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誰選秀？選誰？」
鳳染明知故問，眼神落回沈卿塵臉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在他手上點著。
沈卿塵抿唇，半響才說：「朝中的諸位大人說的對，陛下尚且年輕，應當廣納後宮，開枝散葉。」
「朕有阿杳了，不會再生孩子！」
鳳染毫無情緒的打斷他。似乎有些生氣了，卻不大看得出來。
她把沈卿塵畫了一半的花名冊拿過來看了看，扯唇笑了，將那冊子「啪」的扔在案桌上。
聽到這動靜，所有人頓時大氣不敢喘。
只有阿杳有些小心的去抓她手，代替自己爹爹詢問：「娘親，你是不是生氣了？」
「娘親你彆氣，不然爹爹會傷心的。」
鳳染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臉，依舊笑不達眼底，搖搖頭：「阿杳，娘親可沒有生氣。」
她瞥了沈卿塵一眼，後者低著頭眸光微頹，心裡不知為何更氣了，於是氣極反笑，悠悠道：「娘親高興還來不及！你爹爹真是大度，什麼都為娘親考慮好了。」
她懶洋洋的看了一圈周圍眼冒星光的少年，垂下眸遮住眼底疲倦不耐，輕道：「既然如此，便不拂他好意了。」
她手指了指那案桌上的花名冊，側頭像是跟張大人說，又像是跟沈卿塵說：「這名冊上畫好的人都留下吧，冊封聖旨朕今晚再下，其他人自行走吧！」
一個宮人上前將名冊上勾畫的人篩選出來留下，其他人全部遣送回去。
留下的這些人滿眼都是歡喜，然而帝後看著卻氣氛不太好，他們也不敢說話，直到鳳染平復下心情，睨他們一眼，輕揮手：「帶人下去安置吧。」
話落，就有人帶路領著這些留下的少年走了。
人一走，御花園內就空了一大半，張大人汗流浹背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帝後，很想撒腿跑開告辭，可一抬頭看到陛下的神情，又不敢說話。
「將小殿下帶下去。」
鳳染拍拍阿杳的腦袋，對一旁的宮人吩咐。
阿杳牽著她手，又看看抿唇低頭的爹爹，依依不捨的軟聲：「娘親不要生爹爹的氣。」
鳳染揉揉他腦袋，神情平靜的重複：「娘親沒有生氣。」
話說的坦然，她的表現就沒那麼坦然了。
阿杳一走，臉色立刻就冰冷下來，鳳染眉眼冷厲的盯著冷汗直冒的張大人還有情緒低落、沉默不語的沈卿塵。
冷冷呵笑：「瞞著朕選秀？你們膽子真大啊。」
見沈卿塵只是肩膀一抽，仍舊沒有反應，鳳染眉頭聳動，一股怒氣叢生，她抬掌拍桌，音量提高，陰沉道：「這是欺君，你們可知罪！」
說罷一頓，又沖張大人吼：「張寒音？」
張大人立刻跪地磕頭：「陛下息怒，臣知罪！」
沈卿塵眼神微顫，也從座上起身跪到她面前，聲音辨不明情緒：「長卿知錯。」
他低著頭，眼睛落在地上，鳳染從上看，只能看到他脆弱白皙的一段脖頸，往日這脖頸她總愛用手細細撫摸把玩，十分喜歡。
今日火氣上頭，卻再沒有半分旖旎心思，氣得只想一把攥住這脖頸給他掐斷，讓他知道自己如今有多生氣。
她費盡心思應付朝堂那些人的聲音，力排眾議立他為後，想要讓他安心做這君後，許諾給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可這人卻背著她給她後宮塞進來這麼多人，還一副平靜從容，為她著想的模樣。
鳳染越看越生氣，莫非在他心裡，自己就是如此不專一不守諾的人嗎？雖說爽過一次約，可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後面不也去將人接來了嗎？
她掏心掏肺的為他好，結果卻換來這個結果。
他就真的一點不在乎？
一點也不考慮她的心情嗎？
那她這些日子的辛苦周旋有何意義，沈卿塵都不在乎。
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越想越煩，越想越氣。
鳳染起身摔了一盞茶，狠狠掐著沈卿塵下巴抬起他臉來，目眥欲裂的跟他對視兩秒，見到他幽沉無波的眼瞳，又慢慢泄氣甩開他下巴。
閉了閉眼，聲音疲憊至極：「沈卿塵，你真是…呵呵，好啊！真好！」
咬牙切齒的說完，她眼睛「刷」的睜開，眼神變得幾分冰冷無情，冷硬道：「既然知道錯了就去受罰，從今日起，你就在長陽宮中禁足，朕一日無令，你一日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沈卿塵心口悶痛，忍住快要溢出來的眼淚，他恭敬拜首，維持從容：「是。」
鳳染心頭暴戾，喝道：「現在就去，朕不想看到你！」
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卻有些痛苦，這話有些傷人，她眼神猶豫心軟一下，想收回也來不及了，說什麼補救，眼下這個情境也不合適，於是只能閉嘴頭疼的坐回去。
沈卿塵果然被這句「朕不想看到你！」傷到了。
眼睛瞬間就抬起來去看鳳染，眼尾紅的不像話，神色脆弱怔愣，似乎不敢相信，在向鳳染求證這句話是不是她說出口的。
然而卻見鳳染眸光躲閃，不同他對視，鳳染是懊惱自己怎麼說出這句話，不敢跟他對視，沈卿塵卻誤會以為她是厭惡自己連看都不想看。
這樣一誤會，原本心裡還有些底氣堅信鳳染雖然生氣卻不會真的厭惡自己的沈卿塵立刻就慌了神，心開始慢慢下沉。
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阿染她是不是真的，真的開始討厭自己了？
他臉色發白，嘴唇動了動，看著鳳染的神情，又不敢貿然開口，害怕再多說會更加讓她不喜。
靜了片刻，他還是決定等她氣消，於是也沒說什麼，只是蒼白著臉道了一句：「是！」
便在宮人的攙扶下起身，去長陽宮中禁足。
等他離開後，鳳染深呼一口氣，看著滿園子的奼紫嫣紅，絲毫不覺美麗，只覺得無比的礙眼煩躁。
張大人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鳳染目光緩緩落到她身上，眼底情緒變化很大，變到最後歸於平靜，才啟唇道了一句：「說吧，你們是怎麼逼他的？」
張大人剛想搖頭，鳳染就不緊不慢的添了一句：「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私下暗謀的事，張寒音你若是不想死就說實話，說了朕還能饒你一命。」
「你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足夠朕把你腦袋砍掉了。」
張大人身子一抖，最後還是咬牙坦白了。
她本就是世家手裡的一張牌，被他們推出來辦事的，現在事辦成，也無所謂說不說了，畢竟就算陛下知道了，她也不能將所有世家全部除了。
樹大根深，陛下動不了他們。可是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的棋子，陛下要她的命何其容易，所以能保住命，把人說出來也無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