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個事情的瞬間，沈卿塵身體下意識僵硬了一瞬，手慢慢握緊了幾分又鬆開。
心裡有些沉。
程殊是整個瓦竺村里公認的最美麗漂亮的少年，從小到大，他走到哪兒都是被人追著捧著巴結的，村里喜歡他的人不少，但是他根本看不上那些鄉野女子。
自小他父親就跟他說過，他生得美，這些人配不上他，他以後是要嫁給鎮上城裡那些達官顯貴做貴夫正君的，總有一天，他會飛上枝頭變鳳凰，遠離這個簡陋的小村子。
只要他嫁出去，他就跟瓦竺村里這些人徹底劃開界限，日後他就是高門裡的正君，這些人見到他只有仰望恭維的份兒。
於是從小深植這個想法的程殊便十分倨傲，平日裡根本看不上村里這些人，尤其看不上沈卿塵。
沈卿塵年齡同他相仿，只見他半邊臉時，程殊還是隱隱妒忌，但看到他醜陋的另外半張臉心裡又會閃過快意。
何況沈卿塵一個沒爹沒娘還死了師父的人，什麼靠山都沒有，平日還拋頭露面的給一堆女子看病，程殊最是瞧不上他了。
平日看人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不屑意味，看的人惱火。
程殊家中也有在鎮上開鋪子，所以他長待的地方也是在鎮上，除此之外，他還央求了母親讓他上學堂，去刻意接觸那些有文采的少爺哥，妄想通過這些少爺認識他們家中的姐姐妹妹，畢竟那些可都是鎮上的大家小姐，隨便搭上一個都了不得。
除了鎮上，他家雲城裡也有個時常走動做官的親戚，他因為那親戚，也去過雲城一兩次，見到過不少雲城裡的大家小姐。
那些小姐們跟瓦竺村里這些泥腿子就是天差地別的區別，氣質容貌，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法比！所以從前程殊一直覺得，這天下間的女子，最好的應該也就是雲城裡的那些大小姐了。
可是今日他見到坐在沈卿塵院子裡，明明一身素衣，面容蒼白病態，舉手投足間卻仍舊驚為天人，難掩絕致姿容和矜貴氣質的阿染時，他才恍然驚覺，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確實沒錯。
跟眼前這個女子比起來，雲城裡那些大家小姐簡直不值一提。
無論容貌還是氣質，眼前女子都更甚他從前所見的任何女子。
於是幾乎瞬間，他就認定了這女子定然不是普通人。
這般絕致驚艷的人，他沈卿塵又何德何能認識的呢？思來想後，程殊才想起來，前幾日村里傳的消息，說是沈卿塵救了個陌生女子回來。
想來那女子就是眼前之人。
程殊眼睛緊緊追著眼神淡漠並未落在他身上的阿染，心裡覺得有些不痛快。
他心道，難怪沈卿塵會把人救回來，原來救的是這麼個人，定然是早看出人家不是尋常人，指不定是像話本子那樣的落難貴女，他這麼一救，日後這女子養好傷回家，說不定就會回來報恩。
報恩要麼給重金，要麼沈卿塵再不要臉一點，直接挾恩讓人家娶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程殊眉頭皺起，心裡更加不快了，尤其看著阿染冷艷妖冶的面容，直接就在心裡不屑想，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沈卿塵也配？
他就仗著自己會點醫術，還有運氣好先救了人，若是人是他程殊碰上的，哪兒還有他什麼事？這樣的女子要配也是他這樣容貌的男子才能配的上，沈卿塵？還是算了吧！
程殊不屑的睨了沈卿塵一眼，視線又落在阿染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光芒。
他輕撩了撩自己的頭髮，勾了眼線的一雙眼睛流動著嫵媚笑意，視線在阿染身上，話卻是故意對沈卿塵說的：「沈大夫，我聽說你前幾日救了位姑娘回來，就是這位嗎？」
沈卿塵看著程殊落在阿染身上的眼神，心裡莫名煩躁，他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隔絕開程殊的視線，故作淡定的點頭：「嗯。」
他一向話少，旁人都習慣了。
可被人捧慣了的程殊卻不，他一聽沈卿塵這麼冷淡的一個「嗯「，心頭便湧上了一股不悅，眉頭皺了皺，想到對面的女子還在看著，他不想讓那女子留下不好印象，便又神情自然的恢復虛假微笑，殊不知阿染如今根本看不到。
「哦，我就猜是。」
程殊自顧笑著，說完就直接跳過沈卿塵，跟阿染說話：「姑娘，我叫程殊，不知可否方便跟你交換個名字？」
沈卿塵眉目更冷了，暗處手指緊緊摳住衣袖，他繃著臉站起來，打斷了程殊：「你母親的藥在房內，你同我來拿。」
程殊眼睛一直在阿染身上，見阿染始終沒有正眼瞧他，便有些挫敗黑臉，連對著沈卿塵都沒好語氣了。
「哦，要不還是麻煩沈大夫去給我拿來吧，我就不進去了。」
他漫不經心的假笑著說罷，又一臉期許執著的問阿染：「姑娘，方便嗎？」
終於在沈卿塵快要把衣服摳破，臉冷成冰時，一邊始終淡定坐著的阿染終於抬了抬眼睛，卻仍舊沒有落到心口提起，滿眼期待的程殊身上，只是在垂向一邊曬藥的木架，微微耷拉著，懶懶的，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鬆弛感。
而後啟唇，嗓音好聽又冷淡：「不太方便。」
她說完，程殊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竟然愣愣的看著她直接質問：「為什麼不方便？」
阿染聽他語氣覺得好笑，便輕笑出了一聲，疑惑的笑道：「你覺得呢？真要我直說不想跟你說名字才行嗎？」
程殊臉色僵住，接著才有些難堪的收回視線，從沒受過這種氣的他心裡慢慢升騰起一股委屈來，眼睛也紅了些。
但到底是忍住了淚水，只是可憐兮兮得看了阿染一眼，囁嚅著說了句：「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沈卿塵是不想給他打圓場的，但是莫名的他更加不想讓程殊跟阿染待在一起，尤其程殊對阿染連覬覦的意圖都不掩飾。
於是為了快些分隔開這兩人，沈卿塵便開口：「跟我去拿藥吧。」
這次程殊沒再拒絕，乖乖跟沈卿塵進屋。