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正生堅決否認自己和城隍廟刺殺案的關係，現在人死了，突然來了個親筆遺書，把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不得不說詭異。
安王、寧王對視一眼，協同上前一步，舉著笏板道：「陛下，周正生之死頗多疑點。陛下您都放過了他，對他從輕發落，在案子沒有查清之前，他完全沒有必要寫下這封遺書自裁！」
「所以他是畏罪自殺！」太子反駁道，「正因為他知道陛下和裴司空終有一日會把案子查清，那個時候還發現他拒不認罪，罪加一等，是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寫下遺書坦白。」
事已至此，太子也沒有辦法，他也不確定周正生是真的畏罪自殺寫下遺書還是被人謀殺偽造了遺書，但在這兩個中選一個，周正生還是第一個死法於他比較有利。
那他只能咬死他的這個死法。
「那他之前在殿上發的重誓，當真成了一個笑話了。」蘇味道舉著笏板，補了一句，「本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他坦白從寬，能寬容到哪裡，從誅九族到誅三族？」
「太子如此急切為庶人周正生之死辯駁，該不會此事正是太子殺人滅口吧？」安王轉過頭來，睨著太子，氣勢絲毫不減。
「可笑！孤有什麼好殺人滅口的！孤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庶人周正生要是知道太子今日在殿上言語，於地下更是要寒心了。他為了太子殫精竭慮，卻換來這樣的結局。雖然他的做法有誤，但他對太子的忠心，卻是日月可鑑的。」
安王唏噓一聲，倒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之前的那所有事情，都被周正生一人擔了下去，甚至太子黨這眾多黨羽都沒怎麼受到清洗，受到傷害的，只有周家子弟。
當然，或許也有當時皇帝暗中聯繫了那些人，讓他們主動在朝堂上彈劾周正生的緣故。
周正生可以說是為太子做到仁至義盡了，皇帝自然也看在眼裡，也不知道皇帝對此事會是怎麼想。
太子聽到安王的話，臉色一白：「安王，什麼叫他對孤的忠心？他是陛下的臣子，是忠心於陛下的。之前犯下的那許多事情，是他為了自己的私心撈得更多的好處犯下的，與孤何干，他為孤做的這些事情，孤得到什麼好處了嗎？」
「你們得到的好處自然是自己考慮的，本王怎麼知道。誰知道你們暗地裡達成了什麼好處？」
這話多多少少有些無賴了，太子一瞬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徐景湛舉著笏板，上前一步：「陛下，臣以為，太子沒有必要對庶人周正生殺人滅口。之前官員們彈劾的事情，都已經了結定案，陛下也已經給出了處罰。無論庶人周正生是否承認城隍廟刺殺案的相關，都不會影響已有的判決，而庶人周正生既然承認了之前那全部的事情，再多認下這件事情又有何妨。臣以為，太子沒必要多此一舉。」
徐景湛會站出來替太子說話，這是連太子本人在內都意外的。太子在一剎那的意外過後，隨即又瀰漫上一陣喜悅。
徐景湛的態度，是不是就代表了皇帝的態度？
裴居道聞言卻皺了皺眉頭，徐景湛的這番話看似在為太子開口，卻字字句句都在說庶人周正生是「被迫」、「不得不」承認下這所有的事情，多一件事情也無法，而既然是「被迫」和「不得不」承認的，那麼這些事情也就跟太子有關係。
徐景湛再次在朝臣面前，強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這一點。
皇帝依舊沒有想過動太子，卻打定主意要動之前那個大冢宰了。
「而裴司空。」徐景湛的話還沒說完，「查了這麼久的城隍廟刺殺案，也沒查出個始末，最後還是由傳聞中的兇手自殺才能結案，未免也有些，太無能了吧？」
「或者說，裴司空並非無能，而是在刻意掩蓋著什麼，任由事態自然發展，到現在的這個地步？」
剛剛安王寧王和太子他們劍拔弩張的態度頓時也被放了下來，和其他朝臣們一塊兒都望了過來。
吃瓜是人類的本能。
要不是康王還在康王府里待罪，不能上朝，肯定也是吃瓜大軍中的一員。
這話針對的意味太濃，就連裴居道也沒有想到，徐景湛為什麼好端端的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臣並無私心，所作所為皆是為了陛下，為了我大越江山千秋萬代。」裴居道舉著笏板，上前一步，正氣凜然地說著。
裴居道抬起頭，直視著御座上的皇帝，金聲玉振。
「太子尊顯，徒屬眾強，多大國之交，而威勢早具者，可亡也。」
話音剛落，在場的所有大臣都驚呆了，包括徐景湛，包括洪大監，都懵逼地看著裴居道，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太子整張臉直接黑了，陰暗地看著裴居道。
安王寧王則更多的驚訝，為裴居道言論而汗顏。
大家各有心思，各懷鬼胎，但最該表態的那位，卻沒有給出應該有的表現。
朝臣們窸窸窣窣，私下議論，都在小心翼翼地覷著皇帝的表情。
皇帝看不出來有什麼表情，還不說話，但或許心裡別有一番計較？
繞來繞去，無論是徐景湛還是裴居道，都在說庶人周正生在做大冢宰的時候，是太子的徒屬。
皇帝敲了敲龍座，洪大監會意，立即朗聲道：「肅靜！」
大臣們同時噤聲，皇帝這是要表態了。
「諸位愛卿，既然庶人周正生已死，他也認了罪，此案就此了結吧。朕心仁慈，不再對周家追加處罰。至於剩餘的，裴司空，你來收尾。」
「臣遵旨。」
「周家子弟被黜落，朝堂之上空出了許多職位。這些事總要有人干。太子為國家儲君，是大越的未來，絕不可能輕言造謠。朕念在剛剛徐愛卿出面為太子辯駁，擁護國體，現命翰林學士、麗正書院檢校官徐景湛自冬官府司卉下大夫任上升為春官府小宗伯上大夫，即刻執行！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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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居道剛剛在朝堂上的那一番言論，算是徹底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