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夫郎如此多嬌【十一】

  沈卿塵大抵有一會兒才回來。

  阿染想了想,便獨自摸索著起身,憑著這幾天的記憶,自己走到院子中央的椅子上坐下,靜聽傍晚屋邊的風竹與鈴聲。

  聽了一會兒,內心愈發寧靜,忽的門口的風鈴聲叮叮噹噹的急急響起來,跟風吹的響聲不同,是有人來了。

  阿染側身,嘴角勾笑,以為是沈卿塵回來了。

  一句:「回來了?」還沒出口,便因為鼻子間驟然闖入的脂粉香氣皺起了眉。

  「阿染姑娘?只有你在嗎?沈大夫去哪兒了?我來找他拿藥。」

  這聲音,又是沈卿塵每次見都不喜歡的那個男子,好像叫什麼…程殊吧。

  程殊撩了撩垂落的幾縷碎發,眼底帶著目的不純的微笑。

  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前來,沈卿塵沒在,更不枉費他這份心思了。

  看著阿染獨自在這裡,立刻就目標明確的過來同她搭話。

  阿染眉頭緊鎖,聽著他開口,又沒什麼分寸感的湊近自己,心頭更加不悅,忍耐住一腳將人踢開的衝動,阿染面無表情的點頭:「嗯,沈大夫在隔壁,很快就回來了。」

  程殊眸光微閃,「是嗎,」接著嘆氣憂慮道:「沈大夫去隔壁做什麼?怎麼把阿染姑娘獨自留在這裡?你眼睛看不見,萬一摔著…」

  「不會!」阿染直接打斷他,冷聲道:「我又不是斷手斷腳的廢人,眼瞎的人還能自己走,何況我還沒全瞎。」

  程殊被她一說,有些落面子,只覺得這女子真是難對付,動不動就對他說狠話,他雖然心寬,但也是個男子,這麼三番五次被自己有意的女子痛懟,也忍不住心裡泛酸。

  當即便有些委屈的輕輕道:「是我不對阿染姑娘,我也只是擔心你,沒有別的意思。」

  阿染微微一笑,沒吃他這一套:「你有沒有別的心思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宮裡段位比他高的男人多了去了,這麼多年,她也練出來了,程殊這點小心思在她面前完全不夠看。

  程殊聽她這麼說,也頓覺羞憤,當即就有些怨怒的破防出口承認:「是,我確實有別的心思,可他沈卿塵不也有嗎?」

  程殊咬牙:「阿染姑娘,沈卿塵他就是欺你眼睛看不見,你要是眼睛好了,看見沈卿塵的樣子,估計都能被他嚇死!」

  他越說越起勁,眉眼裡的不屑刻薄都要溢滿出來了,「我們村誰不知道,沈卿塵臉上長了一大塊黑漆漆的胎記,跟閻羅王在世一樣,他就是個醜八怪,根本配不上你,阿染姑…唔…」

  「你,松…鬆手…」

  說的起勁的程殊沒注意到阿染表情越來越冷,直到脖子被她驟然抬手大力掐住難以呼吸時,看著眼前滿身冷冽殺意的女子,程殊才覺得心裡發寒,一邊努力掙扎,一邊驚恐的嗚嗚求饒。

  「你再說一遍?誰是閻羅?誰是醜八怪?」

  阿染手指掐緊,面冷如殺神,即便眼睛被蒙上了,也仍舊可以想像出此刻她眼底擋都擋不住的殺意。

  她是真的怒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別人怎麼說自己阿染都覺得無所謂,但是她就是聽不得別人說沈卿塵一句。

  即便才認識不久,但就是不爽,容不得別人看不起他,輕慢他,侮辱他,哪裡都不行!

  程殊被她掐的呼吸困難,什麼也顧不得,只能一邊費力掰她的手,一邊艱難吐聲:「我…我錯…了…放過,我…」

  她掐程殊的手正好是有傷的那隻,此刻一用力,加上程殊用力的掰,手上傷口就倏的裂開了,鮮血淌出浸濕了白色的紗布,配上她的表情,格外滲人。

  「阿染姑娘。」

  耳邊忽然聽到沈卿塵的聲音,阿染眉頭微動,還未反應過來,一隻修長寬闊的手便珍重小心的抓住了她滴血的那隻手。

  沈卿塵的聲音帶著不易覺查的緊張著急:「你手還傷著,先鬆開!」

  他語氣是祈求。

  阿染側了側身,面無表情的問:「沈大夫,你回來了?」

  沈卿塵其實剛才已經在門邊觀望了好久。

  從程殊說他是個活閻羅醜八怪開始,他心裡就十分慌亂,如墜冰窟,當即就想出衝出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但那樣未免掩耳盜鈴。

  況且,看著阿染,他忽然間心頭掠過一個想法,讓她知道自己其實十分醜陋,她會是什麼表情,還會如同之前那樣對自己溫和玩笑嗎?

  她會嫌棄嗎?會介意嗎?

  沈卿塵腦海里掠過幾百上千種複雜的想法,最後還是沒有出來打斷,而是鬼使神差的站在門外,任憑自己糾結的手心都要摳破了,也沒有出聲打斷程殊。

  直到一直平靜的阿染忽然出手狠厲的掐住程殊的脖頸。

  他眼底瞬間炸出一抹驚詫震驚與難言的複雜感情,還沒待這驚詫震驚消散,他眼睛明銳的注意到阿染滴血的手,當即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顧不得了,趕緊出來阻止她再用力下去。

  「我回來了,你快先鬆手,傷口裂開很痛的!」

  沈卿塵皺起眉,去拉她手。

  阿染也順從的慢慢鬆手,沈卿塵就將她那隻手輕輕的放置在手心,眼裡一片緊張難受:「痛嗎?」

  阿染蒙著紗布的眼睛好似在靜靜地望著他動作,小弧度的搖搖頭,漫不經心道:「不怎麼痛。」

  比起以前那些傷,這點小傷簡直不足一提。

  沈卿塵卻不大信,也沒再多言,只是沉默去翻找藥箱重新為她包紮好傷口。

  而旁邊的程殊在阿染鬆手後,終於得口氣喘,死命的咳嗽半天,眼淚都咳出來一堆。

  終於緩過來後看阿染就普通看洪水猛獸,眼睛瞪紅著,淚眼婆娑的望一眼對他熟視無睹的沈卿塵二人,咬牙揮袖,轉身跑出了門。

  半晌,阿染的手終於包紮好了。

  他在她手背上打個結,正打算收回手,這是阿染卻忽然抬起了另外一隻手覆蓋到他臉上。

  沈卿塵動作頓住,任由她手在自己臉上描摹,神情晦澀。

  阿染描摹許久,才終於啟唇開口:「你的胎記在生在哪兒?」

  手下這張臉輪廓是極好的,手感也不錯,光滑細膩,像一塊暖玉,不用眼睛看,也大抵能猜出是張好容顏。

  可那程殊卻說他是惡鬼閻羅,醜八怪!

  阿染心裡閃過一絲冷意。

  「這裡。」

  沉默半晌,沈卿塵才抬手,抓住阿染的手放到自己眼角處道。

  「這裡嗎?」阿染輕輕撫摸了一下,沒摸到什麼痕跡,只摸到眼尾一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