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叄貳章 虛驚一場

  樂至獨自一人坐在這院子之中,四周皆是蓊蓊鬱郁的山林。那弦樂之聲從遠方傳來,悠揚而動聽。

  突然聽見腳步聲,樂至猛地回神,警覺地看著四周。

  白影突然落在了自己面前,待見了那熟悉的容顏樂至才鬆了一口氣。

  「魔修發現我們了,快走。」秦太和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畢方鳥不在身邊,若是光靠走,又如何逃得出去?

  樂至站在原地:「走?就算跑,也跑不過魔尊的騰雲駕霧。若是靈獸在身邊就好了……」樂至第一次無比懷念畢方鳥。

  秦太和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小獸,扔在了地上。

  「靈獸。」秦太和道。

  「……」

  瞧著火光獸那一副一屁股就能坐死的模樣,樂至覺得秦太和是病急亂投醫了。

  一陣紅光閃動,那火光獸突然化作了一人高。

  「……」或許他想錯了。

  秦太和拉著樂至便跳上了火光獸背部。

  火光獸呼了兩口氣,便飛至半空中,穿越雲層而過。

  變故來的太快,樂至只能緊緊地抱著秦太和。

  火光獸速度極快,不過一刻鐘,他們便出了炎陽城。

  秦太和抱著樂至跳下了火光獸。

  樂至站在火光獸身邊,那小東西如今比自己高出了一個腦袋,樂至戳了戳自己身邊的火光獸,笑眯眯道:「這是怎麼回事?」

  靈獸修為至一定階段在可以隨便變化大小,畢方鳥如今還未達到這般境界,火光獸明顯比畢方鳥高階,而從幽草宗到炎陽城,秦太和卻要和他一起擠在畢方鳥上。

  「此乃火光獸,遇火則強。」秦太和面無表情道。

  「你有這般靈獸,為何還要乘在我的畢方鳥上?」樂至見他裝傻,便直接問道。

  「若是有便宜擺在面前,你占不占?」秦太和道。

  「……」為何修真大能太和真人這般無恥!

  火光獸便小,秦太和將火光獸收入袖子中。

  兩人站在城外,遙遙望著遠方的城門。

  「為何沒有人追來?」剛剛在火光獸上,樂至便沒有察覺到身後又魔修的氣息。

  「其實我剛那句話漏了兩個字。」秦太和道。

  「何字?」

  「魔修『可能』發現我們了。」

  「……所以因為這『可能』,我們錯過了抓住靈玉公子的機會?」

  「若是被抓了,便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

  過了兩日,樂至與秦太和重新回到炎陽城。城中的防守比前兩日鬆了許多,因為妖主已經離去。而妖主突然離去,卻沒有帶上絕世美人。

  這其中的猜測各種各樣,聽得最多的卻是下面一種:

  妖主對雪戈姑娘一見鍾情,而炎月老祖卻突然不捨得將美人獻給妖主,竟是不肯交人,妖主憤然離去。

  這般猜測,卻是因為之後發生的事。妖主從炎陽城離開後,竟是直直衝上了崑崙仙宗,將崑崙聖祖的寶貝徒弟直接搶回了妖宗。

  這般前後便有了因果關係,妖主因得不到美人所以便找了另外一位代替。

  「那崑崙仙宗的倒霉弟子叫何名?」秦太和拉著一魔修問道。

  「杜安約。」魔修道,「真不知道是怎樣的絕世美人,竟讓妖主搶了去。」

  「杜安約?」秦太和的語氣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你認識他?」一直不言語的樂至突然開口道。

  「有過一面之緣。」

  「那他到底長什麼樣?」坐在旁邊的魔修湊了上來,好奇問道。

  「年輕力壯。」秦太和想了想道。

  「年輕力壯是何模樣?」魔修嘀咕道。

  「比你年輕,比你壯。」秦太和面無表情道。

  「能不能具體點?」魔修還是一臉茫然。

  「也沒你這麼煩人。」秦太和道。

  「……」魔修終於意識到自己存在的多餘,默默地走開。

  樂至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小心地吹著。

  「茶已經涼了。」秦太和道。

  杯子上透著冷意,樂至回過神來,抿了一口,已經有些冷了。秦太和搶過他手中的杯子,將涼茶倒去,又加了一杯熱茶。

  「杜安約天生神力、身長七尺,素有『巨人』之稱,百年前出生於山下村落,便被崑崙聖祖抱回了崑崙仙宗,深得聖祖喜愛,乃是崑崙山新一輩弟子中佼佼者。」

  「其實這一次妖主來炎陽城是為了借追魂針。」秦太和道。

  樂至捧著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追魂針可追人的轉世。」秦太和道,「我本來以為他是來追你的。」

  樂至輕輕抿了一口茶,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到變化。

  「所以你就說魔修發現我們了?」樂至眯眼道。

  「他追魂追到你,魔修就發現我們了,難道不對嗎?」秦太和一臉無辜。

  樂至不再看他,而是繼續喝著茶。人明明坐在眼前,神卻游到了天外。

  他占了樂術身體二十年,爾後又八十年,這恰好百年。

  「樂至……」秦太和輕聲喚了一句。

  樂至轉頭,呆愣愣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很難受?」秦太和問道。

  樂至露出一個無謂的笑:「為何難受?」

  除了眼中的悲傷與絕望,其餘地方沒有什麼不正常的。

  兩人便這樣靜靜坐著,從太陽初升坐到了夕陽西下。

  秦太和再看去,樂至眼中的悲傷已經淡了,化作了一種悠遠深邃的東西。

  他見樂至從懷中取出一個七色的石頭,那上面的七色光可辨,卻已經淡了。

  「現在要見靈玉公子當如何?」樂至收起了七色石,眼神已是澄淨一片。

  「炎月老祖愛美人,身邊卻也片刻不離靈玉公子,以美人為引,便可以見到靈玉公子。」秦太和道。

  「美人在哪?」樂至問道。

  「鳳凰台上,妖主沒有帶走雪戈,炎月老祖也沒有帶走她。」

  兩人打定主意,便一直在鳳凰台下守著,守了兩日,果然初有成效。

  樂至在台階上坐著,突然覺得一陣魔氣撲面而來,秦太和也已經睜開雙眼。

  「他來了。」

  秦太和在他們四周畫了一個陣,將兩人圈在其中,這樣炎月老祖便會感覺不到他們身上的道氣。不過這陣只有短時之效。

  天空中果然飄來一朵烏雲,直直往那鳳凰台上去了。

  炎月老祖雖愛帶著靈玉公子,但是與美人相會的時刻,卻也不能繼續帶著。

  等了約半刻鐘功夫,樂至與秦太和便轉身往裡面去了。

  這鳳凰台上的魔修與侍女都識得他們二人,所以對他們進來,也無疑問。

  大殿門口處,靈玉公子果然抱著一柄劍站在那處,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卻也有一股俊逸之氣。

  樂至不過看了一眼,便覺得此人不可能是沈其玉,因為他全身上下根本無一處與沈漫相像。

  秦太和想要繼續往前走,卻被樂至拉住了。

  「他不是沈其玉。」樂至道。

  「你認識沈其玉?」秦太和疑惑道。

  「我認識沈漫。」樂至道。

  秦太和挺住腳步,靈玉公子卻發現了他們,看了過來。秦太和微笑著點了點頭,靈玉公子卻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下去吧,等會老魔出來,莫要生出什麼變故。」樂至道。

  秦太和點頭,兩人便往下走去。

  鳳凰台上數千級階梯,兩人爬了許久,卻不敢放出火光獸。秦太和將火光獸藏在身上方可掩去靈獸身上的道氣。

  費了心思接近雪戈姑娘,見了靈玉公子,最後卻是徒勞無功。

  「不過一個『玉』字,魔界這麼大,他們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本來就小。」秦太和道。

  「這般尋找不是辦法。」樂至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不如將他們二人的畫像畫出來,他們入一城,這城中肯定有見過他們的人。」

  秦太和也覺這是個好主意,於是便找了這城中的畫師,畫出了沈漫和秦蘇的畫像。

  畫師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最後一筆落在眼睛上,已完全勾勒出了模樣。

  畫師見了畫像上的人,突然跪了下去。

  樂至與秦太和相視一眼,樂至點頭,秦太和往前走了一步,抓住畫師的肩膀,問道:「你認得他?」

  畫師點了點頭:「這是平歸公子啊!」

  原來平歸公子才是沈其玉!

  沈其玉本是幽草宗弟子,後來不知為何修了魔,拋棄妻子,叛了師門,轉投魔門。

  所以沈漫才那般不受師門喜愛。

  樂至看著畫像上的人,沈其玉……腦海中突然閃過了碧秦林和幽草宗山下見到的那個與沈漫長得一模一樣的魔修。

  沈漫說他不僅無兄弟,世上也沒有任何親人。樂至卻忘記了世上還有一個沈其玉,這人在沈漫眼中已經死了。

  沈其玉數次出現在幽草宗,和沈漫轉投魔門是否有關係呢?

  如此看來,只要找到沈其玉,便可找到沈漫,然後勸說他回師門,這段恩怨也算了了。

  他不希望沈漫出事,也不希望他走魔修之路。

  「我們去找平歸公子。」樂至道。

  「平歸公子神出鬼沒,不好找。」秦太和道。

  這平歸公子比靈玉公子還難找些。

  「那怎麼辦?」樂至問道。

  「等。」秦太和只說了一個字。

  這炎陽城中,越靠近城主府魔氣越重。兩人在靠近城主府處找了一處客棧,日日忍受著那魔氣。這般笨法子也是唯一能找到平歸公子的法子了。

  這一日,樂至坐在窗台前,這個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城主府大門,樂至便看著那人進進出出。

  「太和真人!」樂至叫道。

  秦太和從床上爬起,走到了樂至身邊。

  樂至指著那從城主府出來的黑色身影道:「那就是沈其玉。」

  屋中瞬間便不見了秦太和的身影,樂至也連忙追了出去。

  樂至追上的時候,秦太和已經與沈其玉打了起來,秦太和修為比沈其玉高許多,但是這是魔界,道氣不足,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兩人鬥法許久,秦太和才將沈其玉制服。秦太和想必是挑了地方,這般久了也沒有人往這條路上過。

  沈其玉一臉戾氣,狠狠地瞪著秦太和。

  「再用力些瞪,或許我就被你瞪死了。」秦太和幽幽道。

  「……」沈其玉的臉更加猙獰了,似乎一口血梗在胸口處。

  「沈其玉,沈漫呢?」樂至問道。

  沈其玉看向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