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過去了,其實一直耿耿於懷的不止進忠,還有太后。
「福珈,哀家好像不該管這件事。」
太后扶額抽菸,掌事姑姑福珈坐在小凳子上,吭哧吭哧搓菸絲。
「太后娘娘只是太擔心皇上的子嗣了。」
孝字當頭確實占理,可作為太后,凌駕於後宮嬪妃之上才是正理,也是太后一直求而不得的權利。
正因如此,太后早知有人在後宮攪弄風雲,才故意放任,等著事情鬧大再跳出來收割。
沒想到臨門一腳了,竟重逢了曾經的噩夢,太后現在驚懼交加,菸袋鍋子抽的直燙手。
「你伺候的晚不知道,若是槿夕在就好了。」
福珈姑姑聞言手掌一頓,眼皮微顫,馬上反應過來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太后可是不喜今日看到的那位慎刑司掌事?」
太后眉頭緊蹙:「哀家談不上喜不喜歡,她每次出現,都意味著宮裡出了大亂子。」
福珈伺候太后的時間不算長,也說不上短,只是先前沒真正站在太后身邊而已,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
先帝的烏拉那拉皇后殘害皇嗣,把持後宮,甚至害死了先帝元後,種種罪行喪心病狂罄竹難書。
雖是太后和幾位太妃一手促成,但卻是慎刑司找到的證據。
據說那拉皇后有個叫剪秋的心腹女官,是唯一的人證,任憑皇上如何審問都沒鬆口,可進了慎刑司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前半生做過的孽交待得清清楚楚。
「最是無情帝王家,自打哀家如工起,就一直被灌輸多子多福,一定要生個孩子的觀念。
可是孩子多了並不是福氣,是禍起的源頭,是相互制衡的工具。
或許新生之時,皇帝是真心喜歡,可隨著孩子們長大,皇子存在的本身就成了奪嫡的證據,公主們更是聯姻的傀儡。」
太后想起自己的女兒,陷入那段痛苦的回憶。
這些年,腥風血雨的趟過來,午夜夢回時猛然驚醒,枕邊濕透,滿臉淚痕,被巨大的孤獨和絕望所裹挾,一次次睜眼熬到天明。
長生長漂泊,復醒復做客。
後悔嗎?
當然不。
害怕嗎?
當然怕。
後宮不是只有紅牆黛瓦,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兵不血刃、算計、制衡、死亡、在這座紫禁城循環往復的上演。
身在其中,誰也不能免俗。
有人守規矩,就有人破壞規矩,可當規矩本身站出來時,一切陰謀手段都將被攤開在陽光之下。
慎刑司總是在一些關鍵的時候,冒出來掀桌子,讓人前功盡棄,讓人抓狂。
太后長嘆:「哀家老了,還是頤養天年吧。」
鬥了一輩子事事拔尖的人,願意主動放棄,不是因為年紀大了,而是就算年紀大了,也贏不了。
阿蘭若看著新畫好的指甲很是滿意。
「皇后啊,不算好人,又壞的不徹底,所以才過的這麼慘。」
進忠輕捻指尖,暗自留戀方才的觸感。
被精心保養著的雙手,剛擦過香膏,滑膩膩的感覺,真讓人愛不釋手。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的,皇后實在太蠢了。」
阿蘭若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不解的問:「到底為什麼不能廢后啊?
先帝那時候明明恨毒了烏拉那拉氏,都說要死生不見了,卻還堅持皇后永遠是皇后,不許所有人苛待她。
所以她在景仁宮囚禁那麼多年,都沒被仇家找上門過,吃穿用度也從來被缺過。」
進忠也不懂,只能說:「可能因為皇后是國母吧,廢后就相當於否認大清的另一位主子,而且人家富察氏也不是吃素的啊。」
「那倒是,不過皇后成也富察氏,敗也富察氏。
作為皇后,她依靠富察氏而有底氣,富察氏因她而強盛,算是相輔相成。
但是作為皇后,一心只顧著自己的母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犯了皇帝討厭外戚做大的忌諱。」
「那咱們?」進忠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阿蘭若笑他幼稚。
「太簡單粗暴的手段,只適合用在慎刑司內部。」
「哦~」
「進忠啊,你不覺得跟她們斗很有趣嗎?不光是她們,我是指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