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算是半個救命恩人，名字而已，沒什麼不能說的，況且是個沒什麼所謂的假名。
於是點頭，爽快道：「方便，我叫阿染。」
「你是哪裡人？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暈倒在山間呢？」
張明月將早就打好腹稿的問題問出口，看著阿染時，即便知道阿染如今看不見，跟她眼睛對上，神情還是有些緊張心虛，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問題讓阿染沉默了一下，就在沈卿塵忍不住想出來打圓場時，她忽然就勾唇笑起來，很是從容的開口道：「我麼，我是虞城人，家裡出了些變故，被歹人陷害才落到這個地步。」
「歹人陷害？」張明月妻夫倆驚訝的出聲。
就連沈卿塵都微微側目朝她看了過來，眉頭緊鎖。
「是啊！」阿染嘆口氣，說的跟真的一樣。
「我家祖上經商，積累了些財富，在虞城也算是富貴人家。只是可惜了，人丁稀少，到我這一代更是只有我一個獨生女兒，肩上擔子重，我母親對我也極為嚴厲。」
「我不堪忍受她的強勢，便常與她唱反調，十分叛逆，母女二人的關係也是勢同水火。前兩年，許是被我刺激得狠了，她便一怒之下去外頭認了個乾女兒回來，說我不爭氣，以後就指著她乾女兒替她養老。」
「起先我也沒當回事，我母親認就認了，她那乾女兒平日也一口一個姐姐的親昵叫著我，我也不生厭，留她在家沒什麼不好，偶爾還能替我解解圍，幫我打掩護讓我出去玩。」
說到此處，阿染深呼一口氣，神情看著有些冷。
沈卿塵想，看她這個反應，只怕變故就出現在此後面，莫非是那個乾妹妹為了奪家產，找人背地裡對自己姐姐下手麼？
並不是！
阿染繼續說：「不過後來我那乾妹妹認識了一個男人，同他結婚，那男人心機深沉，竟妄想攛掇她害我母親，奪我家的家產。」
「我那乾妹妹雖然是個不大聰明的主，但也還有些良心，便拒絕了他，誰知道那男人氣急之下竟發怒用匕首殺了她，殺完還將人扔到我房間裡，帶著我母親來顛倒黑白說是我殺的。」
這……
聽她說的三人臉上表情都十分精彩。
「這男人也太不是東西了吧！怎麼能如此惡毒。」萬長楓眉頭深深皺起，深惡痛絕的開口。
張明月則是問：「那你母親信了嗎？」
沈卿塵也認真的看她，等她說後續。
阿染便又繼續開口，將所有事情簡述了一遍。
她母親自然是不信的，為了不把事情鬧大，還讓府中人別聲張，想要將事壓下來。
不過在給那乾妹妹辦葬禮當日，那黑心肝的妹夫又偷摸跑出去報了官，說是自己妻主被她姐姐給殺了，求他們做主。
官府的人便來將阿染帶走調查，而阿染母親一邊惱怒妹夫的擅作主張，一邊為了救她出來，給她洗刷冤屈，便到處去送錢求人，短短兩個月就累的白髮叢生。
結果沒等到自己女兒從牢里出來，她就忽然暴病死了。
死得十分蹊蹺。
阿染不信自己母親會突然死了，串聯起之前乾妹妹的死，便知道這其中的不簡單。
尤其她母親死後，她立刻就被判了死刑，顯然是有人恨不能讓她也下地獄。
一家人都死了，最有利的人是誰就不用說了，所以阿染就知道，這背後一定是那個黑心妹夫的手筆。
於是她廢了許多勁，終於假死從牢里逃出來，然後潛伏進入自己家，調查真相。
真相查清後，她還沒來得及去報官，就被黑心妹夫發現，找人追殺落入江中，被衝到這兒，然後才被沈卿塵撿到。
阿染說完，張明月夫婦都有些唏噓感慨，對她也多了幾分同情，少了幾分防備敵意。
唯獨沈卿塵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眼神沉思的落在她淡定如常的臉上，沒有多話。
「那阿染姑娘，你這個眼睛，是看不見了嗎？」
張明月從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回答她的是沈卿塵：「只是暫時的，我替她每天針灸，應當過段時間就能看到了。」
萬長楓則有些擔憂：「那你那個妹夫要是看不見你的屍體，會不會不肯罷休，順著江河找下來啊？」
阿染頓了一下，才深嘆氣道：「所以我不能久留，等我眼睛好了自會告辭，不給沈大夫添麻煩。待我回家解決諸事，再來同沈大夫報恩。」
她神情歉意。
沈卿塵卻失了些神，心口漏了一拍，滿腦子只聽到她那句「等我眼睛好了自會告辭。」
眼睛好了她就要離開嗎？
沈卿塵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射一片陰影，眸光看不出情緒。
「不用客氣，醫者仁心，無論是誰，看到了我都會救的。」
許久，沈卿塵才回應這句話。
門口正想敲門進來的青衫少年剛好聽到他這句，眼底便微微現出詫異神色，心頭古怪。
沈卿塵說這話？他有醫者仁心？
少年不屑的撇撇嘴，蛇蠍心腸還差不多！長得醜，心也黑，竟然還有臉說自己醫者仁心，醫者仁心會給整個村子的人下毒？
哼！
他沈卿塵也是真有臉說。
「沈大夫！」
許是氣性使然，他連進門禮節都懶得裝了，直接沒敲門就走了進來。
聽到他聲音，四個人眼睛同時朝他看來。
「是程殊啊。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敲門呢？」
萬長楓朝人笑了笑，心裡卻在憂慮，不知他方才有聽到多少，若是傳揚出去，更甚是傳到阿染姑娘的仇家哪兒，那可怎麼辦？這位阿染姑娘就算了，他更擔心會不會給沈大夫也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程殊他爹可是瓦竺村裡的傳話喇叭鄒氏，只要聽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就沒有傳播不開的。
程殊聽萬長楓跟他說話，神情暗暗藏了些不耐，直接道：「我來拿沈大夫給我娘開的藥，剛來，見門沒關就直接進來了。」
剛來，那就是沒聽到方才的話，萬長楓與張明月對視，同鬆了一口氣。
程殊眼睛挪向沈卿塵，眼底帶著些倨傲不屑，語氣也是理所當然的指揮做派：「沈大夫，藥呢？快點給我吧，我回去還有事忙呢。」
沈卿塵眼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還沒等他說話，程殊視線忽然又落到一邊的阿染身上，頓時眼神一變，聲音都下意識抬高了一些，失聲道：「她是誰？」
沈卿塵沒忽略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艷，以及瞬間浮現出的感興趣的神情。
程殊對阿染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