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抒抒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下意識地閉上眼。
可是好半晌,想像中的吻並沒有落下來。
她茫然睜眼,就對上周柏霆那雙澄亮的眼眸。
此時的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唇角勾起今天的第一抹笑,摸了摸她的發頂,聲音難得帶上了點寵溺,「那我們蘇秘書想要我這男朋友怎樣賠罪呢?」
「要不我們去遊樂園坐摩天輪好嗎?」
摩天輪?
安抒抒怔愣住,難不成周柏霆已經恢復記憶?
但很快,她就否定這個猜想。
因為如果他恢復記憶,就不可能還和她去做這種事。
她想,也許是周柏霆聽孩子們提過。
她曾經和孩子們說過,早知道就和他們的爸爸一起坐摩天輪,在最高處接吻,那麼他們肯定會永遠地一起走下去。
所以,孩子們想幫她實現這個心愿。
於是,在周柏霆灼灼的目光中,她捧著發燙的臉,羞澀地點了點頭。
誰能告訴她,明明兩個人什麼都做過了,為什麼重新談起戀愛來也是這般如少男少女般的小鹿亂撞?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去見當事人。
在車上,周柏霆也會如當年對安抒抒般,為她系好安全帶,並輕輕握著她的手溫柔地摩挲著,情話綿綿地同她說,以後他的副駕全是她的專屬座位。
在咖啡廳里,和委託人商討案情時,他也會私底下悄悄勾勾她的小手指,撩得她如初嘗情愛的小姑娘般春心蕩漾。
在等電梯的空檔,她也會拉著他去樓梯間,羞澀地親上他的臉頰。
而他也不會拒絕,會笑著反口親上她的臉頰。
他們倆就像是初次戀愛的愣頭青般,好像連接吻都不會了,只是互相紅著臉看著對方笑。
一直到晚上兩人共進晚餐時,安抒抒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中。
他甚至還溫柔地抽著紙巾幫她擦拭唇角。
可是用餐途中,周柏霆去衛生間接了通電話回來後,整個人就有點魂不守舍起來。
莫名的,安抒抒看著心不在焉的他,心底閃過一絲慌亂。
兩人最後還是一同去了遊樂場。
當摩天輪的輪子轉動起來時,猶如兩人命運的齒輪開始逐步轉動。
天邊的明月宛如近在咫尺,洋洋灑灑地傾瀉一身的銀色,溫柔地灑落在男人深邃的眉眼上。
安抒抒感受著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上的溫度,悄悄地朝他挪了挪身子,儘可能地貼近他身邊。
兩人就那麼貼著肩站在狹窄的方格里,俯瞰身下的繁華,仰望耀眼的星空。
她心裡倒數著,只等著兩人升至最高處時,踮起腳尖親吻他。
親吻這個她愛慘了的男人。
她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可是正當她滿懷期待時,身旁的男人突然開口了。
「小蘇,我們分手吧!」
安抒抒踮起的腳尖猛地落下,瞪大了眼珠子看著周柏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聽一般。
摩天輪的方艙定格在最高點。
他又開口了,聲音雲淡風輕。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那一刻,安抒抒的心也跟著摩天輪的定格僵住,又隨著它的降落徹底跌入谷底。
眼淚終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想不明白,想厲聲質問他,但說出來的話卻哽咽中帶著卑微的祈求。
「為什麼啊,你昨天才說要做我男朋友,說我們一家五口以後永遠在一起,為什麼只隔了一天就分手。」
她死死拉著他的衣角,說話的尾音都在發顫,「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是我太煩人一直給你發消息嗎?以後不會了,好不好……」
最後,她甚至不管不顧地抱著他的腰,將他胸前的白襯衫浸濕一大片。
可他卻始終沒有抬手摸一摸她的頭,哄一哄她。
她見識過他愛她的樣子,真摯且熱烈。
如今他不愛了,在他看來,即便她暈倒在他懷裡,他也不會有半分心疼。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只覺得整顆心都要碎了,碎進了寒潭裡,難受得幾乎窒息。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被他送回家的。
送回那個以前兩人同居的小區。
他以為她住這,但他不知道,沒有他在的那間屋子裡,她住一刻都會想他想得發瘋。
那一夜,她蜷縮在小刺蝟榻榻米上哭了整整一夜。
那種剛得到又被拋棄的痛苦,不亞於當年車禍後失去他的痛。
越是得到過幸福,失去後才愈發痛得刻骨銘心!
小區樓底下。
周柏霆坐在車裡,菸頭抽了一地。
他看著樓上密密麻麻的點點燈光,不知那個傻女人躲在哪掌燈下痛哭。
他從不知她會哭得如此傷心欲絕。
在他看來,兩人好像也並未有多深的感情。
要有的話,僅是他握著她的手、親在她臉頰上時,心底時不時傳來的悸動,是有那麼一丁點讓他留戀。
但也不至於讓他分手時有很多不舍。
這個傻女人不知道,他這麼做都是為了她好。
要怪的話,就該怪他不應該一時衝動親了她,動了和她交往的念頭。
他下車將地上的菸頭全都撿起扔進垃圾桶內,猶如他的煩心事一同扔進垃圾桶,最後開著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
安抒抒第二日頂著紅腫的眼睛去上班。
到了律所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習慣性地又為周柏霆帶了早餐。
大老遠的,James一見她就熱情地同她打招呼。
她看著手中周柏霆最愛的牛奶和三明治,便將早點隨手送給了James。
頭一次收到早點的James激動得手舞足蹈,「抒安,這真是給我的嗎?」
他一時間心潮澎湃,就抱著安抒抒給予了西方禮儀左右臉頰貼貼。
恰時,周柏霆提著公文包目不斜視地經過,表情冷得剛剛還熱情似火的James也被他周身的低氣壓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安抒抒紅著眼端咖啡進去時,他依舊低著頭沉默不語,連眼皮都不抬。
她將咖啡輕輕放下,就那麼靜靜地站在一旁看他。
昨夜,她想好了。
一年時間還未到,她不會那麼輕易放棄他的。
當年,他愛了她整整一個童年、少年,愛了她整整20年。
她和他都是彼此的第一次。
那種時間纏繞的宿命糾葛,如若扯開,就像是要將她剝皮抽筋般痛苦。
她相信,只要守在他身邊,近水樓台,她一定能將他重新捂熱!
好半晌,男人好像也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緩緩抬頭與她對視上。
周柏霆目光無波無瀾地盯著她,在安抒抒期許的目光下,卻說出讓她窒息的話。
「你明天開始就去James那邊上班吧,我和他說好了,明天開始小喬跟我。」
安抒抒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下一秒說出的話甚至都染上哭腔,「你……要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