜小人見到府庫方向起火,知道南鄭起了變故,就立即領著族人撲滅了府庫的大火,以免大火蔓延,連累了民宅……只是火雖然撲滅了,但府庫里的東西卻是沒能為明公保住,實在是慚愧。」

  「些許阿堵之物,算不得什麼,只要人沒事就好。」劉璋大手一揮,顯得豪氣萬分。

  而劉璋心中卻是感到有些好笑,他原本以為張魯會像歷史上一樣,在陽平關被曹操攻破後,將南鄭府庫一封再行逃跑。只是沒想到是張魯對他這個姓劉的怨恨之心甚重,竟是一把火將府庫燒了都不留給他。

  這不免讓劉璋覺得有些懊惱,畢竟如此一對比,他倒是不如曹操了。

  至於南鄭府庫的東西,劉璋倒是一直沒放在心上,南鄭府庫不過一些張魯積攢的破爛東西,他如何看的上眼,怎麼說他都是坐擁巴蜀,金銀財貨是不缺的。

  況且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教員的教誨深入人心,他沒得到一些財貨,但是得到了漢中數萬士民,就是大賺特賺了。

  劉璋誇起了李安:「李族長救火有功,我當予以嘉獎……如今漢中諸多張魯所設祭酒皆已罷免,官吏有很多缺額,如成固縣縣令現下或缺,不知李族長是否有意出任。」

  「安出身南鄭,南鄭有事,自當響應,救火之事,乃是應盡的義務,卻是當不得明公讚賞。」李安謙遜了一句,擺出一副謙卑的態度。

  真是麻煩,劉璋有些無奈,官面上總是有這些來來回回的託詞,但又是不可避免的,畢竟辭讓謙遜只怕浸入了不少士人的骨子裡,少有人能直白不隱,他耐著性子道:「李族長不必如此,你是有功的,而有功自當嘉賞,切莫推辭了。」

  「謝明公,安將為明公粉身碎骨,以報答明公一二。」李安拜服而下,走了一遍流程的他,心安理得接受下了劉璋的任命。

  嘉賞完了李安,劉璋將目光移到了成固大族張氏的族長張駿處,相比起李安區區救火的功勞,張駿舉族起事,拿下成固縣響應他,這是一樁大功勞:「張族長,前者我於陽平關前受阻,不得踏入漢中,且不見漢中有世家響應,原以為是米賊入主漢中日久,遍地皆是鬼卒……然不想張氏舉成固起事,我始知漢中不乏忠貞之士也。」

  「明公謬讚。」張駿出席拱手道,對於劉璋的誇讚,他受之有愧:「前者駿為張魯拘禁在南鄭,張氏起兵的始末,皆是由我的侄女張禮修所施行,非是駿的功勞。」

  「這件事我知道。」劉璋點了點頭,前面他收到了張禮修遞來的書信,知曉了成固張氏起兵的事情,只是在信中,張禮修有過講解:「張禮修有言,起兵一事,乃是張族長你所定下的策畫,她不過施行而已,首倡之功,理應受之……今者南鄭缺少一縣令,我意非卿不可。」

  又是一番推脫後,張駿接下了南鄭縣令的職責,這時前面接下成固縣令的李安用著羨慕的目光打量著張駿,南鄭作為漢中的郡治,乃是一方大縣,而依張駿的家世,是很難拿到這個職位的,但現在張氏豪賭一番,竟是將南鄭縣令給拿到手了。

  「張禮修何在?籌謀起兵一事,她是有功勞的。」劉璋問起了張禮修的所在,他想嘉賞張禮修一番。

  剛剛接受南鄭縣令一職的張駿立即應聲作答:「禮修尚在成固,有書信遞來,言是她所作之事,一則是為亡夫趙嵩報仇,二則是為除卻張魯,摒棄鬼道,還漢中一片清明,皆是義之所至,不敢居功,且她亦不願居功,只願養育孤女,閉門不出,就此了卻餘生。」

  「真乃奇女子是也。」黃權感慨了一句,張禮修的所作所為,只怕男兒亦不能及之,但竟被張禮修這樣一個弱女子做了出來。

  劉璋點了點頭,他不打算強人所難:「即使如此,張族長代我致謝張禮修一番,且以張禮修之功,些許金銀賞物還是得收著。」

  見著張駿欲行謙讓,劉璋舉掌向前阻止了張駿發言:「若是連賞物都不收,他人豈不是以我行事不公,有功不賞。」

  「駿代禮修謝過明公。」話說到這個份上,張駿只得接受了下來。

  ——

  房陵。

  中了豪族申氏的埋伏後,大敗一場退回房陵的蔡瑁張允二人,沒有去反思為何戰敗,也沒有去搜索救命恩人文聘的下落,二人只是如往常一般飲酒作樂,等著襄陽調派援軍,而後重整旌旗,再行討伐申氏。

  只是隨著酒水一杯杯的下肚,蔡瑁卻是沒有感覺到爽利,面前的舞姬曼妙的身姿,優美的舞蹈入目,也沒有讓蔡瑁感覺到一絲的快意,反而是戰敗在了申氏的手上一事,像是一條毒蛇盤踞在他的心頭,越發的讓他感覺到不痛快。

  這股子不痛快自胸膛噴涌而出,又是飲下一杯酒水的蔡瑁,將手上精美的漆制酒杯往前方的地上重重一扔,發泄著心中的不痛快。

  漆制的酒杯不像瓷器易碎,在地上連著滾動幾圈,發出數聲蹦脆的聲音後,落在了正在表演歌舞的舞姬腳下。

  面對蔡瑁突如其來的暴怒,一眾舞姬不知所措的停止了歌舞,只是收緊身形,擺正姿態的立於原地,等待著蔡瑁的下一步指令。

  心中厭煩的蔡瑁沒了欣賞歌舞的興致,他揮了揮手,示意一眾歌姬退下,只留下他和張允,以及二人的貼身近侍在一旁服侍著。

  「中郎將不必如此,勝負乃是兵家常事,就算申氏得意一時,等到我荊州的援軍到了,大軍再次征伐,看申氏如何抵擋。」瞧出了蔡瑁心中憂愁的張允寬慰道。

  蔡瑁只是搖頭,若是敗在了像樣的敵人手上,他倒是沒有這般不痛快,可申氏是什麼貨色,不過是山溝溝里的一個小豪強,竟是折辱於他,弄的他還要向襄陽求援,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誒,我本意以為不過是手到擒來,西城、上庸之地現下當為我荊州所有,未曾想到竟為小輩所欺,中了申氏的埋伏,好一通損兵折將。」蔡瑁幾杯酒下肚,他直抒胸臆。

  張允先是掃了一眼門口,而後連忙說道:「此非中郎將的過錯,乃是都尉文聘的過錯,文聘見申氏假裝敗績,貪功冒進,一意追殺申氏,卻不想中了申氏的埋伏,故而導致了這場大敗。」

  聽到張允這番話的蔡瑁拍了拍腦袋:「對對對,本將差點糊塗了,是文聘的過錯,非是本將之過也。」

  蔡瑁說的肯定,但言語裡透露著幾分心虛,一意進軍追殺申氏的人是他,中了埋伏棄軍而走的也是他,反倒是文聘,作戰悍勇,更是將馬匹讓於了他,令他得以逃脫生天。

  一念至此,蔡瑁臉上閃過了一絲羞愧,文聘是他的恩人,可是他卻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了文聘身上,這麼做有些不太講道義,他好歹是有些羞恥心的。

  只是蔡瑁的羞恥心是有,但並不多,片刻後他就將文聘甩到腦後,失卻了戰馬的文聘不見歸來,想來是戰死沙場了,文聘即是讓馬救得他一命,於他有救命之恩,這恩情很厚,再厚些也無所謂了,他也就索性拿著戰死的文聘做起了文章,將這次戰敗的緣由推到了文聘身上。

  文聘人都死了,想來不會在意這些東西,蔡瑁快意的想到,同時感慨了一聲:「文聘是個好人啊,就算是死了,也能為本中郎將解憂。」

  「當然,文都尉是個大好人呢!」張允露牙笑著,應和著蔡瑁的話,同時他揶揄了一句:「這有時候,死人比活人好用。」

  「哈哈哈……噗呲。」蔡瑁雙肩聳動,被張允的話逗的大笑一番,保持不住自身的形象,笑到快意處,連帶著將嘴裡含著的酒水噴了出來,不免咳上了幾聲。

  嗆了一口的蔡瑁好半天才緩過來,而後他指著張允笑道:「校尉說的有趣,不過是這麼個道理,這死人有時候比活人好用。」

  是啊,文聘即是已經戰死了,死人不會說話,也就不會申辯,就任由他和張允栽贓了,為他和張允遮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