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在哪裡?」樂至問道。
沈其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只是冷笑。
秦太和手中一隻玉笛正抵在沈其玉的丹田處,見他這般,秦太和往前戳了戳。
沈其玉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怪異,本想狠狠瞪秦太和一眼,又似想到什麼,轉而瞪著樂至。
「……」
「沈漫在哪裡?」秦太和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笛問道。
沈其玉狠狠瞪著樂至。
「……」
秦太和的玉笛突然下移了幾分,涼颼颼道:「說不說?」
往前一寸,便是命#根沒了。
「他不在炎陽城。」沈其玉道。
「這幾十年,你一直在幽草宗附近逗留,難道不是為了讓沈漫入魔道?」樂至問道。
「你們父子本為道界修者,為何同墮入魔道?」秦太和道。
沈其玉臉色發黑,十分不情願地開口:「修魔之道,有先天之道和後天之道,先天之道乃是出生即有魔脈,後天之道卻要開闢魔脈。很多年前,道界的女修歷練之行,回來時已珠胎暗結。我沈氏,並非居心不良,而是天生帶魔脈。」
「那女修就是你母親,而你是魔修之子,天生帶著魔脈?」秦太和道。
沈其玉點頭:「因從小修道,魔脈微弱,所以初時並未察覺,到後來魔脈之力越來越強,便要通脈,若是強行抑制,便會血脈爆裂而亡。通脈之痛,只比辟脈少一些,卻也十分難受。我來幽草宗,不過欲助他通脈。不曾想到他恨我至此,即使投入魔門,他也不會入炎陽城。」
「你生他卻並未養他。因你成魔,他備受詬病,你之因卻由他來擔果,他如何不恨你?」樂至道,「他現在在哪裡?」
沈其玉緊咬著牙不言。
秦太和手中笛子往前戳了戳。
「虛冥府。」沈其玉道。
聽到『虛冥府』三個字,樂至和秦太和都愣了一下。虛冥府也是魔界之地,卻是及其特殊的。
虛冥府中鳳虛道人本是妖修,真身為鳳凰,鳳凰為神鳥,修煉起來自然快。
鳳虛道人在扛過最後一道天雷本應飛升之時,突然入了魔界,開闢了虛冥府。她斷了與九重天之緣,甘願在這凡界做個散仙。
往事不知道多少年,虛冥道人為何不飛升的原因已經不知曉,只留下一些傳說。
傳聞虛名道人歷盡千劫卻偏偏跨不過這情劫,為情所困,終究無法舍下凡塵。
虛冥府不過一座府城,落在魔界中靈氣最盛的須彌山一帶,其中靈氣,修真修道即可。此乃風水寶地,但是四大魔尊並無搶奪,卻似供奉著虛冥府。虛冥府是神仙洞府一般的存在,神秘而令人嚮往。
虛冥府中,無論道修還是魔修,都受鳳虛真人庇護,而這虛冥府也十分難入。
沈漫能入虛冥府,未嘗不是一件幸事,他身帶魔脈,又入魔道,只能修魔。修道者也會看在鳳虛道人的面上,不再為難他。
「入了虛冥府,也不必勸說他修道了。」樂至道,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沈漫得了這般機緣,他心中也好受些。
「此事已了,我們可回去了。」樂至道。
這魔界的魔氣實在令人難受。
秦太和緊緊盯著他。
樂至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沈漫之事已了,但是秦蘇乃是我胞弟。」秦太和道。
樂至心中只記得沈漫,竟然將秦蘇忘記了。
「我平日裡救你護你,原來你竟不曾把我放在心上。「秦太和憂傷道。
「我把你當摯友,卻不得回報,心中實在難受。」
樂至心中愧疚,看了秦太和一眼,眼中帶著討好的意味。
秦太和的臉色稍微好了些。
「我們即刻趕去虛冥府。」樂至道,「若是沒有找到秦蘇,我們便不回去。」
看著眼前兩人打情罵俏,沈其玉只覺得胸口卡著一口血:「要麼殺了我,要麼放了我。」
秦太和這才看向被自己制住的沈其玉:「若是我想殺了再放呢?」
「……」賤人!沈其玉心中罵道。
在魔界殺魔修後患無窮,秦太和並非傻子,所以便收回了笛子。
沈其玉狠狠地瞪了秦太和一眼,在秦太和轉頭看他前,便消失了。
兩人轉身便往炎陽城外去。
須彌山距離此處幾百里,剛出了城,樂至便召來了畢方鳥。
樂至跳上了畢方鳥,秦太和眼巴巴地看著他。
「有些便宜,不能占太多。」樂至說完,畢方鳥便飛入雲端。
秦太和只能召出火光獸,緊隨著樂至身後。
須彌山一脈,位於四大主城之一的水茗城北一百里處。那一處多是參天古木,其中也多許多野獸。虛冥界便在深藏在這須彌山中,四周之景有虛有實,這路口更不知隱在何處,所以要入虛冥界便需要機緣。
到須彌山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便找了一處山洞歇著。
只是靠著這須彌山,便覺得靈氣逼人,若是須彌山,其中靈氣不知是何等濃郁了。
樂至入了七色石,煉丹爐中文火燃著,這絕情丹練了約三十年,只聞得見淡淡清香。
隨身秘境對於煉丹者來說是十分厲害也十分方便的,帶著這秘境,可隨時煉丹,每日在這秘境中停留了一兩個時辰。
牧嗔給的一百五十年期限,已經過去八十年了。
樂至往藥爐中灌入一股力氣,那清香濃郁了些。
樂至在這秘境中修煉了片刻,便出去了這秘境。
秦太和竟然不在這山洞中,樂至走到洞口,透過樹木,便見了天空中掛著的月亮。
月有圓缺,乃是天道。晚風吹拂,絲絲涼意。樂至便沉靜在萬物寧和之中,心境漸漸開闊。
樂至再回神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一人。秦太和站在他身邊,晚風吹起了他的衣裳。
「修道千年,難免寂寞,可想過找一道侶?」秦太和問道。
道侶?樂至有些恍惚,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道侶也可與情愛無關,相互扶持,共同修煉罷了。」秦太和道。
「萬事隨緣。」樂至道,不願多說。
兩人便不再言語,等到第二日便去須彌山上尋找虛冥府的入口。
第二日天亮,樂至走出山洞,見了天邊掛著的太陽時,突然一驚。
秦太和出來便見了他那痴傻的模樣:「何事?」
樂至指向前面道:「這是什麼方向?」
「西……」秦太和說完也愣住了。
太陽四周似包裹著一層紅雲,深紅似火,竟然從西邊升起了。
兩人都呆呆地盯著那往西邊升起的火紅的太陽。
「天降異象,不知是福是禍。」秦太和低聲囔囔道。
兩人呆了片刻,便出了山洞。
樂至召來畢方鳥,然後升至半空中,往遠處看去。望著延綿不斷地須彌山脈,樂至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虛冥府這處仙境究竟藏在何處?
樂至剛想下去,突然聽得後面一陣疾風聲,一股寒氣越來越近,樂至回頭,便見一束紅光朝他飛了過來。
近在眼前,再躲已經來不及,原來那紅光中竟是包裹著一根銀白色的針,那針在離樂至額心一寸處突然停住了。
畢方鳥落在地上,那針竟然跟了下來,在樂至身邊繞著圈。
「這是何物?」樂至問道。
秦太和看著那根針,臉色一變,他的手很快,將那陣抓在手上。包裹著紅光的針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一陣魔氣透過手浸入五臟六腑,秦太和無奈放手,那針便又繞著樂至飛了起來。
「這是何物?」樂至又問了一聲。
秦太和往日裡調笑的表情已經全無,臉色從未有過的恐怖。
「此乃追魂針。」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那聲音熟悉至極。
樂至看著停在自己面前,泛著紅光的銀針,突然愣了一下。
秦太和說:追魂針可追人的轉世,我本以為它是來追你的。
自己身上這個軀體,有兩個人用過,一個是樂術,一個便是自己。
樂術已轉世,便是那崑崙山上的杜安約。
樂術死,自己借用這具身體,轉眼已是百年。若是自己殺了樂術,那樂術的轉世便應約八十歲。
畢景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忽略這二十年的差異。
如今這追魂針落在了自己身上。
當日畢景一心認為是自己殺了樂術,樂至百口莫辯,急火燒心,如今畢景發現真相,樂至卻無絲毫喜悅。
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追魂針。
畢景卻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為何是他?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
畢景只覺得自己腦袋亂鬨鬨一片,似有無數片段從腦海中閃過,最後歸於平靜,只剩下一張臉,與眼前的人一模一樣。
樂至看向畢景。
「你說你若是再見了我,便殺了我,如果我今天死了,死的實在冤。」樂至無奈道。
畢景只是看著他,一雙漆黑的眼睛中各種思緒翻滾,樂至與他對視一眼,便連忙收了回來。
秦太和將一隻手搭在樂至肩膀上,似在安慰。
樂至感激一笑。
秦太和淡笑著回視,搭在樂至肩上的手又緊了幾分,似乎要將他摟入懷中。
看著那兩人親密的模樣,畢景身上殺意沖天,手中的銀色的爪子竟是下意識地冒了出來。
樂至呆愣愣地看著畢景的手,又後退了幾步。
「妖主真的要殺我?」樂至震驚道。
尖銳的爪子收了回去,化作了修長五指,落在樂至身上的眼神,褪去了殺意。
不過瞬間,畢景便站到了樂至面前。
秦太和便覺一股真氣逼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樂至便落在畢景的懷中。
畢景看著眼前的容顏,淡眉、細目,嘴唇緊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記憶中的這人便是惡毒至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的脆弱。
畢景伸出手,細細摩挲著他的臉,一寸一寸,直到把那白皙的臉摩挲地紅了,卻還是沒有放開。
樂至猛地推開了畢景。
「妖主大人,你這是作甚!」
畢景突然『哈哈』大笑了兩聲,後又化作呢喃,迷茫道:「我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一直沒有出聲的人突然道。
畢景狠狠瞪了秦太和一眼:「本座突然很想殺了你。」
「原來妖主喜歡濫殺無辜。」秦太和道。
「本座不殺無辜只殺你。」畢景道。
「我是無辜的,殺我便是殺無辜。」秦太和道。
「即使你無辜,本座也殺你。」畢景道。
樂至:「……」
畢景話音剛落,手中的利爪已現,朝秦太和襲了過去。
秦太和身形一閃,躲過了一擊,取出玉笛,笛聲響起,便形成了一股氣罩,暫時抵擋住了畢景的攻擊。
畢景為分神期修者,而秦太和是元嬰八階,足足差了一大截。
秦太和漸覺不敵。
樂至修為低微,這兩位大能之戰,他站在一旁,也覺得真氣閃動。
樂至召來了畢方鳥,兩人心意相通,樂至想的是救秦太和,畢方鳥便視死如歸地沖了過去,在畢景背上啄了一下。
然後被一股真氣彈在了地上,掉落了一地的紅毛。
「……」
秦太和的臉越來越白。
「畢景,你想殺我,又何必為難其他人!」樂至冷聲道。
畢景不為所動。
「一切都是你我之間的恩怨,畢景,放開他!」樂至聲音愈加冷了。
尖銳的爪子漸漸靠近秦太和的眉心處,樂至咬著牙衝進了兩人鬥法的法陣中,樂至便覺得身上真氣亂撞,喉間一股血腥味。
畢景突然放開了秦太和,那迫人的真氣之勢消失。
畢景看了樂至一眼,便轉身消失了。
樂至鬆了一口氣,連忙走近了秦太和。
秦太和有些虛弱地靠在他身上。
「畢景是不是失心瘋?」秦太和虛弱的問道。
「……你不要說話了,好好歇著。」樂至道。
這般情況,便不能繼續去找冥虛府了,兩人又重新回了之前的山洞之中。
秦太和閉目調息,樂至坐在山洞門口,看著滿是星光的天空發著呆。其實也是在守著以防有魔修或妖獸入內,樂至想著是自己連累了秦太和,心中有愧,對他也好了些。
到了第二日,秦太和情況好了些。兩人便繼續乘著靈獸在這須彌山一代遊蕩。
到處都是茂密的叢林,根本不知道虛冥府在何處。
兩人便這樣毫無方向地在須彌山遊蕩了足足十天。
這一日,樂至乘在畢方鳥上,突然見到天空中出現一道白光。
「莫非那是入口?」樂至指著那白色光點問道。
秦太和也注意到了,兩人便往那白點處飛去。
越近那白點越大,原來是一個全身泛著金光的女子。
透過金光,便見那女子樣貌脫俗,一身白衣,修為更似深不可測,倒似那九天之上的仙女。
「吾喚九鳳,乃鳳虛道人身旁侍女。」那女子道。
「見過姑娘,我們乃道修,想入虛冥府找一人,請姑娘告知鳳虛道人。」秦太和恭敬道。
「你們誰是秦太和?」九鳳問道。
秦太和眉目之間儘是詫異之色:「莫非鳳虛道人已經算到我們會來?也算到與我有緣,所以准我入內?」
不等九鳳回答,秦太和繼續懇求道:「這是樂至,乃是我摯友,希望鳳虛老祖給他一個機會,准我們一起入內。」
「傳主上的話:樂至,入虛冥府;秦太和,滾。」
樂至:「……」
秦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